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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盛河川一向觉得自己做事周密,但听到盛夏把他参与毒|品交易的证据送去了警局,心里也有些发慌。当然,这也有可能是盛夏在诈他,存心要让他变成惊弓之鸟。但若是真的呢?他若是真的这么做了呢?
盛河川不敢打这个赌。
心神不定的返回自己的公寓,车子还没驶入小区,就见小区门口已经被警戒线围了起来,还有警车鸣笛出入。
盛河川当机立断,带着于光伟出了城。
盛河川算是知道什么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了。
他出城没多久就接到了亚湾的下属打来的电话,说他们找的人明确表态,新规划已经出台,批文是铁定拿不下来了。
下属战战兢兢的问他,“老板,咱们现在怎么办?”
盛河川有些茫然的挂了电话。怎么办?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办。这段时间他也打听到了不少类似的骗局,基本都是这样一个套路:先宣传一个大项目,然后吸引外地的开发商跑去搞开发,最后就是卡住批文。
“政府行使的权利是合法的,”盛河川喃喃说道:“我们成了非法的……”明明大家都是这么干的,一边修着房子一边跑着办手续,银行、承建商牵着来回转……怎么到了这里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于光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觉得心慌,又觉得难以置信,这么大的工程,这么大规模的招商引资,怎么能是骗人的呢?可是他们的资金都已经投进去了,度假村无论是否继续修建都是个赔……
这是进了死胡同了。
虽然打了水漂的钱不是于光伟的,但他一想起这么一大笔的款额也觉得肉疼。尤其要命的是,他忽然意识到盛河川变成穷人了!他在亚湾的投资就这么蒸发了,留在临海的产业也统统又回到了“盛世”,盛河川名下的房产想也来不及了,留在公寓里的金银细软更是想收拾都没机会……
于光伟越想越心惊,他可以跟着盛老板跑腿做事,至少能领到一份薪水。可是跟着一个身上现金不超过几千块钱,□□完全不敢用的穷光蛋,他图什么呢?他叫于光伟,又不叫活雷锋。
可是现在离开盛河川还来得及吗?毕竟盛夏所说的那些事情,他要说自己完全不知情,从来没掺和过也没人会相信啊。
于光伟对身边的这个男人渐渐生出了怨恨的心思。
盛家老宅,盛夏穿着长度快到膝盖的雨靴在后院新开出来的菜地里忙忙碌碌。
这片空地紧挨着花房,去年的那一场爆|炸把原来的花房毁了个七七八八,重建的时候,盛夏让人运来了不少好土,将炸的乱七八糟的地面重新整理一遍,辟出了一片菜园,除了种些自己家吃的萝卜青菜,还移过来不少刚刚成年的果树:苹果、樱桃、无花果。都已经打了花骨朵,天气再暖暖就要开花了。
天气好,凯文也跑到后院来看热闹。不过他对下地干农活没什么兴趣,抱着茶水点心坐在菜地旁边一边吃吃喝喝,一边听邦尼汇报情况。
“他们身上带的现金不多,”邦尼见缝插针的往嘴里塞了一块松籽饼干,含含糊糊的说:“信用卡又不敢用,所以这几天住的都是那种不需要查身份证的小旅馆,也不敢到处乱跑,吃饭都是在附近随便弄点儿炒饭什么的对付对付。”
凯文嗤笑了一下。
邦尼说:“后来亚湾的工作人员打电话给他,说包工头来找他们要工程款。公司账面上没那么多钱了,财务也不敢往外放,让他们找盛河川签字。结果被包工头给揍了。”
凯文假惺惺的感慨了一句,“真是惨啊。”
邦尼翻了个白眼,“包工头也听说了批文的事儿,担心盛河川甩下个烂尾给他们,一边堵着财务室,一边着急上火的到处找盛河川结钱。这种事情亚湾已经发生了好几起,还有开发商跑了,拿不到工钱的工人闹自杀的呢。”
盛夏听到这里,暗暗叹了口气。以前看到这种报道,他会想工人真可怜,白干活,没钱拿。现在想想被秦筑卢培给诓骗的那些外地开发商,只怕他们也很想找个地方自杀吧。
凯文有些好奇的问邦尼,“亚湾的工作人员还能到盛河川?”
