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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为只是一场小病,可张老爷子的病况愈却眼见恶劣了起来。
仿佛几十年的岁月里所遭遇的所有打击都隐忍不等到了这一刻才爆发,一下子将挺直了大半辈子的脊梁彻底压弯了。
血压在几天的平稳之后骤然出现波动,在家里已经无法保证稳定病情,张老爷子只能暂时被转移到医院,让医生护士二十四小时贴身看护。
张家上下的所有子女都紧张了起来,一时间,私底和台面上的矛盾仿佛都被刻意地遗忘了。就是平常最牙尖嘴利的张巧也收敛了许多,每天去医院看望老人的时候连话都不敢多说,带着报纸一径儿地挑着国内的好事情给老爷子念。
杜行止平均算下来大概每三天去医院探视一次,张素是每天报道的,不过也不多待,基本在问过了医生老人病情如何之后陪老爷子聊几分钟的天就会起身告辞。这倒不是他们没孝心,实在是张家,尤其是张家的几个女儿之间,气氛太微妙了。
张巧和张臻嘴上从不多说,只是老爷子病倒之后,她俩就默契地停止了以往同一阵营的亲密,将双方与外人都防备起来。毕竟张老爷子年纪确实是大了,这一次病的那么严重,能不能缓过来真的是个未知数。张素不想让她们加深误会,虽然对两个妹妹如何看自己已经完全不在意了,可假使增加拜访次数将她俩惹急了,病房里闹起来也不是不可能的。弄的太难看,老爷子到时候也会受影响。
加上杜行止对张老爷子在心中确实没什么亲密感,这个外公他二十多岁才见到第一面,人也不太温和,对家人的作风反倒贴合官僚铁血。老爷子生病他担心归担心,可绝也没到担心亲人的程度。他目前放在首要的,更多的还是公司的事情。
在跟郑钧山碰过几次面之后,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开始保持了联系。郑钧山这次来北京倒也没有很重要的事,几天后便启程回了W省老家。与此同时,行者地产也开始跟随他的脚步慢慢朝着W省渗透,第一次被逼迫地不得不退出这一市场,公司内的人愤愤不平了很久。这一回大伙都摩拳擦掌打了鸡血似的想要一雪前耻,弄出个大成绩来。
参与了北京几块地竞标的工作组杜行止一早便让人盯住了,一开始他们还没有特别明确的目标,只能一个一个按照筛选模式来洗刷嫌疑。可郑钧山送给他的拟稿内却透露了一些额外的信息,小组也不是全员都做着一样的事情的,私底下,杜行止给他们每个人安排的工作都带着些许不同。吴王鹏得到的消息中有那么一些信息又贴合了那些差别,顺藤摸瓜的,杜行止牵出了在行者地产呆了挺久的一个中层领导。这个小中层倒不是吴王鹏的专属间谍,他只是被吴王鹏开出的大价码给收买了想要赚回外快。杜行止暂时没惊动他,只是暗地里跟几个最信任的心腹重新做出了另一份计划。
吴王鹏显然是不知道郑钧山“叛变”的消息的,面对杜行止的时候他仍旧一脸游刃有余。从前离开北京时的狼狈姿态还是同行口中的谈资,这一次他出现在会场的时候,身后跟着一连串西装革履的助手,颇有些要找回场子的架势。
