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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谢兰馨母女便按着说好的时间,约齐了人,一起去白马寺烧香。
白马寺还是老样子,便是平常的日子,行人也不少,且此时山上正有一片桃林开得正盛,云蒸霞蔚,引了许多人来看花,因而一路上车马连绵,谢兰馨她们行得也并不快。
这一次,谢兰馨没有和谢家姐妹们坐一处,而是跟了钟文梨和钟母同了一车,一路说着些闲话,有着文采叽叽喳喳说了许多笑话,哄得钟母很是高兴,一边笑着,一边说着:“这丫头真是越大小嘴越甜,现在越来越会哄人了!”
谢兰馨却望着偶尔飘起的车帘子,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多少有些走神。
白马寺也是一个充满了回忆的地方,谢兰馨还记得文柔表姐和安郡王的那一段姻缘,缘起缘灭都在此。也记得那时候顾谨捉弄自己时的情景,那时候谁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家遇难,竟多亏了他呢。
车窗外的钟子枢一路骑着马,跟着祖母的车,时不时地便把视线落在车子上。此番他和堂兄护送着祖母和伯母去进香,也颇想借此机会和谢兰馨说话话,可是却一直没找到机会。这会儿只能是听着祖母和两个姑娘说话,却发现谢兰馨说话不多,他有心想问,却又不知道自己能问些什么,只能默默地跟着,想着这段时日发生的种种,心中有些茫然。
却在这时听得钟文采不满的声音,“阿凝,你怎么老在发呆啊?都不陪着祖母和我说说话!”
钟子枢心里微微一动: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和自己这般心思重重。
谢兰馨没有完全走神,听钟文采一叫,就快速地反应过来了,清亮的眼神望着表姐,嘴边弯起一朵笑花:“有你哄着祖母,我就不插言,省的某人又吃醋了……”说着还拖长了尾音。
这下,钟文采一下脸红了,谢兰馨这是调侃她那日在谢家的酒宴上吃醋祖母偏心的事情呢!
“祖母,阿凝就会欺负我,孙女儿那日也是玩笑话嘛!谁稀罕那什么高丽人参啊,孙女儿难道还不知道祖母对我不会比阿凝差啊。对不对啊,祖母?”
钟母含笑看着这两个小丫头:“是是是,你们呀,祖母一样心疼!”又对文采道,“快别嘟着一张小嘴了,都快可以挂上油瓶了。都是要出嫁的姑娘了,还跟祖母这么撒娇呢!”
谢兰馨也揶揄道:“就是,你还比我大上一岁呢,却还要祖母哄着你。”
钟文采这下不干了,瞪着谢兰馨不满道:“好啊好啊,好你个阿凝,倒是学会倒打一耙了啊,刚才可都是我在跟祖母说话呢,你自己坐着一声不吭,我以为你不高兴,这才拉着你说话呢,你还处处挤兑我……”
谢兰馨见表姐委屈上了,忙告饶:“好好好,算我错了,成不?”
钟母也笑道:“两个丫头,就爱吵吵,吵得我脑仁痛。”
谢兰馨和钟文采又忙去对着钟母撒乖卖巧。
钟子枢在外面,听着谢兰馨的说笑声,脸上也不由露出了些笑容。
说说笑笑间,很快到了白马寺,谢兰馨和钟文采随着长辈们走在前头,世子钟子梁和弟弟们走在后头,一步步登上了台阶。
一群人先去了大雄宝殿烧了香,拜谢了菩萨保佑,同时又求接下来顺顺当当,把眼下的这件事度过去。一群女眷,无论哪一个都虔诚万分。
谢兰馨也跟着念念有词:“求菩萨保佑,爹爹和大哥不再被小人所扰,清清白白,平平顺顺地结束这件事。”
她没有求保佑谢云轩中,因为她对大哥有信心,只要没人作梗,凭着大哥的学识,那是一定能中的。
大雄宝殿虽然大,但耐不住人多,这还是因为宁国府出面的缘故,不然,人要更拥挤,因而并不是大家都一齐上前去烧香磕头,而是分了两波,钟府的女眷加上钟湘和谢兰馨先去拜了,谢家的其他女眷则排在后面。
其他人都没什么意见,但谢月牙心中便又有了新的芥蒂,觉得谢兰馨母女与宁国府的人一道先烧香,这是故意压着她们的气运,明明眼下只有自家爹在牢里,可以说是最要紧的一个,却还抢在头里,根本不顾情面。越发觉得谢兰馨她们家事故意打压着自家。
人总是这样,一旦想歪了,便觉得人家怎么做都是针对自己,全然不看之前人家是怎么对她的,也不想想现在的她,又有什么资格叫人家多关照着。
谢兰馨此时看也没有看她一眼,自然更猜不到她会怎么想,不过就算猜到了,反正已经准备好了给她们家的路,除非她又闹出什么来,不然眼下是不会收拾她的,毕竟自家哥哥的举业要紧。
上了香,钟母便提议:“既然来了,也去求个签吧,看看运势如何。”