“从两天之前就不上了,”邦尼说:“因为那个工作人员说有警察到工地去打听盛河川的情况。盛河川估计也被吓住,不敢再打电话了。还有,于光伟跟他一起住了两天小旅馆,趁着他洗澡的功夫,卷了所有的现金跑了。”
盛夏早想过于光伟会这么做。于光伟比盛河川更健壮,三教九流的门道也比他清楚得多,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话,说不定真能逃掉。但要带盛河川这么一个累赘,那就不好说了。于光伟肯定也知道这一点。
“盛河川被旅馆的老板堵在了房间里,没办法只好刷卡付账。”邦尼幸灾乐祸的说:“他那边一动卡,我这边就把消息传到警局去了。不过出警的人动作慢了点儿,让他给跑了。两个小时之前,他进了山。”
这个季节,平均温度也才十多度。山里温度会比市区低,到了夜里会更低。
盛夏忽然有些好奇盛河川在这种情况下能挣扎多久。
盛河川被警车的声音撵着,慌不择路的跑了一段才发现这是一条进山的路。如果他继续往前走,翻过眼前的这道山梁,再往里走就到了一个叫做仙女池的地方。那是临海附近挺有名的一个旅游景点,盛家在那里还有一个度假屋。
盛河川记得他年纪很小的时候,盛老带着他去住过一段时间。因为那时候他的呼吸道不好,即便住在市郊也会咳嗽个不停。盛老就干脆带他去山上住,果然到了那里他就不再咳嗽了,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找到了一个能够容他栖身的目的地,盛河川忽然间不觉得累了。他想起那棵种在度假屋门前的樱桃树,那是盛老特意找来跟他一起栽下的,他说这棵树跟他的年龄一般大。还有他藏在卧室衣柜里的一块圆形的长满了青苔的石头,他打算把它带回市区,放进盛老书房的盆景里去,结果那天早上出发的时候他还睡着,给他收拾行李的保姆当然不知道要带上藏在衣柜里的礼物,于是就那么留在那里了……
盛河川眨了眨眼,不让自己回忆太多。
他怕自己会后悔。
盛河川在太阳升起之前终于看到了记忆里的那幢度假屋。赶了**的山路,他身上的衣服都被刮破了,鞋子也走丢了一只,脸上还有好几道被树枝刮出来的血痕,样子简直狼狈到了极点。
他站在那里,傻傻的看着那株已经比房子还要高的樱桃树,看着从树冠的缝隙里露出的木色的屋顶和白色的窗帘,恍然间有种穿越时空回到童年的错觉。
他走上台阶,从花盆下面取出钥匙打开门,踩着一地的灰尘慢慢走了进去。这里的一切都还是他当年离开时的样子。
时间像是凝固了,随着他的脚步一步一步的走进了记忆的深处。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身体孱弱,离不开爸爸的六岁小男孩儿。
盛河川走上楼梯,诧异的发现年幼时在他眼里庞大如城堡一般的度假屋,也不过就是间普通的木屋,他甚至不能在楼梯转弯的地方站直身体。他顺着记忆中的路线走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他在衣柜的深处找到了那块包裹在丝绸手帕里的鹅卵石。
青苔早已干枯,将浅色的丝绸手帕染上了深深浅浅的污痕。曾经柔软的青苔变成了一层坚硬的壳,霸道的附着在了光滑的石壁上,抠都抠不下来。
盛河川放弃了徒劳的努力,在柜门前盘膝坐了下来,闭着眼,像小时候那样把脑袋搭在了身后的沙发扶手上。
他从没有像此刻这般思念那个把他抚养长大的男人。
“爸爸……”
盛河川心想,他明明这么爱他的爸爸,觉得他是这世间最强壮最了不起的英雄。可是什么时候起,这种爱就开始变成不满,最后又变成了怨恨呢?
他想长大,想要变得强壮、精明能干,就像他爸爸一样,甚至比他爸爸做的还要好。可是他爸爸却不肯给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他把所有重要的事情都交给他的大哥,就因为他比自己大了十多岁吗?
他不服气。
他以为他爸爸把所有的**爱都给了自己,然而事实却是他把比**爱更加重要也更加有意义的东西一股脑给了他的大哥。
那就是信任。
不服气、不甘心、不满足,这些都是滋生怨恨的肥料。最后他决定自己去战斗,去抢夺,像一个真正的骑士那样,夺回属于自己的疆土和美人。
手段不重要。他这样安慰自己,一切都只为结果而服务。
“爸爸……”
盛河川捧着这块石头,像捧着一颗不知遗失了多久的,一颗对父亲充满了崇拜挚爱的火热的心脏。
盛河川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
盛夏听着电话里传来的邦尼的声音,对他透露的消息感到十分惊讶,“度假屋?”
“对,”邦尼说:“估计脚筋都要走断了。你想啊,整整十多个小时的山路……哎呦我去,看不出这老小子身体这么好。”
盛夏不悦的皱眉,“说重点。”
“好吧,”邦尼说:“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在楼上卧室里,身上带着伤,还发着高烧。整个人都昏迷了,一声一声的叫着爸爸。手里还捏着一块破石头,捏的死紧,抢都抢不下来。”
盛夏默然。
“现在怎么办?”
盛夏突然间对这个冗长的游戏感到了厌烦,“把他交给警方吧。”
“就这样?”
“就这样。”
盛夏挂了电话,转过身,他看到渐渐亮起的晨光里,霍东晖正穿过开满了海棠花的小路,大步流星的朝他走过来。
一阵微风吹过,粉白的花瓣纷纷扬起,霍东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盛夏看着他,脸上慢慢露出笑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