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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心洁再看看睡眼惺忪的年伦,问:“你一个下午都没睡?”
“没有啊,现在灵感来了,灵感还在的时候就画下来,不然他走了,再想抓就抓不到了。”年伦刚想拿起笔,忽然看到朱心洁穿戴整齐,问:“咦?出去啊?”
“对啊,现在都差不多六点半了,你不饿么?”刚说出口的话,朱心洁马上觉得后悔了。中午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这货是饿鬼投胎还是怎么的,在朱秀娟那里,吃了两个鸡腿三碗饭,说:“我现在去狐子家吃饭,你去不去啊!”
年伦两眼放光,说:“去,有得蹭干嘛不蹭!”说吧,连忙放下手中的画笔,洗了把脸,套上外套,戴好围巾就准备出门。
然而此时的朱心洁正在看年伦那些涂鸦的画,她今天只看了两幅,一副是站在恶龙爪子上的少女,一副是少女变成红蝶破碎分离,然而此时结合前面的几张,第一幅是一个穿着唐朝半臂襦裙的美丽女子刚下一艘大船,人影攒动,只有她的面庞是最清晰可见的,然而人群的另一头,是一个年轻的日本武士。
第二幅则是唐朝的少女被武士追赶,逼迫到山崖边上,满脸的惊恐与血痕。
结合今天中午看的那两幅,似乎有些懂了,但是好像又有些不明白。看到年伦出来了,朱心洁放下画,和他一同走出了房间。
狐子的家住得不远,坐地铁不过3个站,再步行十分钟也就到了。
狐子是朱心洁在日本的高中同学兼贴心闺蜜,和在广州的阿真一样。朱心洁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好事,这辈子才会有这么完美的两个‘情人’。
然而狐子的感情生活和朱心洁一样并不是很顺利。
狐子全名小野狐,现在是一名尺八老师,晚上偶尔会去酒吧唱唱歌。还在大学的时候,狐子就喜欢上了一个叫高岛留音乐制作人,高岛是个很迷人的男人,和朱心洁一样的,她们各自疯狂的追求着自己的心爱。
直到朱心洁离开日本,狐子依旧没有减轻对高岛的追求。直到一年多以前小狐狸的降生,高岛还是没有正式确定和狐子的关系,相反的,却渐渐的疏远了。
朱心洁和年伦坐在客厅里看着那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狐子说,这就是她和高岛的儿子,大名叫朝阳,狐子一般都会叫他小狐狸,平时狐子上班的时候都是自己的母亲带。
看着可爱的小狐狸,朱心洁知道,狐子当年那个疯狂追求的男人,也许只是一个放荡不羁的‘艺术家’而已,他可能不是一个完美的情人,更不会是个安心的丈夫,甚至不会是一个负责的爸爸。
“你没有打算去找他吗?”朱心洁问狐子,虽然这句话她之前问过无数遍。狐子想了想,说:“我想过,也找过,不过都没用,后来想通了,他可能不是不爱我,只是他更爱他自己而已。阿洁,你说我们当初为什么要喜欢艺术家,老老实实找个男人结婚生子多好啊?”
狐子感叹着,同样的感慨朱心洁也有过,只是当年的爱,是自己放下了自己,放下了一切最深沉最热烈的爱。朱心洁觉得自己的心可能还会再次悸动,只是可能永远无法想以前那样把一个男人凌驾在一切之上了。
简单的吃过晚饭之后,狐子和朱心洁在讨论明天晚上歌唱会的事。
小林老板早早做了宣传,说明天晚上请了几个歌手来帮衬朱心洁。作为当年一起的乐队,除了一个出国没能回来的,其他的基本都到了。
朱心洁很感谢当年那些陪伴在自己身边的那些小伙伴们,时间的流逝并未冲淡他们的友情,反而拉进了她们的距离。
翌日,星期五,年伦说自己要在房间里作画,朱心洁也没时间和年伦逛街什么的,她要和几个乐队的朋友试音,磨合,确定周六晚上的曲目。而那次,山口秀一出奇的出现在了大家的视野里。
虽然还是那个稀疏的头发,还是那满身的横肉,可是也不知道是换了身衣服的缘故,还是他脸上的肉紧致了一些,总之看起来,他比前几天精神不少。
对于他的出现,最高兴的还是上村,小林老板对此也颇为开怀,当年从他酒吧里走出去的几个年轻人,有的已经小有名气,无论怎么样,他都不希望看到其中任何一个人过得不开心。
在浅草主唱的那个女生今晚会到东京和大家回合,加上吉田,三个人的撑场已经让小林满脸笑意,不管怎么说,大家都希望明天顺顺利利。
星期六的时候,朱心洁接到了妈妈的电话,朱秀娟说会带着儿子和佐藤先生来现场支持她,朱心洁当然是高兴的,然而就在她经过年伦房间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好像一天没见到年伦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敲了敲门,开门的年伦着实把朱心洁吓了一跳。
本来就是卷发的年伦此时的头发好像炸开了一样,两个黑黑的熊猫眼透过那副装模作样的眼镜框看着她,问:“有事啊?”