才
遇上杜行止的时候他脚步一顿,推了推眼镜:“表弟。”
杜行止面无表情地对他点点头,他仿佛就完成了一种宣战的仪式般心满意足地笑了,目光从跟在杜行止身后的企划小组上划过,在某个人身上顿了顿,随后没有多说什么,越过杜行止朝着鹏飞地产的席位走去。
那一眼颇有些心照不宣的感觉。
杜行止在心中摇了摇头,便将这人从思维里摘了出去。
吴王鹏坐在右后方的席位上,翘着二郎腿闲适地牵着嘴角,偶尔遇上了几个眼熟的老总,便笑吟吟地跟对方打个招呼。能一块坐在这个会场之内,大伙都是竞争对手,吴王鹏当初在北京城树敌不少,很多都讨厌他,却不得不碍于张家的名号对他百般忍让。当初鹏飞地产灰溜溜离开北京的时候,多少人都在感叹老天有眼,让这个惯来手段阴毒的吴王鹏摔了个大跟头。现在吴王鹏一副找茬的模样回来了,许多人的心中还是有那么点不确定的。
毕竟是那么个背景,吴王鹏虽算不上红顶商人,可背后那座大靠山绝没有人有胆量轻视。鹏飞地产在W省崛起的消息业内的许多人也有所耳闻,那速度绝对不是正常公司发展的程度,显然是朝中有人给他大开方便才能做到。
碍于此,大多数人虽然讨厌他,被叫住之后却不得不停下跟他客套。
吴王鹏镜框后的眼睛微微眯着,看不清的眼神深处埋着对这些人满满的嘲弄。他最喜欢看这些家伙硬着头皮装出一副和他相谈甚欢的假象,背地里不敢说,当面有谁能直戳他伤疤?各种违心的奉承让他有种位于金字塔顶端接受四方朝拜的舒坦,这种舒坦的感觉会让人上瘾,迷恋其中不能自拔。
视线落在会场前端区域,杜行止仍旧是那一幅讨厌的模样,坐在位置上安如泰山,明明没跟任何人打招呼,来来往往的同行们却都很自觉地朝他问好。
眼神变得有些阴鸷,吴王鹏冷冷一笑,收回了视线。
还没开始呢,早晚有一天,他也会坐进那块金牌区域,让这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家伙都像这样恭恭敬敬主动打招呼。
“确定没问题?联系过了?”他低声问坐在右手边的助理。
助理推了推墨镜,肯定地对他颔首:“招标计划定下来之后内部人员就不允许联系外界了,刚刚进会场之前我找机会跟他对过暗号,一切都没问题,递上去的投标书就是我们知道的那份。”
吴王鹏轻笑一声,势在必得地遥望着上方的主持台。
他的气定神闲让很多人摸不着头脑,却也下意识地提防了起来。上方的主持人核对过一应信息,从核价最低的十二号地开始一项一项地宣布竞标所得单位。
吴王鹏对这些小地不屑一顾,蚊子腿虽然也是肉,可这种牙缝都未必能塞满的肉吃起来也没什么滋味。他要吃,一定是盯准了最肥美的腹部和大腿下口,就如同今天他的目标一号地一样。
三号地被行者地产拍下,二号地也被行者地产拍下,会场内回荡着相互客套的短暂喧闹,吴王鹏深吸一口气,终于等到了一号地的归属结果。
主持人捏着那张稿纸视线扫过会场内,清朗的声音从音响中悠扬而出——
——“恭喜行者地产,今天连摘三桂!”
