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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轻,尊主他,待你确实很好。”
邵轻没有说什么,只是面无表情的垂下眼帘,将杯中的冷茶一饮而尽。
外面下起了毛毛细雨,邵轻才将将踏出书房的门口,便觉一阵寒风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燔。
桑二走了过来,将手中的东西递给邵轻,“这时尊主命我拿给你的,尊主好说,回你院子的那条路不好走,让你走路切记看路,待天晴后便他会命人去修。窠”
邵轻什么都没有说,接过桑二手中的狐裘披上后,便撑着伞,冲进了雨里。
待人完全消失在雨幕中,桑二呼出一口气,与身旁的卫护法道:“若邵轻能当尊主夫人,也不错。”
卫护法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在他们心里,能配得上他们主子的人并不多,邵轻便是其中一个。
只是……
两人又随意闲聊了几句,正打算去找薄魇,桑二不经意间看到雨幕中踉踉跄跄的走来一个人,立即拉住了卫护法,“看,那个是不是影一?”
桑二和卫护法相视一眼,两人立即冲进雨幕中,将跌倒在地的影一拉了起来。
影一似乎喝了不少酒,浑身都是酒气,被桑二和卫护法拉到走廊下后,缓缓的睁开了醉眼朦胧的眼睛,眼底有痛楚一闪而过。
“影一。”桑二轻声换了声,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几人几乎是一起长大的,除了几年前的那次,便只有今日简单一向冷静淡定的影一这幅模样。
影一哑着声音,低低的问道:“尊主在何处?”
卫护法叹了一口气,走在前面,带影一去找薄魇。
从书房里出来后,薄魇哪里都没有去,直接回了房间。
薄魇躺在软榻上,面上覆着一本书,掩去了他此刻所有的表情,整个人一动不动的,像是已然熟睡下去。
“尊主,影一求见。”
薄魇没有起身,指尖轻动,房门自动打开。门外的桑二和卫护法待影一进去后,便关上房门,守在外头。
房间里燃着暖炉,进的房间,影一的酒意去了大半,走到薄魇跟前跪了下来,抿着薄唇,没有说话。
薄魇依旧保持着一成不变的姿势,淡声开口,“第三刹去找你了?”
“是。”影一应道。
薄魇将脸上的书本拿了下来,睁眼望着屋顶,良久,轻声道:“你自小跟着本尊,尽心尽力,本尊自不愿亏待与你,薄姬那边,你若不愿,便不去了吧。”
顿了顿,接着道:“至于答应过你的,依旧作数,无论第三刹所犯何事,本尊都可饶她一回。”
影一与傅凝,当年是一同被老尊主收养的,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甚好。
薄魇身边四大护卫,这第三个,便是傅凝。只不过龙门中知道这件事的人极少,傅凝没在薄魇待多久,便被薄魇命去参加龙门大会,夺得了第三刹的位置。
所有人都以为傅凝是三长老的人,其实不然,傅凝真正的主子,是薄魇。
影一苦涩一笑,声音嘶哑,“影一,谢过尊主。”
待影一离开后,卫护法推门而入,看着软榻上的薄魇,欲言欲止。
薄魇懒懒的掀开眼皮看了卫护法和在门外探头探脑的桑二一眼,淡淡道:“有什么话,便吧。”
卫护法迟疑了一下,问道:“尊主,为何之前要让影一去与执事大人……而现在又……”
一句话断了两个地方,薄魇却听明白了,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眼底一片清冷,“说到底是本尊负了她,她若想要,本尊给她又何妨。而影一,跟在本尊身边这么多年,本尊又怎会为难于他。”
“尊主,属下明白了。”卫护法拱了拱手,退了出去。尊主的话已至此,他们若还不明白就白跟了他这么多年了。
尊主自认为负了执事大人,所以愿意将影一给她解毒,而尊主同样不愿为难一个跟在他身边多年忠心耿耿的下属,所以影一说不愿了,他便也不逼了。那他们是不是可以认为,若是一开始影一便拒绝,他会不会就不会如现在这般痛苦难堪了?
