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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里突然安静下来,谁都没有说话,林烟甚至有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忽然,那边又传来一句:“阿则,我替你打了,输了算我的!”然后有人跟着起哄:“秦嫣,那赢了算谁的?”再接着,便只能听见一片哄笑,隐隐约约夹杂了一句,“你们还这么见外……”
只这一句话,林烟觉得她和电话里那人努力维持的平静,好像一根弦绷到最紧处,嗡的一声——
断了!
林烟笑得花枝乱颤:“去吧去吧,省得别人眼巴巴盼着。”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不愿多做解释,只淡淡“嗯”了一声。
这一声回应,特别、特别的轻,透过电波传过来,在空旷孤寂的暗夜,一点点清晰放大,俱是男人的漫不经心……因为不在意,所以才如此应付了事。
林烟并不觉得难过,她只觉可悲。
“则远,”她轻轻唤了一声,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其实,林烟很少这样亲昵地喊他。那边大抵有些措手不及,默了默,没有回答,只是不耐地反问:“还有事?”
林烟说:“我请了婚假,你有没有……”
“没有。”
林烟原本就没抱什么希冀,可听他拒绝的如此果断,一时竟有些怅惋。
大概一个人孤独久了,她太渴望有个人陪,居然瞎眼看上他!
林烟这一晚睡得并不好。以前那些过往,在眼前来来回回,跟放电影似的,一幕接着一幕——全都是痛苦!
那一年,林烟上课迟到,偷偷挤到教室最后的角落。那里坐着个穿半旧衬衫的男生。林烟挤到这人的时候,他腾出半张椅子,却连眼皮子都没抬,视线落在手边的书中,模样专注极了。林烟只当他在认真看课本,等稍微凑近一点,她才发现这人居然在偷看!
林烟当时是个伪文青,她凑过去一起看,那个男生便将书摊在两人中间……
林烟现在还记得,他们一起看的,是杨过与小龙女成亲的那段。看到最后,她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毫无形象可言,那人就从旁边默默递来一张面纸。
此后,她就记住了这个叫沈沉舟的男生。
书中那一段,杨过安慰小龙女,说:“以后你叫我过儿,我便叫你龙儿。等到将来生了孩子,便叫:喂,孩子的爹!喂,孩子的妈……”
后来,沈沉舟哄她,也会说:“你叫我沉舟,我便叫你阿烟。等将来生了孩子,便是孩子的爹,孩子的妈……”
多美的话呀,可他们一起经历那么多,再艰难的日子都熬了过去,最后,劳燕分飞。
……
因为这些噩梦,林烟心烦意乱,第二天眼圈乌黑,一脸的倦意,没想到,到了公司,更是晦气!
老于通知她去顶楼见沈沉舟。
“为什么?”林烟现在一点都不想看见那人。
“大概是宏远的项目……”老于含糊道。林烟还在想推辞,他又说:“宏远这项目公司看得紧,沈总估计是想从王老那儿下手……”
听见是工作,林烟心底再抗拒,稍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硬着头皮上楼去。沈沉舟办公室里有人在,林烟便坐在一侧的沙发,偶尔与秘书宋青闲聊几句。也不知过了多久,门终于开了——
只见一抹窈窕的身影走出来。
林烟扬起的唇角,耷拉下去。她垂下眼,很想当自己没看到,但是,对方不这么想!
前任与现任碰面,本就是件尴尬的事,大家互相无视就好,可舒曼从不会这样……
“林烟!”女人尖细的声音传过去,紧接着是高跟鞋的蹬蹬声,像极了开战前的号角。
实在是聒噪无比!
掩去眼中的厌恶,林烟笑着起来:“舒曼,好久不见。”她说着,伸出手去。
舒曼并不握,只是抬起右手,将耳畔碎发拢到后面,不经意之间,露出一枚钻戒——
这枚戒指是某牌子经典的六爪,非常漂亮,指环纤细,戴在她的手上,很适合。
林烟认真微笑:“看来好事将近,恭喜你们!”
“少装模作样!”舒曼走近林烟,压低声说,“你背地的那些龌龊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林烟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
“又来了,又来了,又是这副装无辜耍心机的脸!”舒曼指着林烟,满是厌恶,“林烟,我现在看见你,就觉得脏和恶心!”
“你说什么?”
舒曼的话极为难听,林烟当即冷下脸,不客气地质问。这人抢了她的男人,现在居然还在这儿冲她鬼吼鬼叫?
舒曼得意嗤笑:“我说——我看见你就觉得恶心,还扮什么可怜无辜?你与其在背后勾引,不如直接开个价!”
“说吧,你要怎么样,才肯离开这儿?”舒曼轻蔑问她。
看着这张狰狞的脸,林烟紧紧握着拳,指节都泛了白,片刻后,又缓缓松开。
她覆到舒曼耳边,悄声说:“舒曼,我是很想离开,但是,你去问问里面那一位,看看他让不让我走……”林烟脸上笑得很坏,语气更是无辜又可怜。
“你!”
