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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军安排了众多扫雷木筏,还有几道水雷封锁线,钱塘江上游释放水雷对清军舰艇影响不大。[ ..现在第15师正在迂回至富阳我军控制的江岸渡江,但是这样等于多绕了一百公里路程,等他们赶到战场,怕是在三天之后了。”沪上,思国寺总指挥部内,参谋部正在介绍着杭州的敌情,但是杨锐此时却心不在焉。
对于现在的复兴会而言,没有什么比外交更为重要了,洋人公使团的不支持足够让任何一个想统一中国的人心灰意冷。在中国,金融被洋人控制、铁路被洋人控制、军火同样被洋人控制、还有诸多的对手也被他们所控制,若是这些都还不够,那他们还会亲下战场。欧洲是敌对的,俄国是虚弱的,但日本却是亢奋的。从日本传来的消息,日本内阁上午就开会商议如何应对中国革命,而山县有朋已经出了他的院子亲往霞关。
山县有朋是日本陆军之父,是现在的首相桂太郎的老师,杨锐之前预估西园寺将在年中接任桂太郎的位子,但是这半年来,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桂太郎内阁有支撑不下去的迹象。况且西园寺的老师伊藤博文被朝鲜人安重根在哈尔滨刺杀,没有明治元老伊藤博文撑腰,即便是西园寺成为了内阁,也制约不了山县有朋这个元老。
“杭州这边的情况介绍先放一放。”杨锐对着正在解说的贝寿同说道:“还是说说东北吧,还有直隶那边的情况也介绍一下。”
正说的兴致勃勃的贝寿同明显一愣。而后也明白杨锐的担忧,马上让人更换了墙上的地图,再介绍道:“现在东北四省都被我们占领。唯一有烦的就是热河,吴禄贞的满蒙第5镇,部队里面有不少是满人和蒙古人,还有一些上层军官对革命也有所忌讳,所以这支部队现在只停留赤峰,并不能威胁姜贵题的后方。
其他三省都已经控制住了,吉林和黑龙江那边没有任何阻力。当地的俄国人对我们替代满清管理这两省都表示欢迎;而奉天,因为全省大小官员基本被一网打尽,各州县的接管工作大概后天就可以全部完成。奉天城内的各国领事,张榕也在今天一早就发了照会,表示绝对保护外国人在东北的人身安全和权益,并承认之前的一切条约和借款。不过。除了美国德国人支持外。英日两国并没有回复。
……昨天晚上奉天巡防营的冯麟阁、张作霖还有吴俊升三人在奉天城内举义的时候逃出了奉天城,今天上午开始,三人辖下的部队陆续退入了南满铁路附属地,日本铁道守备队拒绝交出这些人,并警告我们禁止在铁路附属地内发生战斗……”
贝寿同把下午介绍过的情况又复述了一遍,杨锐再次打断道:“那边的俘虏反正工作做的怎么样?”
“可以有一万五千人编入第1军,黑龙江那边的第8镇剔除些满人,也有一万人出头。整个东北。第1军、张榕的巡防营,还有用缴获枪支武装起来的农兵。可以一战部队有七万人,这里没有算吴禄贞的第5镇。其实东北关键是枪支不够,还有就是弹药也不是非常充足,如果枪支足够,武装十五万人并无问题。”贝寿同说道。
“大家说说,如果日本人出兵的话,他们会选在哪里?”杨锐问道,这给问题他想了许久。
“以目前的形势看,最有可能的是奉天……”贝寿同看了几个参谋一眼,而后再说道:“还有就是北京!”
