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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小五倒下之前看到的灯火不是司令部,而是连夜赶往战场的陆梦雄部。个把月的功夫,新编营的这些二流子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子弹中了没死能长时间歇着,还好吃好喝有人伺候,要是死了那就能永远的歇着了,家里头还有人照顾;而团长的鞭子,抽了之后一点也没得歇,不但饿饭,并且后面的鞭子还没完没了。子弹和鞭子的较量中,鞭子完胜而子弹完败,于是,这些二流子一个个都变成了合格的士兵。
“团长,是司令部的传令兵!”枪声吸引了新编营的士兵,马上就有人上前去看究竟,不过他们过去的时候那个开枪的传令兵已经没气了。
“他为什么开枪?”陆梦雄问。
“不知道,他已经断气了。不过,他手上抓了这个……”副官把宋小五手上抓的带血的布递了过来。
陆梦雄打开纠成一团的布,马灯下这歪歪扭扭的字很是难认,一看就知道是没文化的大老粗写的。“风是日人”。日人,日人应该是日本人,可风是谁呢?他实在是想不透这风是什么意思,军队里没有人叫风啊。
“他从那边过来的?”陆梦雄猜不透谜语,又问道。
“好像是从南面过来的,他的身上中了枪,跑过的地方有血。”副官说到这心里猛的一缩,中了枪不包扎就跑,他娘的够狠!真不知道这个兵留着血跑了多远。
“南面?!”陆梦雄忽然感觉全身一寒,出大事了!他倒吸了口凉气,立马从坐骑上跳了下来,对传令兵道,“马上,马上命令各连原地设防,阻击一切南来之敌。”而后他又抓住副官,“再派人急速赶往司令部,就说……就说南面的阵地被敌人突破。快!骑我的马去!”
副官见陆梦雄如此疯狂一脸诧异,仿佛感觉这是在做梦。陆梦雄见他发愣,一脚抽了过去,大吼道:“快去司令部!愣着干什么,麻辣隔壁的!”
副官骑着马没跑多远,陆梦雄又朝着他喊道:“回来,回来!”说罢朝马前面打了一枪。副官此时还是浑浑噩噩,但是被枪声吓了一跳,跑了一段又折了回来。
陆梦雄这回倒没有什么之前的急切,而是异常冷静的说道,“张宗昌身边的女人是日本人。司令身边的那个女人也是日本人。她们两姐妹都是日本人!你让司令把她抓起来。不要坏了大事。”说罢又把手中的血书递给副官,“司令要是不信,你就给他看这个,就说这是张宗昌写的。他已经被小金凤杀了,二师已经叛变!”
越来越多的话语刺激着副官的神经,他已经完全的失去思考能力,这到底怎么了,昨天还在一起喝酒的弟兄怎么一夜功夫就投了日本人呢。他哆嗦的接过陆梦雄手上的血书,使劲的点点头,然后一言不发的打马往司令部奔去。
其实,陆梦雄的担心完全是多余,杨锐完全相信小银凤就是日本人。此时他正被她用一把手枪指着,这把枪还冒着烟,刚把两个冲进来的卫兵打死在地。
杨锐微笑着忽然,他在心里告诉自己,穿越本是个游戏。面前的枪一开,那么他就会从迷梦中醒来,然后重回后世的上海弄堂,继续为卖掉在冬天吃进的一千多吨江西橙子而四处奔走,也许还能赚一点吧,他如此的想。
“你笑什么,不怕我杀了你吗?”本想杀人立威的小银凤却没想到杨锐居然很高兴的笑了,一点也没有惊慌,反而像是要回家一般的平静。
“你是日本人吧?”杨锐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她问题。
“对,我就是日本人,没想到吧。”小银凤一改昔日的柔婉,变做一只高举着尾巴的母蝎子。
“没有什么没想到的,只是好奇你为什么没有杀我。”杨锐站着忽然感觉累了,他说着话,走向书桌,然后坐了下来。
小银凤没有阻止他的举起,她握枪的手又紧了紧,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这个男人似乎并不害怕自己,更没有气急败坏。“哼!不是不杀你,是还没有到时候。”
“杀人还要看时辰吗?想杀就杀好了。”杨锐无聊的点了支烟,点火的时候他又想起什么了,他停了下来,说道:“对了。你姐姐小金凤也是日本人吧。呵呵,真想不到,一个在黑龙江做了几年胡子的女人居然是日本人。”
“有太多你想不到的事了,知道吗,一会你的司令部就要被包围了。”说到这小银凤高兴了起来,“然后整个奉天都要被包围了,这次战争你们就要输了。”
小银凤透露了不少信息,很多事情在杨锐的脑海里勾画了出来,“你们不杀我估计是要问我旅顺的事情吧。呵呵,还真……”不过他看向小银凤那种甚为熟悉的笑脸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其实啊,你们这次赢了也得不到什么,俄国有两百多万军队,这次之所以输,是因为欧洲的军队还没有过来。对了,他们的波罗的海舰队就快到了,一旦海战你们输了,呵呵,那你们的天皇就等着吃俄国海军的炮弹吧。”
杨锐的话戳到了小银凤的痛处,她的脸扭曲了起来,然后高声道:“大日本不会输的,东乡大将会把露西亚人送到海底,就像蒙古人那样。”
“蒙古人那是宋朝人故意使坏,造船没有造结实;这次你们大本营里面就有内奸,你们的所有计划俄军人早就知道了,这次……呵呵,日本要悲剧了。”杨锐忽然很想逗逗这个婊子,想看看她失望的模样。
“内奸是谁?说,内奸是谁?”小银凤激动起来,她逼近到杨锐身前几米的时候又赶紧后退,床上的纠缠让她很明白这个男人的力量,只要自己离他近一些,那么凭借着手中的枪是无法对付他的。
杨锐正想引诱她近到身前,然后拼着受伤也要把她结果了,可是这个女人太警觉,让他的企图完全落空。“内奸……是谁是不能告诉你的,再说就是告诉你了。你能活着出这个营吗?”