毕竟,薄姬说到底,还是他们主子的女人啊。
在
院门口,邵轻看着自己染满了泥浆的靴子,有些无语。再回头望了眼门前的路,果然破破烂烂的,平日天晴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如今下雨了,什么问题都出来了。
“你去哪里了?”任笑捧着碗筷,倚在门边,“快过来吃饭,不然一会儿饭菜可都要凉了。”
邵轻随手将伞放在一边,脱下狐裘,披在任笑的身上,“天冷了,你怎不知多穿一些?”
任笑咀嚼饭菜的动作一顿,垂眸看了眼身上的狐裘,缓缓的将嘴里的饭菜咽下后,问道:“这是薄魇给你的?”
“别胡思乱想。”邵轻拍拍任笑的肩,直接脱下靴子,光着脚丫子走到桌边坐下,低头扒饭。
任笑回到位置坐下,扒着饭,时不时瞅邵轻几眼。邵轻吃完最后一口饭后,放下筷子,面色凝重的望着任笑,道:“过几日,我陪你回虎头帮省亲。”
“啪嗒。”
任笑手中的筷子掉落,满脸惊讶,“为何?”
“没有为什么。”邵轻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回到房中,关上房门,一转身,便见到一抹身影站在窗前,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邵轻挑了挑眉,“怎么,还有事?”
傅凝迟疑了一下,道:“我今日去找了影一,求他帮我救鬼刹。”
“影一?”邵轻回想起任笑说的话,想到鬼刹和薄姬滚来滚去的画面,整个人哆嗦了一下。
傅凝似看出了邵轻所想,不悦的蹙起眉头,“影一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我想的哪一种人?”邵轻装傻反问。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听从尊主之令行事。”傅凝道。
“你倒是会维护他。”邵轻走到软榻坐下,斜倚着身子单手托着腮,“只不过,若是影一不愿,以薄魇的高傲,在这件事情上定然也不会逼他。”
“你果然知道。”傅凝低喃了一句,走到桌边坐下,将剑放在桌面上,抬头看着软榻上的人,“影一说,他不会帮我,当他也不会阻止我。”
邵轻浅浅一笑,望着眼前女子漂亮的双眸,突然道:“第三刹一定是个美人儿吧,不然怎会让孤傲的影一念念不忘。”
傅凝一滞,垂了眼眸,没有说话。
“让我猜猜,”邵轻若有所思的抚着下巴,“若我没猜错,影一之所以会答应薄魇去与薄姬欢.好,恐怕是为了你。唔大概是薄魇答应了他什么条件吧。”
傅凝蓦地抬起头看向邵轻,眼底惊讶于复杂之色交织。
邵轻瞅见傅凝这幅表情,暗自想着,自己到底要不要做一次媒婆呢?其实影一这个人她倒是挺看好的,标准一个为了傅凝可以做任何事情的男人,明明知道傅凝喜欢的的人是鬼刹,还是如此。若她猜得没错,影一用自己身子替傅凝求来的,应是一道免死金牌吧。
许是因为有了夜岚笙的缘故,她竟然偶尔会升起一种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念头。约莫是因为她自己不能和夜岚笙厮守,所以才会希望别人不要如她一般吧。
良久,邵轻开口,“我可以救鬼刹,但我有一个条件。”
傅凝眼前一亮,连忙开口,“你说。”
“你既然与鬼刹已经不可能了,为何不给影一一个机会?”邵轻道。
傅凝微微一愣,旋即垂下头,只一会儿,又抬起头来,眼神坚定的对上邵轻的目光,道:“若你能救出鬼刹,我知道怎么做了。”
看着傅凝死魂落魄的背影,邵轻无奈的摇了摇头。依她所看,魏程徽根本就不喜欢傅凝,如若不然这几年也不会一直躲着她了。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雨停后,邵轻又去了时敬阁的暗牢,再次来到魏程徽面前。
魏程徽如上次她见到的一般,身上旧的伤口不去,新的伤口又添,乍看便觉得他整个人惨不忍睹。
“你又来做什么?”魏程徽语气不善,一副十分不待见邵轻的模样。
只是邵轻是谁,你越是不待见她,她便越是要出现在你面前让你心塞!