杨锐有些意外,问道:“好!你们说说吧,日本人出兵北京的理由。”
“东北因为南满铁路,日本从旅顺到四平都通畅无阻,并且它在东北的利益极大,所以之前我们一直判断日本人将会适时出兵东北;而北京,其实同样是这样的情况,辛丑条约规定从天津到北京的铁路都由各国派兵保护,日本如果要出兵也可以名正言顺的把部队派到北京东郊民巷和天津日租界。
北京的日本公使馆最多只能驻扎一千人的部队,但是天津租界能驻扎一到两个师团,而且津京铁路是通的。现在公使团提出要由各**队驻扎北京各处,保护侨民和教堂,其真正的用意在于控制整个北京,一旦各国,其实也就是日本增兵在两万以上,并驻扎在各处,那整个北京实际控制权将在在洋人手里。重安先生早上否决公使团的要求,也是基于这一点。
辛丑条约里并没有限制各国驻扎使馆区、天津以及北京到山海关铁路沿线的军队数量,这就给了日本人借口,即使他们派出十万部队,我们也不能说他们违反了条约约定,而天津的军队可以畅通无阻的运往北京,也就是说哪怕他们不开战,也能牵住住我们一个师左右的部队;如果他们找到开战的借口,那么情况只会更糟。其中最关键的是我们没有开战主动权,等日本人做好一切准备要进攻的时候,那一切都已经晚了。
北京是全国的重心,如果指挥部明日转移到北京,那就更是全国的重心了。一旦北京被日军占领,那么对我们将是巨大的打击。现在北京在短时间之内整编出来的部队不会超过六万,这六万部队里面还有一万五千是刚刚反正过来的巡警和满清禁卫军,而山东、南方的军队因为铁路阻隔,并不能在日本增兵之前抵达北京。”
贝寿同说完参谋部判断日本出兵北京的理由,又道:“北京是我们兵力最薄弱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本着安全考虑,参谋部还是希望先生缓一步移帐北京。”
“不。北京一定要去!”杨锐坚持道,“这是政治。哪怕危险也是要去的。守住北京,不单是守住了复兴会在国内的主导权,同时也守住了中国的既有权益。我们不会因为北京被洋人占领而出让更多的利益。
英国人不喜欢我们。但他们无兵可派,他们的做法不出意外的是日本人唱黑脸开战,他们则唱白脸调停。这是洋人惯用的伎俩了,我们要是顶不住,那就要对各国让出权益,而一旦让出权益,复兴会自身的合法性就成了问题。现在各处的报纸都还没有纳入我们的管理体系。真要是发生这样的事情,那各地的报纸就会铺天盖地申讨复兴会卖国,所以。北京不但要去,还一定要守住!”
杨锐理由让贝寿同无言以对,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要新政府被各国承认。不一定非要用这个办法。只是杨锐性格如此,不喜欢掺和,喜欢采用最直接、最有效,但往往也是代价最大的办法实现目标。
贝寿同沉默,而徐敬熙则道:“先生,如果我们不去北京,还是立足于沪上,那么日本未必会有占领北京的打算。所有……”
“哎!你们啊。”看着他们根本不明白自己的苦心,杨锐只好叹气。“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要得到就要付出,有些选择看上去是最笨的,付出也是最大的,但却是最有效、从长远来看也是代价最低的。知道为什么你们不能领兵吗?就是因为你们太聪明,有智力没有魄力不会是一个好将军。现在不去北京是安全,但是去了北京且守住了北京,那么接下来的局面便是我们主导了。想想吧,唯一能干涉的日本都被我们制止了,那洋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我们统一这个国家?
大家要记住,这里是我们的国家,是我们的土地,我们和满清战争未必会获得所有人的支持,但我们和洋人的战争,一定会获得全国四亿人的支持!或许开始会失利,但是只要把战争长期化、扩大化,凭借这么大的国土和人口,我们将最终获得胜利。这其实就像赌博,斯斯文文的和洋人赌钱,我们是每赌必输,但真要是不顾一切和洋人赌命,他们就要怕了。
这就是为什么每一次满清战败,洋人都要让他们签条约赔款的原因,因为洋人只愿意打斯文的战争,不想战争变成一个无法摆脱的泥潭。日本真要把事情闹大,那我们就把事情闹的更大,等到战事一起,贸易一断,全国的洋人都朝不保夕,那么他们自然会对日本施压……”
看着杨锐似乎是要再一次的发动义和团,徐敬熙惊道:“先生,要是这样,那我们将会被各国谴责,到时候……”
“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英日既然是同盟,那么日本的决定就是英国的决定,日本的责任就是英国的责任。我只认这一点,不认其余。真要是开战,我们要做的无非就是把中国变成另一个严州而已,我们欠着英国两亿两千多万两债务,这还不包括汇丰银行等英资银行在国内的放贷,每年更是给英国及其殖民地带来一亿七千万两的贸易顺差,还有他们在中国的投资,只算房地产都超过七千五百万两……”杨锐说着英国在华的各项数据,而后忽然停了下来,看着满屋子停下来的参谋,沉声喝问道:“难度我们连布尔人都不如吗?”