“出不出的去不要你劳心,”小银凤把事先准备好的一捆绳子丢了过来,“套进去,……快点,套进去,不套我就开枪了!”
对着她的枪,杨锐只好拿起身前的绳套,像穿套头衫一般的套了进去,他这边一套,小银凤手上的绳子猛的一拉。所有的绳索都绷紧了。然后她拿这绳子围着椅子转了几圈。把杨锐牢牢的绑在了椅子上,杨锐感觉到自己的双手紧紧的被绑身侧,一点活动的余地都没有,“他妈的。你倒是好手段呀。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带我出去。”
杨锐的话说完,小银凤笑了起来,“为什么要带你出去啊,张宗昌已经投靠我们了,咯咯,我们在这儿那也不去,很快日军就会打进来的,到时候,咯咯……”
小银凤话还没有说完。外面便传来了激战的枪声,杨锐听过心直往下沉,真要是按照这娘们的说法,那二师一投降,南面阵地一放开那整个部队就要交代在这里了。难道自己真的要在这里全军覆没?!真的要死在日本人手里?!自己可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呢!杨锐脑中千百种念头不断的交织碰撞着,额头汗也都流了出来,滴在身前的桌子上。
小银凤把杨锐绑紧,再听到外面的枪声,知道这几个月的辛苦马上就要收获,心中越发高兴起来,她看着杨锐脸上神色不断变幻,笑着道:“大帅,你就别想了,放宽心,我们日本人是很爱惜人才的,只要大帅能真心投靠,帮着把那个内奸找出来,我们是一定不会亏待你的。”说完她不待回话就把准备好的棉布塞到杨锐的嘴里,然后把刚才打完的弹壳从手枪退了出来,重新装弹。手枪摆弄停当,她又把行军床移到了营帐门口拦着,再将帐内的其他马灯全灭了,只留下一盏放在了门口的行军床上,如此一番折腾之后营帐里顿时暗了下来。
看着小银凤熟练的摆弄着手枪,又见她只留下一盏微亮的马灯而自己却躲进了阴暗里,杨锐终于感觉这个女人的不简单,她不只是普通的色情间谍,而应该是是一个久经训练的全能特工。居然这种事情也给我遇到了,杨锐心里只叫晦气,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帐外的学生了,他们不但要抵挡日本人的偷袭,还好想办法把他这个革命领袖从敌人之手中解救出来。
小银凤在营帐里布置的时候,帐外头徐烈祖、陈广寿、雷以镇几个正对着营帐想办法,甚至连那个武技高手小叶子都来了,一圈子卫兵之中,徐烈祖的办法是死命突进去,他喊道,“为先生死的时候到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雷以镇给拉下来了,“这样鲁莽是要出事情的!”
“那婊子就只有一把左轮手枪,六发子弹总有打完的时候……”
“放屁,离那么近,一发子弹就会杀了先生!”旁边贝寿同吼道,关键时刻文雅的他也粗俗了。
“那怎么办?!我宁愿自己死,也不要先生死!”听闻小银凤是日本间谍,徐烈祖此时心智大乱,他陷入深深的内疚之中,那天晚上虽然让女兵搜了她的身,但是却没有拦住她入营。
“现在不是谁死谁活的问题,现在要的是快点把先生救出来,不然我们三个团永远要困死在这里。”雷以镇是众多学生中最能服众的,事情一出他就和雷奥商量,他负责救先生,雷奥负责对日作战,同时封锁消息,司令被抓的事情禁止外传。
“工兵营的来了吗?”贝寿同来了不到几分钟,但是心中焦急的他问了无数遍工兵营来了没有。
“来了,来了。”一个副官拉着一个工兵连长过来了。
不待对方喘气,贝寿同劈头就问,“司令的帐篷时你负责搭的?”
工兵连长很是莫名,但是见一圈子大大小小的军官都看着自己,他紧张的点点头,“是,是我们连负责搭的。怎么……”
“是按照俄毛子的标准,还是我们自己的标准做的?”贝寿同没有解释怎么回事,他没有时间解释!