杜行止的助理站起身对周围点头示意,一脸本该如此的笃定微笑,虽然他的视线没有扫过吴王鹏这边,吴王鹏却仍旧感觉到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了自己脸上。
他气得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耳后的青筋不断蹦跳着,二郎腿都没能翘住,脸色发青地坐直了身子。
好歹才将钉在杜行止后背的目光给收回来,他缓了缓自己的情绪,皮笑肉不笑地扭头瞥了战战兢兢的助理一眼。
杜行止从散场后一应围上来假客套的人群中脱身,对助理耳语几声,助理先是一愣,随后立刻反应过来,跟杜行止今天特意带上的两个助手一起悄没声息地按住了此刻正神色惶惶的一个小组成员。
那小组成员一开始还想装无辜解释,对上了杜行止冷飕飕的视线后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要坏菜,兔崽子似的乖巧起来,安安静静被押着,不敢多说一句话。
杜行止不再理会这个过会儿就要遭殃的可怜虫,扭身想走,却被身后忽然响起的吴王鹏的声音给叫住了。
“表弟!”吴王鹏神色如常,脚步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眼睛直勾勾地盯在杜行止的脸上,“恭喜你,大赢家啊。”
杜行止扯了扯嘴角,对他露出个不甚真心的微笑:“谢谢。”
吴王鹏表情差一点点就要绷不住扭曲了,好在到达崩溃的临界点时他立刻发现到了自己的失态。已经丢光了里子,他在怎么样也得维持住表面的光鲜,在这里跟杜行止争吵只会让鹏飞地产落人笑柄。他心肝脾肺肾一齐哆嗦,却不得不咬牙将口中的不甘咽回肚子里。
“我真是小看你了。”他最终冷笑了一声,神情阴郁地带着自己的一队人离开了会场。
错失了这次机会,他也不知道自己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再碰上一次一号地那么完美的选择。他很确信杜行止一定知道了自己找间谍的事情,这让他在杜行止面前有一种异样的羞耻感。
才出会场,他便将自己受伤的全部资料劈头盖脸地砸在了助理的脸上,一脚将那个弓着身子走的战战兢兢的男人踢出老远,心中的那口气却越烧越旺。
在北京碰了壁,吴王鹏万般无奈,只能接着将精力放到W省的市场上。W省恰好在搞大开发,好几块大有潜力的地皮被摆上了餐台。吴王鹏跟W省的管理部门已经打过很多次交道算得上是熟人了,便一如既往地挑了几处自己看上的地盘问对方现在的投标价。
以前得到底价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可这一次,对方却沉默了半天,很是为难地回答了他一句话:“抱歉,吴总。竞标会我们都是专门由特殊部门管理的,我们这边了解的情况并不多。”
吴王鹏盯着被挂断的电话整整五分钟陷入沉默。
随后他脸色扭曲地将话筒一把掷出,一整个桌面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下。
叮铃哐啷的破裂声让他心中的愤怒得到了些许的消减,整合了因为一整天连连不顺开始烦躁的情绪,吴王鹏给郑钧山打去了电话。
郑钧山远不如从前亲近的态度让他立刻发现到了不对劲。他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在电话里说破自己的顾虑,而是在好言安抚了郑钧山之后,私下吩咐W省公司里的员工调查近来市场上的一些异动。
W省的消息几天后传回了北京。
w省两天前刚刚结束的那场竞标会,作为压轴出场的两块宝地被一家横空出世的外地公司直接竞走。
这家公司的名字,就叫做行者地产。
*********
章泽偶尔得了空闲,也会去陪着张素探望老人家。
张老爷子的病房一向门禁森严,从电梯开始三步一个岗哨,这阵势章泽哪怕看了许多次也无法视若无睹。一路有些僵硬地进入病房,张巧读报的声音被打断,抬头一见是他,表情有片刻的僵硬。
张素从章泽身后出来,将手上提着的保温壶搁到病床头的床头柜上,老爷子已经听到了动静,睁开眼睛看着张素。
张素微笑着打开保温壶。从里头舀出一碗特地熬的降压药膳粥,坐在床沿:“爸,你好些了没有?”
老爷子皱起眉头,表情颇为刚毅地点了点头,任由张素负责他坐起身,朝章泽招招手,闷闷地说:“小泽你过来。”
他让张巧把坐着读报的最靠近床的那具沙发让给章泽坐,自己随即关切地抓住了章泽的手:“臭小子,你好些天没来了,上次你带给我的那个煎包子,医院里不给我吃,把我没收了,你说气不气人?”