“不是。不是。不是!……”参谋们不约而同的回答。进入总参的人全是南非军校出来的,布尔人能以五十万人口抵抗二十多万英军只让所有人汗颜。
“不是就好!”杨锐看着诸人,“你们忙吧。现在我们要关注的重点是东北和北京,还有砚孙的第9师和第10师,让他们快一些,把北洋这两个镇往北京赶也好,歼灭也好,总之他们要在二十天之内赶到北京。”
“是!”贝寿同几个敬着礼。战略方向杨锐已经确定,那接下来的时间就是这么调动一切资源去达到这个占领目标。
杨锐看见参谋们忙碌起来,则会去了自己的屋子,不过他的办公室里人都在站着,思国寺的屋子并不隔音,刚才他在总参那边的讲话这边早就听见了,杨度见他进来急道:“竟成,不要鲁莽啊?事情总会有圆转的机会的。”
见他终于不叫自己‘竟成先生’。而是‘竟成’,杨锐笑道:“终于改口了啊!”
杨锐笑,杨度却更是着急。他道:“竟成,你不会真要跟英国人也开战吧?!”
“日本人开战,那么我们就把英国捎带上,德国人、美国人、甚至俄国人都会高兴的。他们最多也就是封锁沿海了,不说没兵力,就是有兵力,他们敢上岸吗?英国在远东的军力一真在衰退。这也是他们要和日本结盟的原因,他们想借日本教训我们,那我就索性一杆子捅到底。把桌子都掀翻得了。奉天被日本占了就占了,依托蒙古和吉林,我们一样可以反攻骚扰,他们得到的不过是一个残缺的省。他们要是十年不退兵。那我们就打十年。五十年不退兵,那就打五十年,一百年不退兵,那就打一百年……”杨锐看着他笑道,但话却是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
“可……可奉天打烂了,北京也会打烂,整个沿海都会打烂,到最后……”杨度只感觉杨锐是走火入魔了。他以前还没有发现这个人还有这样的脾气。
“就是要烂!”杨锐看着他道:“比强我们比不过他们,但是比烂他们一定是比不过我们!我们现在就要让英日两国看到。强行干涉革命,最后的结果只会让所有人都没饭吃,明白这一点,他们就要掂量掂量了。”
杨锐这根本就是耍流氓,杨度气道:“你这是无赖、流氓的做法!”
“哈哈……”杨锐忍不住大笑起来,后世美国就是用‘无赖国家’‘流氓国家’称呼朝鲜,想不到这个词现在就被杨度说了出来,他笑完再笑,直到最后才道:“皙子啊,你家里是有薄产的,也读过书,脑子里规条多,可现在的中国处于破产的边缘,他有赖的条件,真要是以后有钱了,那想要无赖也无赖不起来。你放心吧,英国人是最务实的,只要我们能切实的表现出无赖模样,他们一定会制止日本的。”
“可要是英国制止日本,但日本不听怎么办?”杨度追问道。
“真要是那样,那就和日本打到底了。”杨锐答道。
杨锐一副强硬的模样让人安心又让人害怕,杨度认为一旦强硬,那么中国遭受的损失将倍于英日,而岑炽认为开战损失的是国家,受益的复兴会,没什么大不了,章太炎则不关心损失多少,只要日本人强犯,复兴会就必须还以颜色,要不然这个新国家和满清毫无分别。
当着众人面前强硬,但是回到屋子里,杨锐却是忧愁的。还没有坐上那个位子,他就感觉到了那个位子的煎熬,他倒是明白光绪死前所说‘甚好、甚好’的原因了:千疮百孔的国家、近在咫尺的洋兵、几十年也还不完的洋债……
“真他娘的坑爹!”想到此,他自言自语的骂道。
“你又在骂谁啊?”见男人又在嘟囔,寒仙凤站在一边笑问道。
她笑颜如花,杨锐却依然不悦,不过他不好说骂谁,满清要是不坑爹,也不会轮到自己上位,他只好道:“没什么。”而后再道:“北京现在很危险,你就留在沪上吧,等那边局势平定了,你再过去。”
一听说自己要留在沪上,寒仙凤的笑容便收敛了,她委屈道:“可你之前答应过我的,再说我不去,谁伺候你?”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杨锐无法对她解释太多,“你什么时候去我自有分寸,那边也不要谁伺候,我就住在军营里。”
