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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锐的喇叭嘶吼着向前,安星眼前一黑,身边卷起的风,吹动她厚重的衣角。一瞬间安静下来的世界,只有揣着的心一抽一抽的搅动着。
她从拘谨的怀里挣扎脱身,怔怔的看着何光熙,煞白的嘴唇慢慢抖出血色,声音沙哑着说:“你疯了吗?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
何光熙看了眼身后车轮留下的十字花纹,轻笑着说:“所以,不要再考验我。我是真的喜欢你,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多。”
凉风习习的夜,刀子一样雕刻着他们身处的这个被冰冻了的世界,安星却觉得拂过脸颊的风带着四月天里的和煦跟温暖。
她伸出手。
“回家。”
那两个音节美妙的像是夜莺在歌唱。
“回家。”
另一个声音激动的如同看到寒山顶上生出了鲜活的花。
雪从天上打着旋落到地上,他们牵着手,走过马路,淌过明灯,迎着鹅羽似的冰晶,不知不觉,白了头。
何光熙的手抓得更紧了些。
他们相视而笑,在车前回看身后留下的两串脚印,一团氤氲之后,它们慢慢变成了两条线,朦胧却又清楚,一直到家。
车在雪停前停下,推开院子的大门,何光熙一眼就看到前两天被太阳融化掉的雪人,残缺的、无精打采的,立在那儿。
“这是春天前,最后一场雪了吧。”他旁边的人忽然有些感伤似的说。
有人悲秋,有人伤春,安星从没想过自己会对一个煞白,肃冷的冬天如此恋恋不舍。她伸手接着雪花,一片落在指尖,一片飘到掌心,眨眼间就化成了水珠,像两滴泪。
一半忧伤,一半明媚。
“进去吧,外面冷。”
何光熙拉起一直牵着的手,一步不离的和安星并肩而入。
“在这里等我。”
安星点点头,听话的站在客厅中央,身后的沙发终于变成了形同虚设的家具。她的眼光跟着何光熙上了楼,也不知道他快着步子,焦急的跑上去是要做什么?
没一会儿,楼上紧闭的房门松动了些,跟着从里面走来的依旧是那个“乡土气息”浓重的男人。
安星抿嘴笑了笑,果然佛要金装,人要衣装。
“笑什么呢?”
安星耸起肩膀,说:“没什么。”
何光熙细细品味了下,断然否定道:“不可能!你刚刚在医院,一睁开眼睛,就是这副表情。路叔叔跟你说了什么?”
“我什么表情?”
“全身心的,无法抑制的……”
“……美丽?”
何光熙叹了口气,佩服的点点头,“果然是世界上第二自负的人。”
安星一手握拳抵住另一只摊开手的掌心,四两拨千斤的回说:“承让!”
何光熙凑近了,翻动她的手掌,把一个扎着淡粉色蝴蝶结的扁长白盒子搁在上面,撅着嘴说:“是,嘲弄。”
盒子不大,安星却感觉手上一沉。
“这是什么?”
何光熙拽着她坐到了沙发上,一边脱外套一边说:“先来后到。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你不说?”
安星再次确认了一遍。
何光熙摇摇头。
只见她手上的动作极快,没几下就把包装拆得干干净净。
“哇!这女人的破坏欲也不是说说而已啊,果然是撕得一手好包装。拆快递练的?”
安星全然顾不上何光熙的感慨,对着手里的白色钱夹发呆,就算一个脑子里没有任何品牌概念的女孩儿,都会认得背靠背,交叉在一块儿的双c。
林雅常说:“香奈儿这三个字,就是女孩儿的梦。”
梦,这样软绵绵的日子,仿佛是站在云端,对于安星来说,没有哪一秒不像在做梦。
她手一抖,东西落在地上。
何光熙捡起来,问:“不喜欢?”
如此刻意的礼物,即便是欢喜得要命,也不难勾起别人的好奇。
安星攥了攥手心儿,说:“为什么要送我这个?而且是在……的时候?”
“这个,其实之前就买好了,但听说送人东西要讲究时机。我觉得今天晚上还不错。”何光熙将钱包递到安星面前,“这也是我第一次把东西当作礼物送给别人,你不会拒绝吧?我可还听说,自卑是因为主动情绪受到打击才会出现的反应。尤其是‘第一次’!”
