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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芍,蒋三娘子呢?”傅明珠问白芍道。她见只有白芍一个人回来,有些奇怪。白芍虽然活泼了些,行事没有紫芍妥帖,但也不会丢下客人自己跑回来。
“蒋三娘子忘记穿斗篷了,奴婢回来给她拿。”白芍屈膝答道。
“蒋三娘今日恁地事儿多,”李五娘嘀咕一句,觉得蒋三娘麻烦事多丢了她的面子。
傅明珠耳尖听见,心中一动,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她也是半道上才知道这蒋三娘的蒋就是孙媪所讲的事例里的蒋家,不会这么巧,蒋三娘就是那个蒋家庶女吧?
“你就这么回来了,可有人带她去净室?”傅明珠再问。
“没有,院子里正巧无人,奴婢看净室不远,为蒋三娘子指了路,便回来了。”白芍回答得有点心虚,她这番行事欠妥当,竟然任由客人自己去找净室。
“那你赶紧拿了斗篷去吧。”怎么能没有人看着,傅明珠让白芍快走。
白芍应了,抱着蒋三娘的斗篷,出了门疾步而去。
傅明珠摸着袖子上的折枝梅花绣纹走神,那蒋三娘看起来是个规矩温柔的人,应该不会狗血吧?
殊不知,正院里狗血已经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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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蒋三娘的运气,正院的侍女有一半随着卢氏去了梅园,还都是得用的。而原本应该当值守在正房外的侍女偷懒,趁着主母不在,聚在茶水房取暖。是以正院清清静静地竟无人走动。
蒋三娘一路顺顺利利的摸到正房外,居然无人察觉。她心中一喜,掀起帘子就进了屋子。
安南郡主的屋子就已经是常人想象不到的富贵了,没想到这里更甚。锦绣幔帐、八宝宫灯、紫檀螺钿的家具莹然有光,金银丝花鸟纹的香炉里不知点了什么香,淡淡的青烟飘出来,满屋子都是清雅的香气。
地上铺着凌阳公图样的宣州红线毯,踩上去软软的如在云端,真不愧是魏国公府,她也有一张三尺宽的红线毯,只舍得铺在妆台前,这里却铺了整间屋子。蒋三娘按住心头激动往东间望去,傲雪寒梅图的绣花屏风后是一间起居室,隐隐可以看见罗汉床上那人的身影。
蒋三娘的眼神一下子热切起来。
傅淳素来不喜侍女在侧,娇妻不在家,他只好独自一人坐在罗汉床上看书,忽然听到轻轻的脚步声,还以为是添茶水的侍女。他翻着书,头也不抬:“我这里不用伺候,放了东西出去吧。”
“您也喜欢《集贤诗集吗》,”蒋三娘心跳如鼓,尽管她努力克制了心慌,可声音还是有一丝颤抖,她有些懊恼自己太紧张使得音色不够柔媚,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甜美。
“你走错地方了。”傅淳抬起眼,漫不经心的合上书。看清楚跟前的女人是随着女儿来的人,不由眯了眯眼。
蒋三娘只觉得那人浑身的气势一变,原本像是和煦的阳光,这时却变得凌厉冰冷,像隆冬寒风,冷厉如刀,刀刀刮骨。他只是目光淡淡,平静地看来,竟让她有一种自己是个死人的错觉。
“我没有走错,”不能后退,蒋三娘握紧了拳头,机遇可遇不可求。三分仰慕七分虚荣作祟,蒋三娘见正院空虚便临时起意,只是没想到上天眷顾,她竟然顺顺当当走到了魏国公跟前。这就是天意,所以她一定能成功。
“蒋氏阿莲仰慕您已久,愿常伴君侧。”她上前一步,长跪在地上,用一种倾慕的姿势仰起脸。只见她的双颊生出红晕,将一张白梨花般净美的脸染得娇媚之极。
她声音婉转,话语中浓浓的都是爱慕之意,“阿莲蒲柳之姿,不敢奢求名分,只盼能够随侍在侧,得君一点儿怜惜,阿莲就心满意足了。”
阿娘说了,没有男人能够拒绝一位美丽而多情的少女的仰慕。
蒋三娘满怀期盼地仰望那人,他是英雄,是良人,更是权势和富贵荣华。蒋三娘的目光不由控制地在傅淳腰上的玉梁金筐珍珠蹀躞带上扫过一眼,而后她望着傅淳的双眼更加的妩媚含情,盈盈如春/水荡漾。
蒋三娘天生一双含情目,此时泪光点点,似喜还嗔,说不出的惹人怜爱。
呵,傅淳笑了,身上凌厉的气势一散,复又散漫随意起来。
那种迫人的压力顿时烟消云散,蒋三娘松了一口气,暗自得意,阿娘说的没错,任他是铁石心肠见了她双眼含泪的模样都要软了心肠。
“你是哪家女儿。”傅淳饶有兴趣的问道,好多年不曾有人头脑发昏了,好不容易碰上一个,真是难得的乐趣。
蒋三娘眼睛一亮,这是要去她家提亲吗,她羞答答回道:“家父乃是户部支部蒋郎中,阿莲行三,乃是家中三女。”
“哦,原来是蒋郎中,”原来是这个蒋郎中要作死。傅淳得了答案,没耐心再看这女人惺惺作态,打发她道,“既如此,你走吧,记住别让人看见了。”