“喂,你搞什么啊?怎么成这样?”朱心洁不理年伦开门走了进去。
然而她眼前的一切,和前天相比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本来还是用来睡的床,上面铺了一张厚厚的塑料薄膜,摆满了各种颜料,原来还是一堆草稿的纸的中间,平躺着一个画板,画板上面是一张颜料还未干透的画。
结合了水彩写意张大千和工笔细致郎世宁的画风,仿佛已经成为了年伦独有的画风。
画里依旧是那条黑色的巨龙与那个成魔的少女,用工笔够了的龙头和少女的样貌,龙尾越往下就慢慢变成了写意的山水,黑色的夜里灯火通明的婚宴上,一对准备结婚的新人只剩下一背影,模糊却有看不清楚。整个画面的精髓仿佛就是那条黑龙的龙头和那个衣衫褴褛的少女,然而与草稿不同的是,原本是眼泛红光的巨龙,此时的光线稍微柔和了一些,变成深橘色的光。巨龙的瞳光映照着少女可怕的面容。
少女的面容已毁,脸上布满了黑色的血管,然而朱心洁发现了,少女的眼睛是红色的。
“喜欢么?”年伦忽然说。
“啊?”朱心洁不解问。
“我想等这一个系列的画画完了以后,把它送给你。”年伦伸着懒腰,看得出,他好像为了创作这幅画已经很久没休息了。
“我今天晚上在g唱歌,你来不来?”朱心洁问。
“来!当然要支持你啦!”年伦恢复了一些精神挫了挫眼睛肯定说道。
“我看你还是休息一下好了,省得晚上你还没出门就变成干尸了。”朱心洁说着,随即看了下年伦的房间,房间是很大,可是好像没地方给他睡。
“那我在椅子上趴一会儿好了。”年伦恢复了萎靡不振的声音说。
“不如你去我那睡好了,反正我今天要出去!”朱心洁说前半句的时候年伦小小惊讶了下,但是说后半句的时候,年伦只得哦了一声。
然而误会往往就是这样不经意却又很巧妙的发生的。
就在年伦抱着朱心洁睡过的枕头流拉哈子睡得正熟的时候,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惊扰了。
或许是睡得太好,或许是自己真的懵圈了,年伦还以为自己在自己的房间,光着个膀子就去开门。然而看到来人是佐藤枫和朱秀娟的时候,睡意就好像被一个炸弹给炸没了。
然而在门外的不光有朱秀娟和佐藤枫,还有朱心洁的继父佐藤一郎。
年伦咽了口唾沫,立马关上了门,以光速穿好了衣服,然后陪着笑脸去开门。就在朱秀娟和自己儿子窃窃私语总觉得朱心洁和年伦关系不正常的时候,年伦赔着笑脸开了门。
该万幸的是,朱心洁此时不在屋里,然而即便如此,年伦也觉得自己好像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他们的关系一样,索性也懒得去解释,只说朱心洁出去彩排去了。
佐藤枫神情诡异的看着年伦,年伦一看时间,已经块到七点,就带着他们一家三口来到g。
此时已经是华灯初上,夜色笼罩了整个东京。
寒意袭来,人们纷纷躲进了g。
在那里面,却是另一番场景,虽然没有像别人那样挂着大大的海报,可是大家都知道今晚要有谁来。
台上的灯光和曲目在做最后的调试。
小林老板看到年伦来了,特地上前招呼,得知旁边的三位是朱心洁的妈妈一家,更是喜不自胜,安排了一个视野极好的地方给他们,上了几碟小菜,年伦是真的饿了,从中午到现在他什么都没吃,刚上了一碟花生米就啪叽啪叽的吃了起来。
场子里的人越来越多,那个酒吧在当地是一个大酒吧,一直以音乐为主,比起那些满耳吵杂的地方好很多。
今天来的人,看上去很多都是他们这个年纪的,少说有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女,还有一些更大,似乎都是来听歌的。