章泽笑着拍了拍老爷子的胳膊,从和杜行止确定关系之后,他俩就开始改口按照对方的标准来称呼双方长辈了。张老爷子现在就是他第二个外公。他对对方也是真心有着尊敬的,来探望时听到老爷子念叨医院里的饭菜口味清淡,就特地带着煎包子来给他吃。
他一开始还以为老爷子只是血压高呢,就没想到荤腥忌口的事情,问起老爷子的时候,他还信誓旦旦地保证绝对没有问题。章泽不放心,放下包子后又去找了医护人员确认,结果在他走之后,护士小姐就固执地进病房没收了那盒还没动过嘴的生煎包。
这事儿老爷子在电话里很生气地跟他抱怨过好几遍,他倒是不清楚章泽去问医护忌口的事情,话里话外吐槽医护们消息来源太快了,还叮嘱章泽下回带东西一定要放在隐蔽的保温盒里,要不然煎包的香味一定又会让嗅觉灵敏的医护给发现。章泽怕他生气,便从没有解释过,老爷子现在还当他是自己人。
“外公你别闹了,想吃包子还不容易吗?你好好养病好好吃药听医生的话,等到身体情况好了,你出院以后,我带你去店里吃个够。”
张老爷子板着脸,心中却被他哄得有些高兴了。老小老小这话可不是白说的,人年纪大了之后性格多多少少会和年轻时出现不同,张老爷子自然也无可避免地产生了那种任性的冲动。只是他惯来会伪装,又知道跟小孩子一样不讲道理是很丢人的一件事,为了不让人看出他性格出现的变化,老爷子比以前还凶了,吓得一屋子儿女都小心翼翼的。
不过儿女孙辈们怕他基本上还是因为从小一起相处,他在孩子们心中的威严已经根深蒂固了,哪怕现在孩子们都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他作为父亲的余威也是永远存在的。哪怕都知道老小孩这个道理,家中也没人有胆量把他当做小孩来骗。吴王鹏算是家里胆子最大的了,也不过在他面前显得跳脱一些,偶尔撒个娇什么的让他感受一下正常老人家儿孙绕膝的生活。章泽的出现完全弥补了他人生的缺憾,这孩子不怕他啊!
章泽干嘛怕他?章泽对相处的对象在自己心里是有那么一杆衡量的称的。他自己已经事业有成,不缺钱也不缺人脉,他没什么要求到老爷子头上的事情,自然将老爷子当做平等的存在来对待。在家里他怎么哄杜行止,现在就怎么哄老爷子。他倒也摸不透老人家吃不吃这套,不过每次他这样哄过之后老爷子就会特别好说话,章泽尝过几次甜头之后思维自然就固定了下来,真可以说是误打误撞混出来的经验。
哄着老爷子将那碗粥吃了,粥里放了山药口感稀烂又绵软,配着章母腌制的咸甜的辣萝卜够味又爽口。老爷子一边吃一边夸,张巧站在窗台边盯着这边看了一会儿,抽了抽嘴角出了病房。
吴王鹏刚到医院就看到母亲黑着脸在走廊给人打电话:“儿子爱来不来,自己带个不知道谁家的小孩来拍马屁。我呸,她可真有能耐,老爷子再喜欢也不可能让他进张家的门,谁知道有什么算计呢……”
吴王鹏翻了个白眼,当然是在心里翻的。他妈这种眼界浅肚量又窄的毛病这辈子怕是改不了了。大姨不过是来医院探望一下外公,从她口中听来却好像多么不怀好意似的,怪不得人缘一直那么差。可心中这番腹诽他半点不敢让母亲听见,要是让张巧听到了,至少全套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免不了的,过后至少五年之内会反复将这件事情拿出来说嘴,到时候受尽折腾的人便成了吴王鹏。为了逞口舌之快引来后患无穷,这种蠢事儿吴王鹏以前经常做,吃多了苦头也学乖了。
可不管归不管,走廊里人多眼杂张巧这么口没遮拦他却不能当做看不到。上去附在张巧耳边轻声说了句:“病房门不隔音。”
张巧开始还没看到他,冷不丁被凑近说了句话,吓得浑身一哆嗦,手机就掉在了地上。
“你干嘛?!”她嗔怒地一跺脚:“我在跟你爸打电话呢!”
吴王鹏捡起手机随手挂断电话,朝着病房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大姨来了?”
张巧翻了个白眼:“何止啊,还搬了救兵,请了外援。哎我就不明白了,我每天给你外公读报纸削苹果没得过他一声谢谢,这不知道谁家的孩子一来,哦,什么都好了。喝人家一口粥都砸吧嘴说滋味好,咱们自己人就是贱,就是不值钱是吧?”