要是被人看见了闹出来,让外人看了热闹,阿玉会不高兴的。
“是,阿莲明白的。”蒋三娘脸上的喜色关不住,一个劲儿的往外冒,她欢喜地解下绣有自己闺名的荷包,捧到傅淳眼前,“这是阿莲亲手绣的荷包,望傅郎喜欢。”
如意形的荷包,花样是粉色并蒂莲,月白缎面宝蓝镶边,别出心裁地坠了一串长长的珠玉,看得出是费了心思的。
呵,傅淳嗤笑,真是个蠢的。要使美人计,也不找个聪明的。他伸手接了证物,不耐地挥挥手。
荷包定情,他收了!蒋三娘幸福得快要晕倒,乐陶陶轻飘飘地出门去了,全然不曾发觉她的傅郎满眼沉静,何曾有半点情意。
人一走,傅淳就嫌恶地把荷包仍在地上,还倒了茶水洗手。看来不仅某些跳虫需要收拾,正院也得整顿一番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还敢利用小玥儿,真是活腻了。
傅淳微笑着双手交握,他的指节发出一阵令人齿冷的咔嚓脆响。如果有亲近之人在,看了傅淳这模样就知道是有人要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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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芍取了斗篷来,却发现蒋三娘子不在净室里,她急得额头冒汗,弄丢了客人就罢了,这里是正房,若是蒋三娘子胡乱走,冲撞了阿郎,她就不要活了。
白芍越想越后怕,又不敢叫人帮忙找,正着急地四处找人,就见到蒋三娘子一脸喜色的从正房方向走来。
白芍脸上一白,连忙上前问道:“蒋三娘子,你去了哪?”
她的声音有点大,将飘飘然的蒋三娘吓了一跳。蒋三娘做贼心虚,听到白芍这样质问的语气,顿时恼羞成怒,“你还好意思问,你胡乱指了个方向,害我走错了地方。”
“是奴婢的错,请问蒋三娘子可还要去净室?”白芍不卑不亢地赔礼认错,是她行事不当,怨不得什么。只是她是魏国公府安南郡主的贴身侍女,由不得一个小官之女随意指责,那落的是她们娘子的面子。
蒋三娘被白芍的态度镇住,她毕竟心虚,气势就弱了,后悔自己刚刚得意忘形,连忙转换了脸色,变回那个温柔可亲娇柔美丽的小娘子:“我也是急了,并非有意指责姐姐,还望姐姐莫要放在心上。”
“不敢,请问蒋三娘子可还要去净室?”白芍没有蒋三娘那份变脸功夫,态度依然有点僵硬。
“忽然不想去了,”反正魏国公总要去提亲的,蒋三娘就懒得遮掩了,接过自己的斗篷穿上。她自以为入了魏国公的眼,再看傅明珠的侍女,就带了点傲慢,也无心思交好了,淡淡道,“我们回去吧。”
白芍应是,领着蒋三娘回来傅明珠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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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蒋三娘安全回来,傅明珠放下心,笑道:“时候不早,我们也该回梅园去了。
“多谢郡主援手,”林大娘感激地盈盈一拜。现在她身上的衣裳完好整洁,头发整齐,脸上看不出被打过的痕迹,光鲜亮丽一如出门赴宴之前。对此林大娘自然感激不尽,她正在议亲的关键时期,可容不得半点闪失。
“我也多谢郡主帮忙。”又慢了她一步,李五娘暗瞪林大娘一眼,赶紧道谢。
“不过是举手之劳,”傅明珠笑笑,她看看蒋三娘,总觉得哪里不对。
蒋三娘被傅明珠看得浑身不自在,暗暗庆幸今日风大,把她在魏国公屋子沾染上的香气吹散了。
回去的路上,蒋三娘突然变得活泼许多,左顾右盼望着府里的景色感叹:“那处小桥流水真美,岸边种的是樱花吧,到了春日定然美不胜收。”
又或者,“那处有回廊的院子真是幽静,居然有株那么大的银杏。”
虽说是夸赞,但也太呱噪了,傅明珠和安乐公主相视一眼,心中摇头,下次再宴客记得多准备几处院子,再发生这种事,直接叫侍女领了去就是,再也不要亲力亲为了。
李五娘也皱了眉,扯了蒋三娘一把,低声道:“闭嘴,别嫌不丢人。”
蒋三娘垂下头,心中不忿,李五娘处处不如她,只投了个好胎便盛气凌人,对她颐指气使。罢了,再让李五娘得意几天,等她嫁入国公府,就该她风光了。
想到得意处,蒋三娘笑如春风满面。那有石榴的院子不错,多子多福,到时候就住那里吧。
傅明珠再回头看一眼蒋三娘,终于发现是哪里不对了,原来是垂在蒋三娘腰间的荷包不见了。她记得清楚,那个荷包下面是个如意结,还坠了一束漂亮的珠玉流苏。蒋三娘走路的样子弱柳扶风一般,那荷包的流苏就随着她腰肢扭动的频率轻轻晃动,很是显眼,她不由看了好几眼。
那么,问题来了,荷包哪里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