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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复,天人合发,万化定基。
——轩辕黄帝《阴符经》
大成王朝,始曰西成,传十五世,迁于东邑,是为东成,再传十二世,国业渐衰,事多赖以申侯,以至与之换质。
丘子云:此天子自降格与诸侯等,其必后患无穷。
然,越明年,申侯与成天子争,天子会诸侯讨之,败于陌野,而后,天子失之于威,始不能服诸侯。自此,礼乐征伐,不再自天子出,而出之于诸侯。
天下纷乱,诸侯并起,数百年间,先有申侯代天子行诸侯会盟事而小霸,继有蔡、陈、雍、荆、随、越六国大霸,史曰,六霸。
六霸之时,诸侯尚奉成天子,后,及至东成传于十九世时,天下历经二百年兼并,西成初封六十四大国,一百二十五小国,大小仅存二十又三。其时,有蔡、陈、雍、荆、随五大国并强于世,却不再谋求霸业,反窥成室,有并归海内,统一天下之心。
天下纷争,兵戈四起,进入战国乱世。
时年,恰逢天地杀劫,虚空崩毁,规则大乱,以至天神不得安坐,皆被次第扫落凡尘。
一时间,天神谋求重归,地祗窥于天,百家诸子欲借机成其道,人鬼、妖魔也不甘寂寞,整个世界神魔乱舞,陷入无处不在的混乱与杀戮中。
……
第一章转生
荒草凄凄,凸起地面的白岩犬牙交错的分布。
小坡上,断裂的长矛、破碎的盾牌、缺口的长剑、长弓胡乱的散落着,尸体横七竖八的躺成一片,猩红的血水混杂着内脏流淌一地,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忽然,其中一个尸体动了动,然后他徐徐坐起身来,眼睛茫然的看着四周。
只见身边各式各样的尸体,残肢、剖腹、穿胸,还有脑袋都没有的,他们的衣着很简单,除了少数几个穿着稍显华丽衣袍或铠甲的,其他都是一身简单的麻衣。
远处,一辆装饰奢华马车横倒在路中间,拉车的几匹马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那里的尸体更多,层层叠叠的围绕马车堆积着。
“斯!”身体疼痛的本能叫王越忍不住吸了口冷气,他尽力放松,排开疼痛的干扰,以给自己精神更多的安静,思考所处现状。
就第一印象来看,处境十分不妙,才一过来就碰上这种场面。
这个世界,看来不是什么安全的世界,不过不用深思都可知,文明不发达的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对于任何身处其中个体而言都是冰冷残酷。
不过,现在还是先检查下身体。
小腹几乎被剖开,好在没有伤到肠,稍微重一点的是胸口,应该是被钝器击打,力量不小,打的肋骨都有些断裂,只要再重一点就要倒插进肺泡,其他的小伤都是无足轻重,造成身体濒死休克的原因是失血过多。
简单的体察,他又闭上眼睛细细感知了周边,稍后,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
这个战场的厮杀发生没多久,生死搏杀激发的战意血气都还没完全散去,地上的尸体虽然已经大脑死亡,可是身体内其他细胞都还有着很强烈的活性。
这真是好运气,依靠转生后还剩下的力量,他完全可以攫取这股残余的生命力量来简单的治疗下身体,哪怕不能痊愈,至少也让身体恢复正常活动的能力。
这样想着,泛着神秘灵光的意识开始流转,稍后,王越的周身弥漫起一片笼罩方圆三米的黑色雾气,雾气起初是薄薄一层,然后很快就变得浓郁,周围的尸体却以飞快的速度腐朽。
几分钟后,当雾气变得漆黑如墨时,尸体已经完全腐朽不堪,仿佛彻底失去了水分的岩石,逐渐裂开然后分崩离析,最后再也无法维持形状,散落成灰白的一摊灰烬。
“还有人活着吗?”忽然,一个微弱的声音传了过来,顿时把他吓了一跳。
朝着声音,王越转过头去,只见远处战车那里坐起了个人。
一个身穿华服的少女,看起来才只有十三四岁,脸上还有着稚嫩,可是已经出落的十分美丽,这时候,她正好将目光看过来,一双清澈的眼睛里先是一阵惊喜,紧接着转为惊疑,最后是满眼恐惧,不过依旧带有一丝希冀。
“阿木,是你吗?”她小声的问着,轻咳一声,一口血就从口里吐出来,染红了身上雪白的衣裙,她似乎受了很重的伤,柔软的身躯被一只纤细的手臂无力的支撑着,好像被风吹一下就会永远的倒下去。
这样的少女,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异样的美丽,叫人没由来生出一股怜惜和保护的欲望。
糟糕,竟被他看到了,还认识这具身体,似乎还是个熟人,叫的出名字?