就在年伦还在想朱心洁等下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正想着,灯光黑了下来。
忽然出现了一个很温暖的男声,身穿黑色礼服的吉田慢慢走上台,台下几个女生尖叫了起来。
曲调安静悠扬,吉田的声音几乎完美,然而到了副歌部分的时候,身穿白色蕾丝裙的朱心洁走上台,头上带着一只白羽毛的装饰物。那是年伦第一次听朱心洁唱歌,她像一只白天鹅一样缓缓走到了吉田的身边,握住吉田的手,两个人的音线几乎完美的诉说着一个故事。
年伦看着台上的两个人,一黑一白,这让年伦想起了那年在湖心见到的两只天鹅,一黑一白,优雅得不可侵犯。那是年伦第一次听朱心洁唱歌,是在这样的一个地方,那声音仿佛生出了魔力让他觉得,他们就是湖心的那两只天鹅。
“姐姐好漂亮啊!”一旁的佐藤枫说。
“是啊,好漂亮!”年伦目不转睛的看着朱心洁,那时在唱歌的朱心洁有多美他自己有多想用画笔描绘下来,年伦的嘴角爬上了微笑。
一曲终了,吉田和朱心洁拿着话筒说了几句,年伦没听懂,佐藤枫说,大致是介绍了朱心洁的身份。
六年了,当初那些听朱心洁唱歌的人想必也长大了吧?
朱心洁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名气,可是因为她的声音有种难以言喻的力量,在当时还是感染了一批人。忽然的,底下有个人再给朱心洁加油,年伦忽然觉得这种感觉很好,爱你的人并没有忘记你,那便是存在最好的印证。
吉田走下台,台上只留下朱心洁一个人,朱心洁准备开口的时候,不免有些动容,只见她深吸一口气,眼含泪光,说:“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また私を覚えている,私は日本で育ち、ここに私のお母さん、お父さん、弟、私の愛した人と私を愛して。私はこの場所が好き。ありがとうずっと私に応援して、私は最も美しい歌声にお返し。”(谢谢大家,还记得我,我在日本长大,这里有我的妈妈,爸爸,弟弟,爱我和我爱的人。我喜欢这个地方,谢谢你们一直支持我,我会用最美丽的歌声回报大家。)
这时,钢琴曲响起,朱心洁的目光落在旁边旁边那个弹钢琴的男人身上,那个男人带着鸭舌帽,穿着宽松的t恤,身上依旧掩盖不住的是赘肉,可是此时此刻却很安静的在弹着钢琴,那是山口秀一。
朱心洁脸上浮现很惬意的笑容,那首歌是来自kokia的ibelieve~海の底から~,从读书的时候朱心洁就非常喜欢这首歌,她觉得每次当自己觉得失落,觉得自己好像快要走到尽头,再也冲不过去的时候,一直都是这首歌陪着自己熬过来,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很感激这首歌,一直很感激她的朋友都没有忘记她。
然而此时她在唱着的这首歌,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秀一,为了所有人。她希望自己的歌声能有神奇的力量,告诉所有人,走出深海,就是人生。
在台下的年伦听着这首ibelieve,觉得朱心洁此时好像真的变成了那只白天鹅,在湖中心唱着这首歌,身上有种异样的光,一直吸引着他。
当这首歌的高.潮来袭,一股暖流流到了年伦心里,他仿佛看到了那时因爱成魔的唐女得到了新生,在美丽的湖边看着自己,穿着洁白如光的羽衣,脸上带着笑意。
那一瞬,年伦好像明白了,有时候死亡,并不代表着结束,相反的,他可能代表了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