也许是感觉到了什么,工兵连长持重了起来,他想了一下才道:“是按照我们自己的标准搭的。不过因为我们自己的羊皮帐篷制皮的时候没有处理好,这种帐篷搭好住里面会有一种腥臭味,我怕先生不喜欢,就在这种帐篷内部又搭了一个俄国人的白布帐篷……”
“就是说这个帐篷其实是两层的,里面那个帐篷是白棉布的?”贝寿同问道了关键处,恨不得把这个连长的脑袋扒开看个究竟。
感受着贝寿同狼一般吃人的眼神,连长有点呆滞的点点头,“是,是,是两层的。”
“能不能拆了外面那层羊皮帐子?”贝寿同又问
“啊?!”
“我问你。能不能拆掉外面那层羊皮帐篷。但是又不被里面的人发觉?”贝寿同抓住他的领口。又问了一次。
“能,能,我,我试试。我试试……”连长有些明白贝寿同的意思了,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要拆掉外面的帐篷。
“好的。别吵了!听我说!”工兵连长出了汗,贝寿同头上也是汗水滴答直下,不过其他人都还是在争吵怎么救人,加上外面阵地的枪炮声,整个场面乱哄哄的。
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里面只有贝寿同一个说话,“狙击手到了没有?”
“到了,早到…到了。”
“叫过来。”贝寿同进入了状态。自发的下达命令了。
“我的计划是这样,营帐是两层的,先让人把外面的那层羊皮帐去掉,只剩下里面一层棉布帐篷,这种棉布虽然厚但却透光。里面是有灯光的,要是只剩下里面一层棉布帐篷,那么在里面有灯的情况下,人的影子会被映射在帐篷上,那我们就可以让狙击手干掉她。”贝寿同后世不愧是干建筑的,救人都想到了拆房子以及光和影。
“那要是那女人不是站着的,我们看不到影子怎么样办?”
“那我们就把所有的帐篷拆掉,然后让狙击手一枪暴头解决她!”贝寿同实在是想不到办法了,只能如此。
计划就是这样,雷以镇、徐烈祖、陈广寿几个相视一眼,都点下了头。
羊皮帐篷是靠着木头架子挂起来的,它和里面的棉布并不相连,帐篷和帐篷之间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会塞一些干草在里面以起到保温的作用,要是没有干草,那就只能像热水瓶一样凭借两层之间的空气保暖了。在贝寿同的指挥下,几个身手矫健的工兵口中咬着刀子,分别爬上了木头架子的各边。工兵已经就位,贝寿同又望向狙击手,这次狙击手没有什么好隐蔽的,他们都伏在帐子几十米外,就等一出现影子然后一枪把目标狙杀。为了不使狙击手过多形成误伤,贝寿同只选了两个人,一个是成绩最好的向小平,另外一个则是白茹。
一切都准备就绪,贝寿同又看向雷以镇,在雷以镇轻轻的点头之后,他的手使劲一挥,木头架子上的工兵的刀便把栓着羊皮的绳索都割断了,四边的羊皮“霍、霍、霍……”的落下之后,里面白色的棉布帐露了出来,但是帐篷里的灯光并没有反射出女人的身影,只有一个短发的影子静坐在一张桌子前,丝毫不动。
四面羊皮帐落下的时候,小银凤心中猛的一跳,她之前只提防着门口有人打进来,可是她却忘记了,这里是帐篷不是屋子,原先以为牢靠的四面墙未必像土墙那般坚固,寒风吹的帐篷不断的抖动,她很是不安起来,面色一寒,叫道:“外面的人听着,座山雕在我手上,谁要是敢再拆帐子,我就一枪毙了他。”说罢,她朝着外面开了两枪以作示警。
听到小银凤的喊声和枪声,贝寿同制止了工兵要拆棉布帐篷的举动。计划本来是周详的,但是结果却和预料的不一样,敌人只把一盏灯放在营帐门口,而自己却藏在了黑暗里。
在诸人都无计可施的时候,徐烈祖跳了起来,“我去!我去把她引出来!”说罢一个冲锋,头也不回的冲向几十米外的帐篷。
徐烈祖的暴走让所有人都很恐慌,生怕他把事情弄巧成拙,只是他人一跑其他人怎么也没拦住,在众人“不要!”“别过去!”“快回来!”的喊声中,徐烈祖没入了营帐,然后紧接着就是“啪…”“啪……”两记清脆的枪声,一个不甚高大的影子在帐篷里摇晃几下然后不甘的倒下了。
徐列祖倒在了杨锐的身前,死不瞑目!看着这个对自己无比忠诚的学生就这样的结束了生命,杨锐心中顿时间充满了愤怒,他憋着劲把口里的烂棉布吐了出来,骂道:“啊!啊!艹你妈!艹你妈!”他边骂边挣扎的想站起来,可是绳索不但把他绑的结实,更把他和椅子紧紧的拴在了一起,他还没有起来,便连人带椅倒在了地上,倒上了徐烈祖的血泊中。感受着这犹自滚烫的热血,杨锐忽然有一种深深的悔恨!而这时,他听见一记枪声,然后紧接着又是一记猛烈的爆炸,他只觉得一股热浪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