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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微臣看得很清楚,贺若弼一开始是气势汹汹的,可是没想到他居然会一刀劈空,如果他的腰力还行的话,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可惜他的腰力不足,收刀略慢,被林子轩抓住机会,直接用刀背将他打下马,哎!贺若弼一世英名,经过今天这一战算是全毁了。”
御书房内,左卫大将军史祥正向杨广讲述中午发生决斗,他虽然说得很含蓄,但一句‘腰力不足’便将贺若弼失败的谜底揭开。
杨广不由冷笑一声道:“朕听说他的妻妾有一百多人,每夜要御五女才能安睡,在床榻上他腰力很足,怎么上了战场就不济了?”
史祥是杨广心腹,因当年在仁寿宫平乱中有功而被封为大将军,他很了解杨广喜新厌旧的心思,他又道:“关键是贺若弼太自以为是了,他一直沉溺于我大隋九大将军威名中,仍然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天下无敌的大将军,可是他却不知道他老了,更不知道我大隋人才辈出,年轻一代更胜老人。”
不愧是心腹,史祥的话说到杨广的心坎上,杨广捋须欣然道:“说得不错,老臣虽然有经验,但精力锐气都明显不足,几乎都没有开拓进取之心,只图守成,从今天林子轩和贺若弼的比武便可以看出,贺若弼图有盛名,却连年轻将军的一招都抵不住,看来确实不能被所谓的名气所惑,我大隋王朝的中兴还是要靠年轻一代。”
这时,一名宦官在门口禀报:“陛下,宇文少监回来了。”
宇文少监就是将作少监宇文恺,他封杨广旨意是洛阳勘察新都地址,刚刚赶回来,杨广也一直在等他,听他返回,立刻大喜道:“快快宣他觐见!”
史祥知道杨广有事要与人商谈,所以连忙施一礼,退了下去,片刻宇文恺匆匆走进御书房,宇文恺年约五十岁,是西魏大将军宇文贵之子,他是武将世家,父兄皆以弓马显名,可他却偏偏独辟蹊径,他不擅长武事,擅长工艺,尤善建筑,大兴城便是他一手设计,开皇四年,宇文恺又率领水工凿广通渠,引渭水通黄河,自大兴城东至潼关三百余里,使转运便利,关中富庶皆来自于此。
宇文恺号称大隋第一匠,可谓功高至伟,这次又奉杨广之命,负责洛阳新都营建,尽管迁都洛阳遭到关陇贵族的强烈反对,但杨广心意已决,他先派宇文恺进行前期勘探定址。
宇文恺上前躬身施礼,“臣宇文恺参见陛下!”
“爱卿不必多礼,朕等你的消息差点就等不及了。”
“臣这就向陛下禀报。”
宇文恺随身带着图卷,他连忙从背上取下图卷,几名宦官上前帮忙将图纸在桌上摊开,两名宦官手执油灯,另一名宦官又找来一根木杆,交给宇文恺。
洛阳城自古就有,但杨广考虑的是建新城,他要建一座流传百世子孙的都城,就绝不考虑在旧城上进行放扩建,而是要建一座规模宏大的都城,要和强盛的大隋王朝匹配。
“臣首选风水上佳之地,其次考虑运输之便利,再次考虑灾害防御,其实臣在十几年前便知道有一处风水绝佳之地,最适合建都城。”
宇文恺指着一片山峦中间的开阔地道:“这一带南抵伊阙,北据邙山,洛水横贯而过,土壤平实,地基稳固,臣查阅地方志,几百年未有大的灾喜发生,在这里建都城,可流传万世。”
杨广凝视着地图,眉宇间略显忧虑,他考虑更多的是安全,洛阳虽然是中原图大之地,但它的缺点也很明显,它不像关中有山川防御之险,洛阳四周空旷,地势平坦,虽北有黄河,但冬天黄河结冰,又成坦途,一旦突厥南下,将一马平川。
当年永嘉之乱,匈奴人长驱直入,击破洛阳城,拉开五胡乱华的序幕,另外山东河北是北齐故地,杂胡众多,很容易起兵造反,他也必须要考虑防御北齐杂胡。
杨广的这个担心,之前已经告诉宇文恺,宇文恺深知圣忧,他便笑道:“关于防御,臣也有建议。”
杨广精神一振,急忙道:“你说,什么建议?”