王越皱了皱眉,漆黑的瞳眸里闪着冷光,一只手徐徐抬起,想要汇集起一股力量,这个大麻烦,他随手一指就可以打发。
但稍后,他停下了手。
王越才想起来,现在才刚刚完成转生,可不是过去那力量无穷无尽可以让他任意支配挥霍的时候了,现在,他的力量大部分都在转生过程中消耗,只剩下很少一部分,至少在重新构筑起力量源泉之前,每一分力量都是万分宝贵的。
不过,一个柔弱的少女而已,何必动用宝贵的力量,他只需拿起战场上的武器,轻轻给她一下就够了。
“阿木。”华服少女又叫了一声,似乎是看到了他抬手回应,这一声就满是喜悦了,听着声音,他的身体深处闪过一丝莫名的悸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回应着她的呼唤。
王越略微思考,随即再没有理会,闭上眼睛,神秘的灵光引导着黑色雾气朝自身徐徐释放生命力量,磅礴的生命力量潮水般的涌进身体,朝着伤口处汇集,肋骨和腹部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只过了几分钟,身体已经恢复泰半。
身体基本恢复,雾气中的生命力量还未耗尽,他想着先前少女呼唤时体内深处的悸动,当下支配这股力量,引导着集中到胸口上,凝聚形成了一条黑色衔尾蛇的纹身印记。
现在,该是解决麻烦的时候了,他缓缓站起身,踏着尸体的间隙,朝少女走过去。
“阿木……”
看着王越的接近,华服少女满脸的欢喜,不顾浑身的伤势,说了一连串叫人听不懂的话,虽然听不懂,但是却叫他身体深处的什么真正开始复苏,他感受到了发自身体本能的悸动。
王越听不懂,并不意味着这具身体听不懂,隐隐的,一个意识在滋生着凝聚着,似乎能感受到他的意志,这个意识开始向他传达信息,不要,不要杀她,不要,保护……
果然,不是自己的身体,就是这点麻烦。
哪怕原来的意识都濒死消散了,身体都已经开始接受他的意志了,结果,长期形成的生存本能还能像原本意识诞生一样,再构筑出一个全新的意识。
王越继续朝前走着,身体中,两股意志开始展开了交战。
一步一步接近,他的步伐越来越慢,渐渐变得不是那么连贯,挨着快要接近的时候,他几乎迈不出脚步,体内的残余意识一次又一次被他击溃,可是这身体是“阿木”的主场,只要执念不消,“阿木”就是不灭的,于是一次又一次凝聚起来,越是靠近这个少女,就越发的顽强。
不要,不要杀她,不要,保护……求求……不杀……阿木……顺从。
残余的意识起初还很模糊,随着凝聚,表达越发清晰起来,似乎只要顺从,不杀这个少女而是保护她,身体本能的残余意志就不会再抵抗会顺从王越,并且融入他。
似乎这样,王越就可以完整的接掌整个身体,包括身体的一切,成为身体的主人。
他的意志冰冷一片,不管残余意识怎样的抵抗,怎样的利诱哀求,他都继续朝前走着,抵抗的意识越来越强。
终于,他再也无法朝前走上那么一步。
这一刻,身体本能的残余意志在不断抵抗中越发凝聚壮大,他的意志在一次次冲击中消耗得不到补充,一增一减,身体本能残余意志已经开始和他的力量持平,叫他再也无法完全掌控身体。
“杀……阿木……杀了你。”阿木的意识高叫着,获得了和他争锋力量,不再抵抗不再利诱不再哀求,开始主动进攻起来。