邵轻轻咳一声,走到魏程徽面前,抬手拨开他的头发,打量着魏程徽的面容,啧啧道:“真不知道傅凝看中了你什么,影一除了武功不及你家
世不及你,其他的可都比你好多了。不是我说啊,你这性子,坏的连我这么善良温柔的人,见着你都想抽你。”
魏程徽嘴角轻轻的抽了一下,撇过头去,只一会儿,又转了回来,眼底划过一抹诡异的光芒,道:“你可知为何傅凝会对我有意?”
“为何?”
“你过来一些,我告诉你。”
邵轻无语的看了魏程徽半响,还是依言将耳朵凑了过去,只听魏程徽以一种邪肆的语气轻声道:“上一届龙门大会上的对决中,我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胸口。”
“……”
邵轻整个人顿时都不好了,狠狠的瞪了魏程徽一眼,却见他低低的笑了起来,因为扯痛了面皮的缘故,整张脸看起来有些狰狞。
“一点都不好笑!”
魏程徽敛起了笑容,凝着面色,道:“我对第三刹无意。”
“那你对谁有意?”邵轻脱口便问。
魏程徽看着邵轻,眸光微闪,没有回答,只是道:“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过几日便会行刑,她再来,也看不见他了。
邵轻没有说话,缓缓的伸出手,指尖覆在魏程徽的鬓边,果真如所预料的一样,魏程徽的瞳孔微微缩起。
邵轻收回手,仰头望着上方的通气口,呼出一口浊气,轻声道:“若我猜的没错,岚笙应该快要过来了。你说,他赶不赶得及在你行刑之前?”
罢,没有再看魏程徽一眼,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了魏程徽低哑的声音:“传信与他,让他,不要来……”
邵轻加快了脚步,暗暗道:我自然是会传信给他,只不过,却不是让他不要来。
没有任务可出的时候,是最无聊的了。
邵轻想了想,在前方的分岔路口转了个弯,朝大药房走去。
正巧陈老也在药房里抓药,瞅见邵轻过来,拱手打了个招呼后,便问道:“邵公子来药房里,可是要找什么药?”
“没事,你忙你的,我自己来。”邵轻挥了挥手,走进了最里头的要柜子里,随手拉开一个抽屉,抓了点药放在鼻子前嗅了嗅。
陈老见此笑道:“没想到,邵公子竟也懂医理啊。”
邵轻动作一顿,将草药放回原处,合上抽屉,淡淡道:“只是略懂一二。”
陈老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紧跟在邵轻身后,试探的问道:“不知邵公子可知,令夫人已经怀有两个多月身孕之事?”
“嗯,我儿子,我能不知道吗。”邵轻又抓了味药材,四处看了看,陈老很有眼色的将手中的糯米纸递了过去。
选了好些药材,邵轻转身,看着陈老,问道:“冒昧一问,如今我夫人服用的药方子,是何人所开?”
“早前是邵夫人身边的婢女亲自过来药房拿药的,后来邵夫人出去一趟回来之后,她的药方子便由老夫亲自开,交由药童抓来送去的。”陈老顿了顿,“邵公子,那药可是有问题?”
邵轻摇了摇头,笑道:“只是问问罢了,陈老的医术,我还信不过么。”
陈老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邵轻回到院子的时候,任笑正在院子里,做着一些奇怪得不行得动作,见着她回来,只是懒懒的瞥了她一眼,又继续。
邵轻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拎着药包往小厨房走去。
夕阳西落,任笑才停下擦了把汗,突然想起有好一会儿没见到邵轻了。
任笑正打算去敲邵轻的房门,眼角的余光瞥见小厨房那边有黑烟上升,不由得疑惑。
“你在熬什么?”任笑走到小厨房时,正见邵轻蹲在厨房门口,蹲在地面上的小药炉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扇子。
“你来得正好。”邵轻指了指身后的厨房,“自己进去拿个碗出来,喝药。”
任笑狐疑的看了邵轻一眼,倒也听话的进厨房里去拿了个空碗出来,“你这几日怎么都这么奇怪,还突然给我熬起了药,这药里面该不会有毒吗?”