宇文恺用木杆指着洛阳周围一圈,范围足有数百里,笑了笑说:“虽然洛阳四周是平川之地,但我们可以建立人工防御,臣考虑可以挖掘长堑防御骑兵,自龙门东接长平、汲郡,抵临清关,向南渡河至俊仪、襄城,达于上洛,长约千里,可以凭此为关防。”
杨广沿着长堑的范围走一圈,果然将京城团团包围,其实杨广考虑的就是防御骑兵,挖掘长堑是一个好办法。
这时,宇文恺又低声问:“陛下,朝廷那边,关于修建新都,可有反对意见?”
杨广负手道:“反对者众多!”
杨广确实有点为难,以他父皇执政二十几年都无法东迁,更不用说他刚刚即位没几年了,强大的反对力量也让他有点束手无策,但无论如何他一定要迁都洛阳。
“迁都之事你不用担心,朕会说服朝臣,你只管安心建造新都。”
“陛下,臣考虑可以先挖掘长堑,这样不会引起太大的反对。”
杨广想了想,这方案也可行,但他也知道,挖掘千里长堑是一项浩大的工程,至少要动用几十万民夫,必须委托重臣。
想到这,他立刻下旨道:“传朕旨意,立刻召纳言杨达来见朕!”
杨达是皇室宗族,不会反对东迁,他又是前工部尚书,几年前曾负责黄河沿岸救灾,有很强的民夫组织能力,由他负责挖掘长堑最为合适。
夜晚,一辆马车驶进了宣阳坊,缓缓停在独孤府的大宅前,贺若弼从马车里出来,他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如果说贺若弼还有一个弱点,那就是偏执。
尽管林子轩在校场上饶了贺若弼一命,但并不代表贺若弼就会和林子轩一笑抿恩仇,他们之间的仇恨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因贺若弼在校场上遭受的奇耻大辱更加深了,林子轩在几万人面前撕烂了他的颜面,贺若弼已经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很快他的丢脸就会传遍天下。
贺若弼快步走上台阶,独孤罗之子独孤翰已经在台阶前等候了,“贺若世叔,父亲在内堂等你。”
贺若弼瞥了一眼停在台阶不远处的几辆马车,问道:“你父亲还有客人吗?”
独孤翰点点头,“有几名重臣正好在和父亲商议事情,已经快结柬了,贺若世叔可稍等片刻。”
贺若弼点点头,虽然时机不凑巧,但贺若弼心急如焚,他不想改日再来,便跟着独孤翰走进了独孤府。
内堂中灯火通明,十几名重臣济济一堂,有独孤罗和独孤整兄弟二人,左骁卫大将军张瑾、太府寺卿元寿、前右卫大将军元胄、礼部尚书宇文弼等等,都是关陇贵族中的重要人物。
他们都是独孤罗命人请来,独孤罗已经得知宇文恺进宫之事,也知道圣上已经任命杨达和宇文恺为东都营作副监,准备挖掘洛阳长堑,看来圣上并没有打消迁都的念头,他们必须要尽快阻止。
独孤罗已经七十岁了,须发皆白,他是独孤信长子,也是整个关陇贵族的领袖,在朝野上下有着崇高的威望,这次反对迁都,也是由他负责领头。
“各位,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圣上迁都洛阳,名义上是为控制南方和山东之地,但实际上他是对付我们,一旦他迁都成功,朝廷中枢就将离开关中,我们关陇集团将会逐渐边缘化,届时,我相信各大北方士族将取代我们,诸君,形势非常严峻啊!”
“如果仁寿宫之事能成功,我们何有今日之忧?”
说话的是前右卫大将军元胄,他已经在蜀王杨秀一案被除名,至今未得启用,他心中充满了怨恨和不满。
独孤罗眼中顿时闪过一道警惕,他一摆乎止住了元胄的怨气,大声的斥责道:“闭嘴,你想死的话,别拉上我们。”
顿了顿道:“好了,现在不要再说这些没用的话,提一些有用的意见。”
独孤罗的口气有点不悦,很明显,元胄说了不该说的话,仁寿宫之事是他们策划的,到目前为止杨广也不知道具体的事情。
为了不让杨广知道这件事,他们下达了封口令,不准任何人再提此事,但元胄却在此时不知趣地又提起它。怎么不引起他的怒火呢?
元胄也知自已失言,不敢再说话了,独孤罗瞪了他一眼,这才转头问左骁卫大将军张瑾。
“张贤弟,你的看法呢?”