王氏连连点头:“是该呢,是该求个签。”她颇想看看女儿的姻缘如何。
谢兰馨自是没有意见,谢氏族人也都赞同。
于是便一一又都去求了签。
轮到钟湘时,钟湘便推了谢兰馨去求,还道:“往常都是我为家里人求的签,这会叫你抽吧。”却是看出谢兰馨的向往之意,也是想着从未求过签的谢兰馨手气会不会更好些。
见娘推让,谢兰馨也不推辞,学着她们的样子,上前对着菩萨虔诚的祷告了一番,持起签筒颠了一会儿,便落下一支签来。
谢兰馨便擎了那支签来看,却见签上,上首写着“上吉”,下边则是“武吉卖柴”四个字,便露出笑来,觉得不管如何,有个“吉”字,总是个好兆头。
钟湘看了也道是好签,不过觉着还是叫人解一解更好些,便陪着谢兰馨拿了它去叫解签的和尚解。
那个年纪一大把的老和尚摸着胡子,照例问:“求的什么?可是姻缘?”后面半句却是低了点声问,却是因为面前是个小姑娘,怕她害羞和缘故。在他看来么,十几岁的姑娘,由娘陪着来,自然是求姻缘更多一些。
谢兰馨不由微微有些脸红:“并不是,是想问问家宅。”
“这是支好签,若问家宅么,却是……”老和尚翻着签书,念了四句签诗,“家旺人兴百事宜,田蚕加倍在秋期,但防阴人生疾病,见喜消灾事可知”,又解释道:“只要留心天气变幻之时,家中女眷莫要生了疾病就是,不过今年府上有喜事,便是生病,也不会有大碍。”
谢兰馨听了,想到大哥和临颍郡主的事,便想,算得可真准,本来只不过随口问问的,便又仔细问了:“那今年运势可好?”
“囚人出狱公事休,却买甜瓜上酒楼,偶遇故人同畅饮,酒钱不了义相绕。”老和尚同样给了四句签诗,笑道,“尊府今年想来前头有遇上些不顺,事涉讼狱,不过事情应该已经平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只有好事了,还有故人重逢。”
“大师,您算得真准。”谢兰馨眼睛亮亮的,十分佩服地望着这和尚。
那大师笑道:“是小姐签抽得好,这支签,对小姐来说,无论家宅、运势、出外、姻缘无有不好的。”他的语气着重在“姻缘“两字上。
谢兰馨听出来,便强调道:“我是为爹爹和哥哥问的。”
“那想来要问前程了,若说是前程,‘沉迷踪迹未享通,今日承恩谢苍穹,自有贵人扶持处,手攀丹桂上蟾宫’,前头虽有小小的阻碍,但又贵人相帮,后头却是样样如意。”
谢兰馨想着,豫王、自家舅舅,还有顾谨等等这些人,可不就是他们家的贵人么,蟾宫折桂不就应在了哥哥科举上,如签文所说,此后便是一片坦途了。
钟湘听了,也十分开心,这老和尚,也不知是不是知道自家的事,去世桩桩件件,都说在自己的心上,不管真假,却无意是个好口彩,便叫人加厚地布施了香油钱,那老和尚自然也更是笑意盈盈。
谢兰馨的签文内容一会儿就叫大家都知道了。
钟母听了,也觉这外孙女是个有福的,便道:“还是阿凝福气好,求了这么支好签,跟上上签也没差多少。”
王氏抽了支“花木遭风”,却是个不好不坏的中平签,她是问女儿姻缘的,那和尚说了什么“婚姻到日不须寻,何必区区枉用心,有意种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也还可以,因而对此虽有些羡慕,却也附和着钟母的话道:“也该是谢家转运的时候了,想来接下去事事都顺了。”
其余去抽签的女眷,也大多抽了满意的签。
谢玉珠还特意拿了她的签纸给谢兰馨看,却是中平签,签名“龙蛇混杂”,诗文是“龙蛇混杂最难分,未得风雷变化麟,一日腾云归北海,那时方得见龙津”,因问的也是她爹的事,却也算是马马虎虎的签。
唯有谢月牙悄悄问过后,便微沉着脸也不说话,谢玉珠好奇,边探头边随口问了她一句:“月牙姐,你求到的是什么签?”
谢月牙把签纸一团,不叫她看见,淡淡道:“这与你有什么相干,你难道是解签的和尚吗,要给我解签文。”
她虽然竭力装出淡然的样子,但是语气中的怨气任谁都听得出来,她本想没想找人撒气的,可谁让谢玉珠这没眼色的撞上来呢?
谢玉珠顿时就是一噎,刚红润起来的小脸跟着一白,只得低着头走到了自家姐姐身边,小声地跟姐姐抱怨:“我不过随口问一句罢了,她这事什么态度啊。”
谢玉容向来求一团和气,此时也只安慰她:“她爹还没放出来,她自是心情不好的,你就大量一些,也别去招惹她了。”
一旁的谢颜清听到了,便道:“像她这样的人,理会她做什么,自讨没趣。她连阿凝都要撒气的,何况你我,就更无所顾忌了。”
谢玉珠点了点头:“反正我以后是不要再理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