“这就是转生夺舍多数会失败最终为人作嫁的原因吗?哪怕是转生就舍一个意识消散的躯体都这样艰难,换成一个有意识的,难度只会更大。”
王越的意识转动着,灵光的闪烁显示着思维的转动。
的确,如果他接下身体的因果,身体本能中的残余意识会选择顺从融入他,可是,若是他接下,并且选择和他融合,他还是他吗?这只是两个人合成一起变成了全新的一个人。
这,绝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我就是王越,绝不变成另一人。”
一念及此,他的意志更加冰冷。
“现在,就让我将你执念存在的根本彻底粉碎吧,我要完全保持自我的,将身体完整接过来,现在,身体的掌控正被夺取,可我还有一股身体之外的力量。”
“贪婪之蛇,给我杀了她。”
王越的意念一动,先前化成身上印记的黑色衔尾蛇忽然活了起来,从胸口探出脑袋,漆黑的目光,无声的吐信,漆黑冰冷充满贪婪的目光,紧紧盯着华服少女。
刷,它闪电般射出,直直射在她的胸口上,轻易的穿透。
完成穿透的贪婪之蛇正待饱饮鲜活的生命,只是最后点滴力量在刚才它活化的瞬间被消耗,它再也无法维持形体存在,啪的在少女体内爆开,彻底消失在世间。
少女的身体徐徐倒下,睁大着眼睛,紧紧看着他,眼中还凝着欢喜的目光,还有一丝疑惑,似乎在问为什么。
“不!”王越仿佛听到了一声绝望的呐喊,身体急剧颤抖起来,守护的信念在被守护者死亡之后轰然坍塌,越发磅礴的攻势瞬间止歇,就好像没了骨头的蛇,被这股执念引发出来的所有残余意识,再没了支撑。
现在,是收获果实,完整接收身体和它的一切的时候了。
残余的意识化作碎片,一个个被灵光纳入吞噬,各种记忆徐徐释放,好像在放一部老旧泛黄的电影,一个名叫阿木的少年,一段简单而短暂的人生。
“真是可悲啊。”读完记忆,王越的嘴角露出一丝嘲弄:“一个只有称呼连名字都没有的卑微者,只得少女偶发的善良仁慈就可为她舍命,心底埋下如此守护的信念。”
粗略浏览了少年短暂的人生,他没有过多在战场上停留,这里可不是久留之地,说不定晚些时候,就会有人过来查看打扫。
他简单的在战场上搜寻,捡取了少女周围几位身穿铠甲卫士的一柄剑,又寻了一套还算完好,不带标志性的的普通衣袍甲具,从尸体上剥下来给自己换上。
最后寻找了干粮食水和一些青铜角子小心收好,前者,是生存的保障,后者,根据少年的记忆,这是这个世界的一般等价物,就是钱,生活不可缺少的东西。
接着他又收拾了一下战场,检查战场是否有他人存活的同时,小心的将超自然力量的痕迹抹消,作好伪装,尤其是被攫取了最后生命活性的尸体,还有眼前被贪婪之蛇穿胸内爆而死的少女。
做好这一切,王越毫不留恋的选择了离开。
其实,战场上还有更多的东西,甚至他还在华服少女身上看到一件有着神秘力量的宝物,可是他的时间不多,能拿的东西也十分有限,而流淌着神秘力量的东西,在任何世界都是无比珍贵的事物,拿了,说不定就会被有心人追索上来,即便没有,没有力量的人坐拥有名有姓的宝物也不是什么好事。
走了几百步,他忽然俯下了身子,贴着耳朵感知着地面,过了一会儿,他回过头去,看向小坡下小路上的车辙,远方,大群人奔跑的震动正飞速靠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