安星听着他的胡言乱语,不自觉嘴角上扬,接过东西,点点头。何光熙脸上堆出满意的笑容,就在她将东西放到桌子上的瞬间,垮掉。
“嘘!”安星伸出手指,挡在微张的嘴巴前,自己先开口说:“很久之前?我觉得有必要听听,是不是个令人心动的理由。然后……”她瞟了一眼自己放到桌子上的钱包,“再决定,要不要毁了你那金戈铁马的自信。”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和安星说话,已经成了何光熙眼里的有意思。他看着她,恨不得一直这样,哪都不去。
“听说,‘包’治百病。”
他一手抓着安星,一手托着下巴,迷醉似的看着眼前的姑娘,嘴里喃喃着,“我又结合你的病症,觉得‘钱、包’最合适。”
安星哼了一声,抽回自己的手,说:“谢谢,何医生。”
“不客气。我专治各种疑难杂症。”
安星扫了他一眼,目光落在短半截的袖口上,怎么都移不开。
“又来了。路叔叔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何光熙早已从她三番五次的笑意里,察觉到其中的缘由,却一直在装傻追问。就像刚刚具有情感辨识能力的小孩儿,总会不停的追问父母——“为什么?”——其实,除去对事物本身的好奇,他更多的是想粘着他爱的人。
同样,也渴望他爱的人,爱着他。
“不要再问了。如果觉得心痒痒,那咱们来签个合同吧!”
“为什么?难道你觉得你和我之间是合同情.人?”
安星撇着嘴,点头说:“不就是那样开始的吗?有什么好介意的。要不然,就口头协议吧。省得浪费墨水和森林。”
她稍微往何光熙身边挪了挪,看着他的眼睛说:“你答应我不再追问路叔叔的话。我保证不会问你晚上去了哪里,跟谁在一起,也保证,以后的日子里两耳不闻门外事。”
对于安星而言,这是个只赔不赚的买卖。
她知道。
何光熙也知道。
可对于一段刚刚开始的恋爱关系,这就像给刚栽好的树苗在树冠上,蒙上有网眼状的苫布,在树干上,挂上带着透明管子和针头的输液,是再好不过的保护。
她小心的用心,是他最感激不过的真心。
“好。”何光熙答应道。
安星没谈过恋爱,只从不同国家的小说里得到过只言片语的箴言。然而此刻,她十分确定,一个懂你的人必定不会是错的人。
在饮食男女的世界里,能创造幸福的爱情,是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
可她始终保留着自己的想法,除了自己对面的人,还有什么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吗?
一直在流动的时针,终究会停在一个对的时间上。
自己要做的……
“你的小脑袋瓜里整天都在想什么?一愣一愣的。”
安星揉了揉被何光熙撞到的额头,轻声说:“不能把你弄丢啊。”
“不会的。”何光熙将面前那个可爱的姑娘,揽在怀里,紧紧的揽在怀里,说:“不会的。相信我!”
安星把脸埋进他的肩膀,点点头。
时间在拥抱的缝隙里溜得特别快,转眼已是深夜。
雪停了。
安星,睡了。
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嘴角挂着笑,做着香甜的梦。
何光熙的手,摆弄着她的发梢,不知不觉生出心思,要是两个人能这样在沙发上睡觉,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想到这,他看了一眼伏在自己胸膛上的安星。
水粉色运动服的拉链半开着,黑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到身后,露出后颈那条长长的线条,细细的筋骨撑起雪白的肌肤,泛着富有弹性的光泽。
他一时间无法将眼光挪走,只感觉血液下行,愉快的手指渐渐慢下来,脑子里全都是安星醒着时,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自己,笑得明媚动人。
还有……
他使劲握了下拳头,鼓起的胸膛好像揣了什么难以消化的东西,直到安星抬手,下意识擦了擦自己的口水,他笑着归于平静。
等到她停下来,何光熙将熟睡中的人横着抱起,送回房间。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进到这个房间,却是第一次有那么强烈的愿望,想留下来。
他站在那儿看了又看,等了又等。
几经挣扎。
终于,只是动动手,将安星脸上的碎发拨下去。
“别动。”
他停下来。
“不许看。”
何光熙往左右瞧了瞧,忽然笑了。
“放心,我是不会打马赛克的。我相信,我也不会把你弄丢。”
“什么……丢了……找找。”
安星翻了个身,她大概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还有穿越梦境和现实对话的能力。
何光熙摇摇头,把白色钱包摆在床头最明显的地方。
俯身说:“其实,这是个祈求谅解的礼物。
还记得那条沾了红指甲油的裤子吗?这就是赖着你洗它的那天,我自己去商场买的。去之前,我想了很久,这样的事情大可以交给助理去做,甚至用不着自己绞尽脑汁去想应该送什么东西给你。他们都会办的妥妥的。
可我还是自己去了,直到商场门口,我还在给自己找借口——一定是因为那是自己生平第一次用恶意揣测别人的想法而心生愧疚。
你说的一点儿都没错,我是这个世界上第一自负的傻瓜,以至于耽搁了这么久才走到你身边。我早应该察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