舒曼被气得说不出一个字,抬手就要甩过来——
林烟眼睛微眯。
就见一人快步走过来,死死握住舒曼扬起的手。
正是沈沉舟!
舒曼一贯是淑女的,她一下子慌了,连忙解释说:“不是的,沉舟,我……是她不要脸!”
沈沉舟看向林烟。
林烟却不敢看他,只笑嘻嘻地对舒曼说:“舒小姐,以后别把我想的和你一样龌龊。”她顿了顿,狠狠心说:“我再怎么恶心,也不会去抢别人的东西!”
沈沉舟脸色一变,林烟心底升起一种变态的快慰,她痛一分,他就必须痛十分、百分!
说完,林烟转头对宋青说:“小青,你帮我向沈总请个假,就说我被恶心到了,需要休息!”
金丝眼镜后的眸光彻底黯淡下来,沈沉舟想要说什么,林烟匆匆看了他一眼,转身快步离开。
直到走出安信,她才哧哧笑,可笑着笑着,林烟又有些难受。
和沈沉舟刚分开的时候,林烟就想离开安信,可是……她舍不得。不是舍不得这个男人,而是舍不得这个公司。在安信最最艰难的时候,林烟放弃一切,毅然决然过来帮沈沉舟。这里有她完整的青春,有她的痛苦和眼泪,有她的成长和挣扎,她怎么舍得?
林烟的心情很差,如今雪上加霜,直接掉到谷底。女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大部分都喜欢花钱,林烟也不例外。
林烟喜欢丝巾,她皮肤白皙,拿丝巾点缀再适合不过,所以,她是好几个牌子的忠实客户。林烟今天又看中个新款。她坐在高脚凳上,一个相熟的男店员替她将半长的头发挽起来,又将丝巾系到纤细的脖颈处。女人优雅的脖颈宛如白天鹅,系上这方明艳丝巾,像是冬日的暖阳,让人移不开眼。
男店员由衷赞道:“阿烟,这条丝巾与你很配!”
林烟对着镜子看了看,又回头冲他笑:“是吗?”
她今天气色不大好,可在这方丝巾的衬托之下,笑起来俨然倩丽,眼波之中都含着一点娇媚……
“林小姐——”
忽然,有人喊她。
林烟愣了愣,就见一个穿黑色西装的人在店外驻足,见她打量过来,那人又喊了一声“林小姐”。
“你是?”
那人不答,只指着停住外面的一辆车,说:“林小姐,宁先生在车里。”
林烟恍然大悟,大抵是有人以为她和小鲜肉当众*,觉得丢脸了……
她付完账,走到那人跟前,傲娇地说:“抱歉,请叫我宁太太!”
那人愣了片刻,毕恭毕敬改口:“好的,宁太太,宁先生在车里等你。”他接过林烟的“战利品”,又替她打开车门。
看着那扇车门,林烟心里有一丝害怕,她犹豫了会儿,又咬牙坐了上去。
后座的男人穿着一套银灰的西装,一丝不苟,唯独领带松了,大概是从机场过来。
“则远,你怎么回来了?”林烟故作热络寒暄。
宁则远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只示意前面开车,留给林烟一张异常冷感的脸。
z市一面沿海,三面环山,车沿着山道缓缓开进一栋老宅。略微斑驳的铁门,泛了红的爬山虎,偌大的宅邸有些空……一切的一切,林烟都不喜欢。她更不喜欢的,是宁则远的房间。
房里漫天漫地的黑色,只有一张床是白色。林烟坐在床畔,嫌弃道:“哎,你不觉得自己是住在殡仪馆么?”
宁则远这才淡淡看了她一眼,随手将领带扯下来,没什么情绪地说:“你如果不喜欢,可以去客房。”
“我干嘛要去?”林烟夸张道。这是她名义上的家,还有,她的挂名男人。
宁则远也不接话,只戒备地盯着她。
林烟忽然顿悟了,她坏笑道:“你不会是在为谁守身如玉吧,阿则?”
宁则远脸色变了变,终于忍不住出言讥讽:“林烟,沈沉舟不要你之后,你就是那么随便……和人*?”
他说话时,林烟将阳台门推开。一大股冷风灌进来,她就站在那儿,回头看着他。远山渐变,她孤寂的身影落在山影里,实在太小,太小……
“宁董,你也不怎么样啊,居然利用自己妻子和别的男人的关系……”林烟顿了顿,冷冷看他,“你让人在王老面前挑破我和沈沉舟的分手,不就是期望他对安信印象变差吗?然后,你们宁氏可以完胜?”
宁则远微微眯起眼,他忽然笑道:“林烟,你完全可以坦白,说嫁给我了啊。”
林烟一怔。
“你不敢说?”宁则远嗤笑,“林烟,我很好奇,如果沈沉舟知道你和他分手之后,转头嫁给了我,是不是会对你……有所防范?他还会不会信任你?”
林烟慢慢回过身,倚在阳台往下看,有那么一瞬,她想纵身而下……
这世间,没有了父母,没有了爱人,她还剩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