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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兰馨满腹心思地出了宫,只盼着车马快快到家,好和家人倾吐。
钟文采一向是个心宽的,对谢兰馨的不安根本毫无所觉。
等马车一远离了宫门,身周围着的都是自家下人、不必担心话被外人听了去了,钟文采便迫不及待又兴奋地和谢兰馨说起今日进宫值得她回味的事,还一脸少女情怀地捧着脸说:“我还以为皇帝会很可怕呢,没想到他对我们那么亲切,还让我们去宫里玩。”说着还凑近谢兰馨道,“我觉得皇帝长得还挺好看的,而且又年少。”
她前面叽里咕噜说半天,谢兰馨不过随口敷衍,全没往心里去,但一提到皇帝,便不由脸色大变,连声音都有些抖了:“难道你看上皇上,想进宫不成?”
钟文采摆着手,又摇头说:“阿凝你可别胡说,我才不想呢,偶尔进宫玩一下还可以,真要在宫里长久的呆着,闷也闷死了。何况皇上不是已经有皇后人选了,我若进宫,虽然能封个什么妃的,但还不就是妾么,我才不干呢。”
有文柔的前车之鉴在那,钟文采也并不觉得宫里有多好。
谢兰馨还以为钟文采看上那个皇帝了呢,现在见她想的那么明白,顿时松了口气:“你能这样想就好了。”
“我不过夸皇上一句罢了,你担心什么啊,还真怕我担心自己嫁不出去一时急昏了头啊。”钟文采见她那紧张的样子,还开了下玩笑,又问她,“我瞧你脸色不大好呢,一直神思恍惚的,怎么了?”
谢兰馨不想多生事端,且自己的担心全是揣测出来的,并无实据,没法说与钟文采听,何况她便是听了,也无济于事,便只道:“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表姐虽然贵为太妃,但是看着挺可怜的,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
钟文采没有多想,也便信了:“的确,二姐看着富贵,其实是挺可怜的,以后老了,身边连个儿女都没有,现在年纪轻轻又守寡,长得再漂亮都没有人看了。都怨三婶当初硬要送了她入宫。”
谢兰馨心道,其实也是钟文柔她自己心不坚定,不然那时宁国府除了三舅母外,从外祖母算起,可都不想送她入宫的,便是三舅舅,也是在两可。
如今她这般境遇,实怪不得别人。现在却又打了别样的主意,叫谢兰馨对她的几分同情之心,也消失殆尽了。
这时,马车突地停了下来,谢兰馨不由一惊,钟文采已经掀帘子喝问:“怎么回事?”
和钟文采的声音一道响起的是一个熟悉的少年的嗓音:“阿凝可在车上?”
谢兰馨一喜,探出头去,便见顾谨骑着马拦在马车前,便忙应了一声:“我在这儿。”
看到顾瑾出现在眼前,有些惊魂未定的谢兰馨有一种见到亲人一样的喜悦,恨不得好好哭一场,只是因为钟文采在旁边,强压了下去,却也不如往日那般平静。
顾谨上前来,脸上还有些焦急之色,透过车窗,把谢兰馨上下好一番打量,方往旁边让了让,却道:“我送你们回府。”
钟文采看着他们两个,已经没了往日地别扭,只是笑,朝着谢兰馨挤眉弄眼的。
等马车再一次启动,钟文采便轻声调侃:“顾世子好生殷勤啊,我说你们两个,也太肉麻了点吧?这模样,好像失而复得一般。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们‘久别重逢’,但也不要在我这失意人面前表现得这么夸张啊。”
谢兰馨却全无心情应对她,钟文采还当她是害羞了,逗乐几句没得到回应,便也罢了。
一时先送了钟文采回府,钟文采便很识趣地把自家的下人都带走,只留了马车与谢兰馨,还悄声对谢兰馨道:“放心,我会叮嘱他们别乱说话的,不过阿凝啊,你们的亲事也可以早点订了啊,你早点嫁过去,顾世子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说罢,怕谢兰馨反击,便忙忙地谢过顾谨相送,在仆婢簇拥下进府去了。
谢兰馨今日进宫,因是宁国府派人来接,且宫中不能带侍女进去,所有随从都需在宫门外等候,便谁也没带,此时钟文采把人都带走了,只留了个赶车的车夫,倒真给了顾谨便利。
一离了钟府门前,顾谨便顾不得不合礼数,就让车夫停车,上了谢兰馨的马车,至于他骑的马,却是颇通灵性,慢慢悠悠地跟在马车后头。
谢兰馨此时也根本没想到合不合适、会不会被人看见了说道的问题,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方才钟文采在的时候她一直崩着不敢表现出来,这会儿放松下来,才变了脸色,整个人浑身发抖:没想到文柔表姐竟存了那样的心思。
听到钟文采最后与自己说的话,谢兰馨哪里还能不明白她这次宣召自己和钟文采进宫的用意,这是想拿自己和文采讨好新帝呢。
怪不得银屏有意无意拖延在外头的时间,怪不得她们会在御花园见到皇帝,怪不得银屏介绍自己和钟文采介绍得那么详细!
