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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永是负责码头巡视的人,不久之前才调回少意盟内部。林少意对他有印象,因这位青年的长相是少意盟中少见的风流俊美。
“去春烟楼看过没有?他在那里似乎有个相好的女子。”李亦瑾说。
“好,我们这就去问问。”
那弟子走了之后,阿甲在一旁开口。
“卓永不是去春烟楼的。”
林少意扭头看着少年,神情玩味:“阿甲,你也知道春烟楼?”
“盟主不是带我们去过么,怎会不知道?”阿甲面不改色,“我去那边办事的时候见过卓永一两次。他看似是去春烟楼,但都是绕过春烟楼边上的小巷子,直接往深处走了。”
“春烟楼后面是什么地方?”李亦瑾问。他虽已回到少意盟,但对十方城的某些地方还不熟悉。
“可能是十方城里最穷的一处地方。”阿甲说,“那地方叫东菜市,可早就没有什么菜市了,住在那里的都是十方城里做最苦最累活计的人。”
“卓永有家人么?”李亦瑾问林少意。
林少意摇摇头:“没有,他原本在郁澜江上的一条船队上干活,后来随着船队一起加入了少意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
阿乙也凑了上来,伸手去拿桌上四色小碟里的糕点。
“说不定卓永是被花精迷了。”他说。
最近半年里,十方城里死了三个富贵人家的公子。这三位公子都是一表人才、倜傥风流的人物,但死状无一不落魄凄惨。“之前谢老爷的儿子不是在城西水沟里被发现了么?光着身子,手脚上都是被绑的痕迹呢。”
“花精又是什么东西?”林少意好奇道。
阿甲见阿乙吃了,自己也连忙走过去,十分自然地拈起糕点往嘴巴里塞。
“花精就是一个漂亮的妖精呀。传说她最喜欢长得好看的公子哥,专门在路上勾引这样的人。谢公子,还有之前的陈公子、刘公子,似乎都是……”阿甲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精尽人亡而死的。”
林少意:“……你们少听些不着调的故事行不行?”
李亦瑾:“不能说不着调。有时候这些传言里头指不定就包含着真相。”
林少意嗤之以鼻:“我不觉得。”
李亦瑾闻言笑笑:“他俩也是好心,这是在提醒盟主夜间出门的时候,不要被路旁的妖艳女子勾走了。”
林少意扭头上下打量他一番:“我么?我怎么觉得是你更需要警惕?”
阿甲阿乙:“盟主说得对!盟主真厉害!”
说罢,在林少意恼羞成怒的低叱里啪啪啪地胡乱鼓掌。
卓永这次不见,却和他之前夜不归盟、流连烟花巷陌的时候大不一样。
已经过去了十几日,他竟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全无踪迹。
林少意知道不好,立刻让李亦瑾安排人手去找。但此时已经过了太久,有用的消息寥寥无几。
只是确实有人看到卓永在失去踪迹之前走向了春烟楼。
春烟楼是十方城最大的妓院。十方城经历大火重创之后,最先恢复元气的竟是春烟楼一带的生意,令人不得不叹服红袖软香的惊人吸引力。李亦瑾亲自带人到春烟楼去查探询问,但没有问到有用的事情。
春烟楼的晴云与卓永有过一段露水情缘,但卓永出手大方阔绰,行止彬彬有礼,并未在春烟楼里招惹过什么麻烦。而卓永失踪之前,晴云也有数月没见过他了。
卓永的衣物、存下的钱银、少意盟腰牌和出远门必备的文牒都放在少意盟中,没有带走,因而也不似逃离或私奔。
春烟楼后面是环城的内河,过了内河就是东菜市。东菜市品流复杂,李亦瑾只能止步于此。
这桩奇特的失踪案只在少意盟帮众心里留下了许多困惑。卓永武功平平,不接触机密,更不是大富大贵之人。他的消失无关轻重,只是林少意会在心底常常想起,成了困扰他的一个心结。
李亦瑾向他提议:“我们找不到的话,不如报官吧。”
“我们都找不到,报官就更找不到了。”林少意不同意,“和尚,我去找我爹谈谈,你抽一些人回来。找是要继续找的,但不必要花这么多人手了。”
台风已经过去了,蓬阳正面遭受强风打击,损失惨重。
阿四和司马凤在沁霜院里吃着霜华做的雪梨羹。
“太甜了。”司马凤吃了一口,皱起眉头。
“不甜不甜。”阿四脱口而出,很快又立刻改口,“适中、适中。”
霜华在一旁擦拭她的琴,闻言忍不住笑道:“阿四总是最给我面子的人。”
阿四连连点头,笑得极傻。
司马凤干脆把自己面前那碗推到阿四面前,开始跟霜华谈起正事。
距离司马良人跟他俩说出神鹰策之事已经过去了半个月。那日霜华从沁霜院过来后,司马凤和阿四才知道霜华作为司马良人的一个线人,她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盯着鲁王。
现在的鲁王是老鲁王的儿子,一个真正的闲散王爷。没权但有钱,活得十分悠然自在。
鲁王十分中意霜华,很喜欢听她弹琴,听琴的时间久了,也会跟霜华说说别的话。霜华虽然一直盯着他,但没有找到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司马良人让司马凤注意鹰贝舍的动作,迟夜白一旦从岛上回来,他就立刻去找他。司马凤担心傅孤晴,但司马良人说他只需关注鹰贝舍即可,其余问题都由司马良人去斡旋解决。迟夜白始终没有回来,于是他便常带着阿四来找霜华,想再细细问问鲁王府的事情。
霜华虽然常去鲁王府,但进出都有府上仆从带领,她是绝不能胡乱走动的。鲁王虽然喜欢她,举止行为却十分君子,言谈也从不牵涉朝堂。因文玄舟偶尔会回鲁王府和鲁王喝喝酒说说往事,霜华也见过他一两次。她记得那是个话不太多的人,风度翩翩,得体有礼,即便对着她这样的烟花女子,也始终以礼相待。
套不出更多的信息,司马凤和阿四成了专门来沁霜院吃糖水的无趣客人。
“今夜是十五,鲁王会请你过去吧?”
