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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突然发生的?还是……为什么从没听你说过?”我用最温柔的声音问他。
“突然发生的,这几天我们的团队和一群注册会计师一起审南阁生物的财务报表,在我出发前十分钟才确定下来的巨亏消息。本来,这个报表出来以后,我是有机会出仓的,因为南阁没有正式公布半年报。但是市场上在一周多前就开始疯传南阁巨亏,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乱死了。现在,已经没有机会出仓,连续七个跌停板,南阁市值迅速缩水到不及原来市值的三成,我持有他们百分之三十九的股权。”何连成说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说,“这个风投公司是我同学介绍的,是我的救命稻草,不管成与不成,我都要拼这一次。乐怡,我想带个好消息给你。”
“一定会的。”我只能这么说。
他道了晚安,挂了电话以后,我整个人还是怔着的状态。南阁生物是楚毅旗下的一家上市公司,去年年终业绩还算不错。今年上半年怎么说亏就会巨亏了呢?
我越琢磨这件事,就越觉得里面的水深。可是依我现在的能力,想帮他都不知道从何处使力。忽然意识到某些事情,我还是无能为力。
我不敢给他打电话,怕影响他。每天早晚给他发信息,提醒他注意身体之类。我恨不得现在就飞过去,陪着他。可看看宽宽,家里的一切又放不下。
想到这里儿,忽然眼前一亮,我突然想起来:我大舅舅和表哥表妹在那边呢?只是不知道现在做什么行业,打电话过去问一下总可以吧。
我从通讯录里翻出那个许久都不拨打的号码拨了过去,响了几声以后那边有人接听了,开口就是流利的英语。
我用中文说:“我是小乐。”
那边声音一怔,似乎想了一会儿才说:“表姨家的小乐?”
“小盛表哥?”我问。
“是呀是呀,你怎么这么久也不联系?”他在那边问。
我在电话里得知,大舅舅已经于前年过世了,表哥小盛现在在一家软件公司做编程工程师。
我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大舅舅是妈妈的堂兄,关系本就没那么亲密。现在长辈都不在了,表哥又是做技术的人,估计资本市场上的大佬他一个也不认识。
我心里泛起深深的无奈感,只能等静等何连成的消息。
三天后,我收到他一条短信——明天晚上九点半到帝都机场。然后告诉了我航班班次和时间表。
我没敢问谈得怎么样了,他简单的用词里透出几分不祥来。
三天后,我早早的来到机场,在出口等着他。当他带着五六个人出来时,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不过四五天没见,他明显地憔悴下去,脸色发青,眼睛下面有重重的阴影。我走到他跟前,还没说话他就抬头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对身边那几人说:“大家先回去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到公司再说。”
他表现得很冷静很淡定,直到脸上无波地坐到车上,他才一下松懈下来。不复刚才冷静镇定的样子,用手捂住脸好久才在手掌后面传出闷闷的声音:“乐怡,我没能给你带回来好消息。”
“没事,你回来就是好消息。”我俯身过去抱住他。这才发现,他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被我抱住以后还想努力保持平静,不让我发现异样。
“连成,不管发生什么,我都陪你。”我用力抱住他,没说多余的话,反反复得就这一句。
当这种灭顶的打击突然袭击时,一切语言都是多余的。我只能告诉他,我陪他,永远都他身后支持着他。
他始终没有抬头,过了很久以后才说:“走吧,我好想宽宽。”
“这几天宽宽临睡之前就满屋子找你,后来发现找不到,都是哭一通才睡得着。”我说着发动车子带着他回家。
一路上他沉默不语,进了小区停好车,他才忽然又说:“半年报以后,我们都要去集团汇报情况,如果这一次什么都无法挽回,蓝华可能会真的经营不下去。这家公司……”他说不下去了。
我知道他对这家公司倾注了多少心血,听出他话里的疼痛,紧握着他的手说:“走一步说一步吧,我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
“乐怡,我忽然觉得我特别对不起我妈。”他呆呆坐在那里,眼睛里弥漫起无边的懊恼。
悲哀像是会传染一样,我也觉得没顶的难过。
而这个时候我除了抱住他安慰他,什么都做不了。
回到家的时候宽宽正在睡,何连成半蹲在地上趴在婴儿床边,看着熟睡中的宽宽。我半蹲在他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
老半天以后他才回头看我,这是自从回来以后他第一次正眼看我。只一眼,我就被他种从心里溢出来的难受悲伤后悔的情绪击到,忍不住眼圈儿先红了。
“乐怡,我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很无用。你和孩子对我期望那么高,我却什么都没做到。”他说着艰难地扯了一下嘴,想笑一下让我安心,却做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表情,“你说,我这么小的时候我妈会是什么样的?我老爸呢?他是真心爱我,还是爱着他的商业帝国?”