而很显然,钟文柔在衡量之后,最终选定了自己,所以才会那么暗示。
想来自己那时就算没跟着去花园,也免不了见到皇帝的,甚至说不定情况还更糟糕。
听钟文柔话里倒像是自己进宫是定了似的,谢兰馨不免十分担忧。
顾瑾上下打量谢兰馨,见她脸色白得跟鬼一样,顿时心疼坏了,恨不能将人抱进怀里好好安慰一番,他也是这么做的。
这一次,谢兰馨根本没想到推开他,她因为害怕,整个人都在颤抖,顾瑾自是拍着她的背,好好安慰了一番:“好了好了,阿凝,什么事都不会有的,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谢兰馨在顾瑾的安慰中,感受着他怀抱里的温暖,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她的不安这才有了着落似得,平定下来。
“你怎么……”平静了些后,谢兰馨不免顾谨的到来感到奇怪:他倒像是什么都知道了似的。
顾谨看出她的疑惑,便道:“宫里的事我都知道了,我担心你被扣在宫里,这才急急赶来,连人都忘了带了。”说着,顾谨也不免为自己的惊慌失措自嘲一笑。
如今宫中无人主持,只维持着面上不乱,内里早成乱麻,也不知道被安插了各方多少眼线。自然,吴王是没少做安排的。
因此,谢兰馨一进宫,吴王这边就有人知道了。
因着顾谨的缘故,吴王也有叫人留心谢兰馨,于是之后谢兰馨在宫中的种种情况也被眼线事无巨细地传给了吴王,又传到了顾谨这儿。
顾谨知道谢兰馨被钟文柔叫进宫后,又偶遇皇帝的事,哪里还不明白钟文柔的把戏,就顾不得别的赶了过来,见到谢兰馨好好地出宫了,才放了心。
谢兰馨听了顾谨的解释,一时也没把吴王安插眼线的事放心上,只是感慨:“文柔表姐以前待我很好,没想到现在……”
谢兰馨不明白为什么文柔想要她入宫。她现在是太妃,只要不牵扯进什么事里,皇帝总不至于不给她养老,至于旁的什么,就算自己入宫得宠,又对她有什么帮助呢?
“人总是会变的,一旦进了宫,尝到了权利的滋味,就不是原来那个人了。你以为如今的钟太妃还是你当年那位温柔可人的表姐啊。”
顾谨因着此前钟文柔弃安郡王而选择入宫就对她没了好印象,此番又把打主意到谢兰馨身上,更恨上了她,又想起了之前从吴王处听来的消息,低声告诉谢兰馨,“你难道没看出来?新帝和太妃走得很近。”
“表姐是在讨好新帝啊。”谢兰馨一时没反应过来,还觉得顾谨说了废话。
顾谨便不得不说得更明白些:“我是说,他们两个的关系,有点那个……不清白。”
让他在谢兰馨面前说这些龌龊的事情,他实在没办法开口,可现在不说又不行。
“啊?”
谢兰馨一愣,等反应过来顾谨说的话,脸色便带着几分怪异,“不会吧,文柔表姐那么自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让人诟病的事情来?”
怪不得总觉得皇帝提起太妃的口气不对,也怪不得皇帝一眼就叫出银屏的名字。
“不然她一个年轻的太妃,管年轻的皇帝后宫的事做什么。”顾谨眉眼冷峻,冷嘲道。
谢兰馨越发心寒不已,原来是想自己进宫为他们做遮掩么?
也不知道小时候认识的那个温柔大方又心地善良才气满满的表姐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难道一进宫,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吗?
顾瑾忙安慰她:“别怕,别怕,他们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这什么意思?”谢兰馨心里一惊,什么叫“得意不了多久”?
她突然想到吴王安插眼线的事来。
难道说,顾谨他们打算……
谋反?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顾瑾却没解释下去,只拍着她的背,语气柔和地安抚道:“这些事你别管,我送你回家,你好好洗个澡,睡一觉,压压惊。”
谢兰馨当即便应了,心里却乱糟糟的,想着回家恐怕自己一时半会也睡不着。
等顾瑾将谢兰馨送到家时,谢兰馨才发现自己从顾瑾上马车时,就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一直抓到了现在,也没放开,手心都有些汗湿了,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忙想把手收回。
顾瑾却不肯就这么放手,反倒一个巧劲,将人带进怀里,软语温香在怀,总归是要占些便宜的,谢兰馨一开始只以为他要抱一抱,也就没阻止,谁知他的手却不客气地顺着衣服下摆摸了进来。
这下可惹得谢兰馨羞恼了,脸也跟着红到脸脖子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宫里发生了什么令她头疼的事。
“哎呀,你放手啦,这成什么样子?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谢兰馨怨道,只是嗓音娇软,让顾谨更不愿放手了,可是不想放也要放了,谁让谢府已经近在眼前了。
这马车停在这儿一会儿可以,时间久了谢府的人肯定会出来查看的。况且,刚才顾谨敢这样的一层缘故,也是为了转移谢兰馨的注意力。
顾谨不甘愿地放了手,感受着刚才手心下温软地触感,更坚定了早点把人娶回家地信念。
谢兰馨红着脸在顾谨地搀扶下,下了马车。
之后,顾谨才避到一边,目送着谢兰馨进了谢府。
直到看不见谢兰馨的身影,顾谨才翻身上了自己的马。
夕阳下一人一马,峻挺非凡,背光处,顾谨深邃的眸子中的温柔已不复见,唇边勾起一抹冷然的笑来,真是打量他家阿凝好欺负,居然敢把这种主意打到她的身上,他定是不会轻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