杨锐执意如此,寒仙凤只能低头。和与程莐的关系不同,面对寒仙凤杨锐更多时候是要求而不是商量,寒仙凤毕竟不是没有上过新学的女人,面对自己的男人,三从四德的烙印还很深,对杨锐的要求从不反抗。
见到自己的女人不高兴,杨锐只把她拉了过来,道:“我答应你,等你到了北京就娶你过门。”
从北京来的四艘飞艇是在7月23日天不亮就抵达了沪上,天亮后飞艇卸军火的时候,按照临时布置,杨锐、章太炎等人第一次在沪上衙门亮相。这是一场新闻发布会,昨天夜里临时被通知的几家中外报馆都派来了记者,闪耀不断的镁光灯之后,参谋部的一个参谋向各位记者介绍了复兴军最新的推进情况,不过这些都不是记者们关注,只等负责解说的参谋介绍完,他们便齐齐举手问另外的问题。
“请问竟成先生,清朝光绪皇帝是复兴会士兵击毙的还是自尽的,我们听说……”
“请问竟成先生,复兴会之前宣传土地国有,是不是要把地主的土地予以没收,然后……”
“请问竟成先生,对待北京的满族人,复兴会会怎么处置他们?有谣传,复兴会将要把他们全部流放到新疆……”
……
一堆乱七八糟的问题,只听得杨锐脑子犯晕,之所以要举行记者招待会,他是想向英日表示一个态度,不过记者们问的都不是正题。终于,泰晤士报记者濮兰德的问题断断续续的被杨锐听道,他点了他的名,衙门里顿时静了下来。
“米斯特杨,昨天北京公使团照会复兴会北京的负责人谢,希望复兴会能停止战争,同时立刻召开国会,建议把大家所有的分歧都放到国会上解决,但是这个建议被谢拒绝了。我想知道你对此有何看法?”濮兰德道。
“濮兰德先生,”杨锐说的是汉语,“首先,我代表复兴会感谢你在八年前对我们的无私帮助,对于你的问题,我想从侧面来回答你吧。
复兴会成立于1903年,她之所以壮大,在于得到了一批失去德国国籍的、德国人的帮助,复兴会的军校建立在非洲,所有的军官,包括我,都是从这个军官学校毕业的。我们所受的教育和经历,让我们没有妥协、权衡的精神,毕竟都是军人,习惯像布尔人一样,用枪来解决问题。这很不好,但是这是在短时间内难以克制的习惯,也幸好有这样的习惯,我们在严州的部队才能越打越多,越打越强。
北京公使团的建议是良好的、善意的、人道的,但是我们无法接受!对于全国各地还剩下的那些残余清军、那些贼心不死的满人,我们在只有几千人的时候都没有妥协,为什么现在有三十万部队的时候还要妥协呢?
国会是要开的,但不是满清之前弄的那一套,我们将制定新的宪法,召开新的国会,但是再此之前,所有隶属于前朝的军队都要放下武器。我们很担心他们仍旧忘不了以前的主子,担心他们借着一些阴谋,颠覆这个新的国家,这是复兴会绝不容许的!如果他们真要找来了外来势力,那么三十万复兴军、几千万复兴会会员,将会像布尔人那样战斗!”
杨锐的发言明显是有所指的,濮兰德不悦的道:“杨先生,据我所知,布尔人最后是失败的,您现在说要想布尔人那样,是不是说复兴会最后也会失败?”
“训练复兴军的那些德**官,曾经训练过布尔人,布尔人的精神就是复兴军的精神,这是复兴军从创立以来就一直强调的。濮兰德先生,如果这让你感到不适,我只有在这里向你诚恳的道歉了。我的初衷是要表达我、还有所有的复兴会员,脑子里没有妥协精神,对于残余的清军不会纵容,他们要么投降,要么被歼灭,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杨锐说着自己想说的话,言辞谨慎,“至于你说复兴会将和布尔人一样会失败,这虽然是题外话,但我不得不申明的是,中国和德瓦士不一样,我们有四万万人口,有一千多万平方公里领土。如果有敌军入侵,复兴会不可能像满清签什么停战赔款条约,只会和当初在严州一样,把战争打到底!或者更确切的说,没有两千五百万敌军入侵,求和这个词,永远不会被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