张瑾一直沉默不语,他其实也在思考,既然来这里开会,每个人都不会只做听客,事关每个人的切身利益,张瑾当然也有自已的想法。
“我觉得关键还是在于士族的态度,其实也并不是每个士族都支持迁都,至少关陇士族就会坚决反对,还有京城籍贯的高官,甚至包括京城的大户,迁都也一样损害他们的利益,我估计了一下,朝廷五品以上的大臣,至少有六成会坚决反对,三成人是持中立态度,最多只有一成大臣完全赞成,所以这里面的关键就是那三成持中立态度的大臣。”
“张贤弟的意思是把三成持中立态度的大臣争取过来?”坐在他对面的宇文弼问道。
张瑾缓缓点头,“没错,就是这个意思,只要有九成人反对,就算圣上态度再强硬,他也会不得不妥协,毕竟他刚登基没几年。就连先皇那样雄才大略的皇上,在位二十年都不敢轻言迁都,更何况他了。”
张瑾又看了一眼独孤罗道:“大人以为呢?”
独孤罗捋须沉思片刻,终于点了点头,“我看这是最可行的方案,我们分头行动,尽量去劝说那些持中立态度的大臣。”
众人又商议了片刻,这才各自起身回府去了,只有元胄未走,元胄和独孤罗是亲家,独孤家的儿子娶了元家之女,今天元胄是随族弟元寿而来,他来的真正目的是想让独孤罗帮他谋一份官职。
他已经整整赋闲两年,他的身体早就已经闲的出了问题了,他希望独孤家和元家能朕合向圣上推荐他,这样他复出就万无一失。
两人正在谈话时,独孤翰走了进来,向父亲行一礼道:“父亲,贺若弼来了,在客房等候多时。”
独孤罗知道贺若弼已到多时,他也知道贺若弼来找他做什么,本来他对这件事并不热心,他认为贺若弼不顾身份,和一个后生晚辈争斗,实在是有失体统。不过当他听说,贺若弼居然败了的时候,他觉得应该见见贺若弼,毕竟贺若弼对他们还是有些用的,他不能让贺若弼就此消沉下去。
独孤罗点点头,“请他进来!”
元胄还没有来得及说谋官之事,却被贺若弼这个不速之客给打断了,他心中着实有点不高兴,便眉头一皱道:“他来做什么?他还嫌自己的脸丢的不够吗?”
独孤罗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样,他也是咱们中的一员,我不可能见死不救的。”
他的潜意思就是连贺若弼这样的人我都愿意帮忙,就跟别说你了。
元胄自然听明白了独孤罗的潜意思,所以很高兴,不再攻击贺若弼,转而攻击林子轩:“一个黄毛小儿竟然敢如此欺辱大隋功臣,简直是反了天了!”
这时,身后传来贺若弼的声音:“元公能这样说,贺若弼感激不尽。”
贺若弼在独孤翰的引领下走进了内堂,独孤罗连忙起身拱手笑道:“贺若老弟,失迎了!”
贺若弼却忽然跪倒在独孤罗面前,掩面哭泣道:“恳求独孤公为我主持公道,贺若家族将铭记于心。”
其实贺若弼也不是不能杀林子轩,他有这个实力和财力,比如他悬赏千金,肯定会有亡命之徒替他卖命,关键是善后,他贺若弼若杀了林子轩,如果没有人帮他善后,杨广的愤怒不是他贺若家族能承受得住,而独孤罗是关陇贵族的领袖,只要他出面了。杨广就不会过深的追究,所以贺若弼便想把独孤罗也拉下水。
独孤罗连忙扶起贺若弼,埋怨他道:“你这是做什么,为这点小事,还要下跪吗?”
贺若弼眼中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他咬牙切齿道:“这对我已经不是小事,我曾以为韩擒虎是我这一生最大的敌人,现在我才知道韩擒虎根本不算什么,林子轩才是我真正的仇人,杀子之仇,羞辱之耻,我只有一句话。不是他林子轩死,就是我贺若弼亡。”
独孤罗用一种怜悯地目光注视着他,半晌,他淡淡问道:“你真的决意要杀他?”
独孤罗这里所说的杀,已经不是公平决斗所说的杀,而是一种暗杀,用一种见不得光的手段杀死林子轩,他知道贺若弼没有能力杀死林子轩,所以他才来求自己。
贺若弼眼中射出果断之se,毫不迟疑道:“是!我决意杀他。”
独孤罗从本意上说,他并不愿意介入这件事,不过贺若弼亲自登门来求,又给他下跪,情面难碍,他也推脱不掉了。
独孤罗沉思了片刻,这才终于点了点头,“那好吧!就杀了他,我会祝你一臂之力。”
旁边元胄也接口道:“我手下也有一些能人,也可以助贺若兄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