吴王鹏一听她这话就知道是谁来了,眉头一挑,倒不像张巧想的那样不高兴,反而意外的有点高兴。
“小泽来了啊?”他对直来直往性格温顺的章泽感观不错,印象也很好,跟对方的相处完全是剔除了对杜行止的不满进行的,“他在里面吗?跟大姨一起?杜行止没来?”
张巧一见儿子的笑容就忍不住皱眉:“好奇你自己进去看呗。”
吴王鹏果然迫不及待地进了病房,一眼看到坐在病床前低头正在和老爷子说话的章泽,他眼神就柔和了几分。
“小泽你总算来了。”他边说边走到章泽身边,拉了条椅子坐下,“外公他天天跟我们念叨你,说你怎么忽然不来看他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群儿子孙女比不过你分量大呢。”
这话措辞有那么点讽刺,他说完之后也觉得有些不对,也不知道该如何补救,赶忙伸出手来摸了摸章泽的头发以对老爷子示意自己话中不带恶意。
章泽并不太习惯跟吴王鹏这样亲密,感受到脑袋上的重量后就躲了躲,吴王鹏也发现到他的抗拒,扯了扯嘴角,讪笑着收回了手。
章泽并不知道吴王鹏和杜行止的恩怨,杜行止平常从不告诉他工作上的烦心事,甚至于一些生活上的烦心事也不愿意告诉他,章泽对吴王鹏的印象基本上止步于在张家见第一面的时候,他知道吴王鹏的母亲和父亲跟张素有矛盾,也知道这矛盾只能放在私底下解决,于是平常对吴王鹏,倒还算是客气。
张素却立马有点过敏了。
从杜行止跟章泽出柜之后,她的眼睛越发尖,除了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气氛外,对男人和男人或者女人和女人之间气氛的古怪也能察觉到一二了。吴王鹏虽然成天都是笑眯眯客客气气的对人,但身上那种带着坏的气质却改不掉,尤其是在得知对方给杜行止下过黑手后,吴王鹏在章母眼中的形象便朝着伪君子一去不复返。可现在她分明感觉到吴王鹏在面对章泽的时候气质倏地柔和了许多,那可不是靠伪装就能伪装出来的,她忍不住就皱起眉头。在看到对方去摸章泽脑袋的时候,终于坐不住了。
她匆匆过去拉着章泽站起身跟老爷子告别。因为平常也总这么坐一会儿就走,老爷子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眼看章泽又要离开有点舍不得,费劲儿地从床头柜抽屉里弄出一罐外国巧克力让章泽拿回去吃。
吴王鹏见张素吃错药似的闹着要走,心中有那么点不愉快。他平常可不太容易见到章泽,好不容易见上一面,竟然连话都没几句可说就要告别。自然是起身拦着章泽劝留。
张素偷摸瞪了他一眼,要走的决心更加坚定,拉着章泽就往出跑。
吴王鹏有一瞬间的错愕,这是怎么个意思?
他下意识追了出去,却只来得及赶上关闭的电梯门。看着张素盯着自己防贼似的眼神,吴王鹏越发觉得不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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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在北京也没几天可呆的了,行者地产回到W省的事情在他的计划之外,有什么没来得及抓住的讯息一闪而过,一天不找到答案,他就一天寝食难安。
可是这一次,情况显然不怎么妙。
明明约的是郑钧山出来见面,最后赴约的却是周祖,周祖对他也很有些爱答不理。吴王鹏一向不喜欢他,但碍于让周祖出面的人是郑钧山,他不得不颇为忍耐。
周祖作为郑钧山的朋友兼跟班,平常也是各种自命不凡,他同样不喜欢吴王鹏,用他的话来说,吴王鹏这个人太“精道”,小算计,不痛快。因为互不喜欢,两人平常并不太说话。可这一次吴王鹏有求于人,首先便摆好了自己的姿态,一上酒桌就满口哥哥地敬酒,拍马屁拍的周祖整个人飘飘然,几杯黄汤下肚,嘴招子也就放亮了。
吴王鹏问他郑钧山最近在忙什么,他一挥手,嚷嚷道:“郑哥干的可都是正事,他啊,这个人事业心太重!太重!”