邵轻冷笑涟涟,“毒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老子若想弄死你,一根手指就
足够了。”
任笑一挺肚子,“来呀,有本事你倒是用一根手指弄死老娘呀?”
“……”这婆娘就是吃死了她不敢动她,格老子的!
吃过晚饭后,邵轻早早便睡了,任笑有些无语的看着邵轻的睡姿,替她拉了被子,吹熄了蜡烛,出去前没忘带上房门。
回到房中,将将推开.房门,一抹红色的身影映入眼帘,任笑愣了愣,很快的敛了脸上的神色,“尊主,可有事?”
“她睡下了?”薄魇回过身,目光落在任笑的小腹上,神色晦暗不明。
任笑怔了一怔,很快便反应过来薄魇问的是邵轻,“吃过饭后便睡下了。”
两人一时无话。
任笑走到桌边,替自己倒了杯茶水,正要喝下,一只手伸了过来,不由分说的夺走了她手中的杯子,任笑疑惑的抬起头,却见薄魇又将茶杯还给了她,只不过,里头冰冷的茶水,已经变得暖热,温度真好。
任笑心中微动,鼻头有些酸涩,轻声道了句:“谢谢。”
薄魇没有说什么,走回窗户前站定,背对着任笑,负手而立,任由银白色的月光在他的身上镀上清华。
“生下来吧。”
任笑的手一抖,几滴茶水滴落在手背上,微暖,不痛不痒,心中却猛然一动,就那被拨起的琴弦,余波经久不息。
放下手中的茶杯,任笑呼出一口气,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语气却掩不住苦涩,“并非我不愿,只是……生不生的下来,还是个未知数。”
想起那夜邵轻探过她的脉搏后骤变的脸上,她心中仍有余悸,她问邵轻,孩子出生后她是否会善待,其实不过是隐晦的问,她的孩子能不能顺利出世罢了。
很幸运的是,邵轻说会,所以她也相信,她的孩子一定能平安出世的,毕竟是自己的骨肉,而孩子的父亲,还是自己的深爱之人,说不在意那是假的。
“有阿轻在,你大可不必担心。”薄魇提起邵轻时,语气中隐约透着一丝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情。
任笑目光黯淡下去,点了点头,终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听说,你要娶邵轻,可是真的?”
薄魇突然低笑出声,回过头看着任笑,目光中隐含着复杂之色,“阿轻这都与你说了,看来,你于她而言,比本尊所想象中还要重要啊。”
任笑没有说话,她虽与邵轻总是斗嘴掐架,明明年纪比她还要小上一下,可邵轻从来都是让着她的,除了经常不辞而别这点,其他的,已经做得很好了。毕竟,原本就是她让邵轻背了黑锅,邵轻才娶了她的。
“你之前所说之事,”薄魇顿了顿,似在组织着语言,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本尊想了些时间,依旧不能明白你们口中所说的喜欢和爱,究竟是什么,你可能告诉本尊,那是什么东西,或者,是什么感觉?”
任笑了然的笑了笑,道:“那敢问尊主,在你心里,邵轻是个什么样的人?”
薄魇凝眉,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迟疑了半响,才吐出两个字:“蠢,二。”
任笑嘴角抽了一抽,又问:“若是你看到邵轻与别的男子亲密,你会有何感觉?”
“亲密回来!”
“……”
任笑整张面皮都抽了,这个男人,可真是不吃亏到,十分的特别啊。
薄魇看着任笑的表情,蹙起了眉头,“怎么了?”
“没什么。”任笑摇了摇头,“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何要娶邵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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