他问的一切我都无法给他答案,只有一条我是肯定的,那是就父母都会深爱着自己的孩子。于是拍着他的后背,低声说:“你能这样无灾无难地长到现在,说明他们都是很爱你的。生意上的事,不要看得太重,毕竟以后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不看太重?”他失声苦笑出来,“从开始上班到现在,我样样都比不起何萧。或许在老爷子眼里,对我早失望了。”
“不会的,他会给你重新来过的机会,毕竟这是你第一次独当一面。”我劝着。
我这句话音才落,他却用一种让我不忍心再听下去的声音说:“不会的,他从来只看数据说话,或许这一次我真没机会的,真的辜负了我妈的期望。”
宽宽翻个身睁开眼睛,看到我与何连成都在看着他,一时没搞清楚状况,怔了几秒才露出一个大大的笑。然后一个翻身爬了起来,爬到床边上趴在何连成的手上啃得不亦乐乎。
“你去洗个澡,休息一下吧。”我想拉起他。
他固执地甩开我的手,抱起宽宽坐在一边的小床上,愣怔了半天才深吸了一口气说:“好。”
然后他把宽宽递给我,自己转身出去了。
我把宽宽喂好奶,重新哄睡回到卧室时,何连成已经洗澡出来,躺在床上双眼无神,表情空白地盯着天花板看。我轻轻在他身边躺下,从背后抱住他低声说:“亲爱的,我爱你,不管发生什么。”
他沉默着不说话,我其它的话又都说不出口,只能一遍一遍告诉他,我有多爱他,我能接受他的任何方面,好的不好的都接受……
他突然转过身,几乎粗暴地压住我,眼睛里没有任何暖意地吻下来,冰凉的吻带着绝望。
我用最热情的回应回吻他,把舌纠缠成蛇……不知过了多久,他冰凉得如同一把刀的身子慢慢热起来,第一次闷声不吭挺身而入。
何连成突然失去了理智,疯狂地动起来……直到最后把一切释放了,他的身体才有了正常的热度。
他把我搂在怀里,在耳边说:“我知道你不会放弃我,一直都知道。可是,我心里还是疼,有负妈妈的期望,我疼到不能呼吸。你懂这种感觉吗?乐怡?”
“我懂,我都知道。”我又补充说:“不管你老爸多么不喜欢我,他是你亲生父亲,爱你就像你爱宽宽一样,所以他也不会放弃你。”
他身体柔软下来,紧紧贴着我闷声说:“明天去了再说吧,或许还有机会。”
“连成。”我正视着他,非常郑重地说,“即使你变得什么都没有,我也一样的爱你,还有宽宽。”
其实我想说的是:你有能力保护我们母子的时候,我愿意做个小女人在你身后被你照顾疼爱;你没能力保护我们的时候,我会帮你撑起一片天,给你疗伤恢复的时间。
只是这句话直接讲出来,或许会伤了他男人的自尊,我想了想咽下去,决定尽我所能的帮他尽快恢复。
估计他这几天一直没有休息好,终于放松下来以后很快入睡。我看着他满脸的倦容,小心地往他身边靠了靠。
他真正沉睡过去,紧皱的眉却没展开。我这一夜睡得格外警醒,听着他的动静,宽宽的动静,生怕宽宽半夜醒了大闹会吵到他休息。
我基本上一夜没合眼,第二天天刚亮就爬起来准备早餐。现在,我能为他做的不多,就这些了。我在帝都认识的人不多,除了刘天以外,在生意场上认识的都是他的朋友。如果这个时候我提刘天,或者求刘天帮忙,他一定会活劈了我。所以,我只能做一个女人会做的一切,默默在他身后支持他。
他起来看到早餐,脸上的表情慢慢龟裂,眼圈儿终于红起来。
“洗漱吃早餐,然后我送你去单位。这几天你心情不好,注意力不集中,不许开车。要去哪儿提前和我说,我给你当几天专职司机。”我装作无事的样子,绝口不提昨晚的一切。把他拉到卫生间,把挤好的牙膏放到他手里,他抬头看了看我,低下头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