“嗯,帖子昨日已经送到了,曲儿也点好了。”霜华笑道,“鲁王的要求越来越高,我若是不好好练琴,可就没机会再到他府上去了。”
“你不要轻举妄动。”司马凤叮嘱道,“一切如常就好。”
霜华并不知道司马凤父子要自己盯紧鲁王是因为什么事,她点头应承下来,只说了自己会多加小心,若再见到文玄舟,一定会仔细留意。
等阿四吃完司马凤那份雪梨羹,两人抹抹嘴巴告辞了。回去的路上司马凤问他是不是很中意霜华。
阿四顿时脸红:“这可不能乱说!”
司马凤:“那是不喜欢?”
阿四:“没有不喜欢……”
司马凤:“那就是喜欢啊。”
阿四扭捏不已:“我比他小半岁哩。她会不会喜欢比自己小的男人?”
司马凤:“……你连这都打听出来了!”
他走了几步,回头凶道:“在我和小白的事情没解决之前,你不能跟霜华亲近。”
阿四:“……也、也谈不上亲近。霜华姑娘现在只把我当作你的小跟班,没什么别的意思。可是你和迟少爷解不解决事情,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呀?”
“不能就是不能,免得我瞧着心烦。”司马凤果断道,“我是你少爷,你就要听我的。”
阿四:“少爷你这样,迟当家不会喜欢你的。”
说罢立刻跳上房顶,一溜烟地跑了。
司马凤倒也没怎么生气。他知道迟夜白心里有他,这个事实远胜一切言语。只是迟夜白的态度,总是令他琢磨不透。
信步踱回家,经过甘乐意的院子时,听见里头很是吵闹。
“没烤够半个时辰不能放进去!”
“够啦。”
“骨头要泛出三份春霞之色才是对的!”
“泛啦。”
司马凤走进院子,正巧看到宋悲言用长筷子从一锅绿水里捞出根臂骨:“甘大哥,三分春霞色是什么?”
那骨头汁水淋漓,骨身呈绯红之色,上头还黏连着半截惨白的筋。
司马凤很惊奇地看到边疆坐在锅子旁边,认认真真地搅动里头的液体。
“边捕快,你在这里做什么?”
边疆十分快活地回答:“我跟甘令史学手艺。”
司马凤:“……学煮骨头啊?这汤不能喝,你千万别被他骗了。”
边疆:“你喝过?”
司马凤咽了口口水,幼时的恐怖记忆引起一阵反胃:“不说了。”
甘乐意拿着那根骨头胡乱挥舞:“三分!三分!多一点儿都不行。趁着还没冷却,立刻放入以九种药草熬成的水中,如果骨头变成蓝色,那就说明这人所中之慢毒,至少有一年之久……”
边疆点点头,从宋悲言手里拿过骨头,放进一旁的水中。
骨头上果真立刻浮现淡淡蓝色。
甘乐意:“……”
边疆始终很快活:“甘令史,我对了。”
甘乐意揉揉眼睛,一言不发,转头继续捣药。
边疆在这里跟他“学艺”,不过是这几天才发生的事情。蓬阳的仵作青黄不接,来了一个没几日又跑了,恰逢台风天气城外死了不少流民,又传言有杀人越货的大盗在蓬阳出没,边疆恨不能把每具尸体都查个底朝天,于是只能日日过来找甘乐意。甘乐意没事做,就带着宋悲言去了,自己不干活,就在一旁盯着宋悲言忙碌。
边疆见宋悲言俨然一副就要出师的模样,不知心里怎么想的,这些事情忙碌过后竟找上门来,要跟着甘乐意学艺了。
甘乐意不想教他,但宋悲言很喜欢边疆,说甘乐意不教自己可以教。宋悲言不是甘乐意的徒弟,甘乐意管不了他,又不能看着这半桶水瞎说,只好答应下来。
司马凤坐在矮凳上帮边疆煮药汁,然后问边疆是不是中意甘乐意。
边疆:“???”
司马凤:“罢了,不必管我。”
一锅药汁煮得正浓,看甘乐意斥骂宋悲言看得正开心,忽见阿四跑来报告,说少意盟盟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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