吴王鹏听出他弦外之音,眉头微皱:“忙什么事业?又是房地产?是不是跟行者地产有关系?”
周祖不肯多说,连连摇头:“你不要问了!不要问了。”
吴王鹏捏紧拳头,深吸了口气,转开话题:“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呵呵,要说起来,行者地产的老总杜行止还是我亲表弟呢。前段时间北京,北京体育场那附近的三块地都是他给标下来的,听说是要规划一处多高的楼……他的事业心也强,郑钧山肯定能聊到一块去。”
周祖脑子有点不清醒,便被他带了进去,连连点头:“是啊是啊,他俩确实是很像,很聊得来。”
那就确实是行者地产了?
吴王鹏心中焦急,又有不解。他跟郑钧山合作的也算美满,为什么他偏偏让行者地产一起分杯羹?W省周边那么多的地产公司,哪一家吴王鹏都没意见,可那次明明已经告诉了郑钧山那么多内情,郑钧山为什么还是选择了行者地产呢?
他简直不敢想届时在W省与杜行止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生活,他最讨厌的人就是杜行止了,尤其在北京近期竞标那次事情过后,简直是到了看一眼都烦的地步。到时候要天天违心跟杜行止应酬,还要眼见行者地产在眼皮子底下日益壮大,简直是一种掏心窝子的折磨。更何况从前为了行者地产进驻W省的事情他私底下做了那么多动作,万一杜行止是个记仇的人呢?不对,他一定是个记仇的人。
吴王鹏盯着酒瓶子越想越窝火,这种人能不记仇吗?国内天大地大,他就盯准了W省这么一亩三分地,一定是为了报复以前自己赶他出去的一箭之仇。就像自己那么执着北京的市场一样,因为在这里失败了,心中才尤其的放不开。
第几次了?杜行止这是第几次抢他东西了?
吴王鹏的心跳声在脑海中回撞,指尖一片冰凉,是气的也是怕的。他憋着胸口的怒火,笑吟吟地拉着周祖劝酒,周祖晃了晃脑袋,却不肯再喝了,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哦是了,郑……郑哥托我给你带话呢,他让我给你说,让我给你说……”
吴王鹏捏着酒杯,定定地盯着他。
周祖揉了把脸:“土管那边给他打电话说你、你又那啥,去刨根问底了是吧?马上换届了,郑哥他这要注意影响。这次就算了,下次可别再这样啊。”
周祖不知道这话有多大力道,说完之后晕乎乎地贴在墙上打瞌睡,吴王鹏却如同被惊雷劈中,脑袋里全是恍惚。
注意影响?注意什么影响?竞标前询价这种事情还是以前郑钧山教他的呢,那时候是怎么说的?哦:“兄弟,W省哥哥我不敢说一手遮天,那么点小事情还是能帮帮你的。以后你想到什么就只管放大胆子去做!出了漏子,哥哥我拼死也会罩着你,咱们俩谁跟谁啊?”
咱们俩谁跟谁啊?
散场后吴王鹏坐在车里就着黑漆漆的环境抽了整包烟,颤抖的指尖却怎么样也无法平静下来。
郑钧山居然给他散伙信?虽然没明说,可这种叮嘱无疑就是在告诉他,两个人的合作现在悬了,能不能继续都还要等后话了。
鹏飞地产明明才刚有了那么点起色……杜行止已经有那么多了,沿海、中部的那么多城市,他甚至刚刚到手好几块新地,行者地产的估值是鹏飞地产的几十倍不止,也许再过不久就要上市了。
他凭什么,还那么不满足地抢走自己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地产竞标不是这样的……但按照正常程序写实在太土霸了,内行的亲求睁只眼闭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