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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一直是晴日,没想到,这日竟然下起蒙蒙的雨来。
入了秋,一下起雨,天气就凉了。雾霭沉沉的天色,蒙蒙的天光,叫人觉得看哪都是一片晦暗。
只是霪雨霏霏,今晚估计是看不见月亮了。
中秋无月,傅明珠觉得有些遗憾。她刚从清宁山房请安出来,临时起意绕了路到小花园逛逛。莲雾给她撑着一把题诗画翠竹的油纸伞,主仆二人正穿过一片开着细小黄花的木樨林。
大概是阴雨天气的缘故,木樨花的味道淡淡的,几乎闻不出来。铺着光滑鹅卵石的小径上,浅浅的落了一层或金黄、或杏子黄的小花,穿着木屐踩过去,感觉特别少女,特别诗意。
好像很久没有过这种悠闲的心情了呢。
傅明珠想起自己刚刚的表现,偷笑着给自己点了一个赞。
今日去给阿婆请安,不出意外的,苏静姝也在。
她这回乖了,没有说那些出格的话,还言笑晏晏地和苏静姝讨论了一番针法配色。说起来,她的女红只能说是好,可以夸一句针脚细密,远不如苏静姝的女红精致有灵气。看苏静姝的样子,估计祖父的那幅红梅图真能让她绣出几分气势来呢。
不过,傅明珠也想开了,多一个人尽孝没什么不好的。就像这次,如果不是苏静姝,阿婆哪能那么开心。以前因为怕损毁祖父的真迹,阿婆都不敢将那画挂出来。现在,待苏静姝绣好了,用绣图制一扇小屏风,就可以摆出来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认真跟苏静姝相处,就会发现,她是个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人,润物细无声地让你喜欢上她。
傅明珠不得不承认,一个早上过去,自己就对苏静姝有了几分好感。至于雷剧里的玛丽苏女主,傅明珠决定忘掉她。都说是那是雷剧了,剧情肯定扭曲得厉害,她要再揪着不放,就是傻子。
这么想着,傅明珠心情开朗,看见一株木樨花枝繁茂,枝桠低垂,触手可及,不由伸手折了一枝。
不想那花枝受了雨,沉甸甸的都是水。她莽撞一折,花枝颤颤,落雨一般落了好多大颗大颗的水珠下来。沾湿了她的衣袖,就连脸上都落了几滴冰凉的水滴。
有点冷呢。
莲雾也被波及,叫道,“娘子,这花上都是水,又不香,折它做什么。”
呃,一时兴起而已啦,傅明珠抖抖手中这枝花上的水。
小黄花一簇簇,挨挨挤挤的开得热闹。枝头上的花是嫩生生的鹅黄色,不像落花,颜色都变老了。小巧的花瓣看起来肥肥的,也是很嫩的样子,凑近一闻,还是嗅得到一丝甜香。
木樨花是可以吃的哒。
傅明珠眼睛一亮,高兴起来,回答莲雾的问题道,“折回去做桂花糖藕!”
木樨花也就是桂花,木樨就是比较高大上一点的叫法。初秋的莲子好吃,莲藕也是白嫩嫩、脆生生的,可清甜啦。
说着,傅明珠又伸手“咔嚓”折了一枝。这回,“哗啦”一声落下好大一片水珠,“噼啪”打在油纸伞上,如荷叶滚珠一般,滑落下来。
“哎呀,娘子你的衣裳都湿了,还是让奴婢来吧。”莲雾跺脚,娘子的袖子都湿了一大片了。
“你好好给我撑着伞就是,”傅明珠笑容明媚,眼睛亮晶晶的,伸出白嫩嫩的小手,辣手摧花,“咔嚓”又折了一枝开得正好的。
莲雾无奈,只好小心地打着伞,尽量不让水珠落在傅明珠身上。
不过,人家花枝上也没有蓄着多少水,可以来喷这个辣手摧花的家伙啊。傅明珠连着折了几枝花,就基本不会掉水珠子了。
这下子她就更开心了,高高兴兴地折了一大把,直到拿不下了,才是意犹未尽地停了手。
玩得开心是顾不得衣裳的,停了手才发现袖子已经湿透了。傅明珠也不介意,抖抖手里的花,心情灿烂地打道回府。
刚走到半道上,还没出林子,就遇见同样来折花的裴七娘。
不过,她家大嫂是带着工具来的,手上拿着一把小银剪,看好了,就用剪子“咔嚓”一下,又方便又淑女。相比之下,傅明珠刚才真是太粗糙了。
穿着海棠红窄袖,泥金罨画裙子的裴七娘带了两个穿黄白二色齐胸间色裙的侍女,一个捧着篮子,一个撑着伞,主仆三人立在翠绿的木樨树下,好像一幅画儿。
“嫂嫂也来摘花?”傅明珠笑着走进画里去。
裴七娘转头就看见傅明珠穿了柳黄窄袖,齐胸桃红裙子,梳着十分俏丽的乌蛮髻,俏生生地。她手上还持着一把翠叶黄花,正眼睛含笑看着自己。
她就笑了,“那花上都是水,也不怕弄湿衣裳,还不赶快放到我的篮子里去。”
“这可是我辛辛苦苦折的,放到你的篮子里,岂不是做了白工?”闻言,傅明珠眨眨眼睛,俏皮笑道。花上的水浸湿了衣裳,凉凉的,是有一点不舒服。好在她身强体健的,还受得住。
“罢了,我不过是好心,谁要贪你的花了。”裴七娘娇嗔道。
“也不知道是谁,抱走了我一篮子莲蓬。”傅明珠闲闲道。
这个么,裴七娘也眨眨眼睛。上次采莲蓬,她光顾着画画去了,就采了几个,看见小姑采得多,她就拿了一点走。
“我又没有不问自取。”裴七娘辩解,她要给夫君做莲子茶啊。再说了,“我做好的茶,你可没有少拿。”
这么一来,二人打平。
傅明珠笑了,果真将手里的花放到裴七娘的篮子里。这个竹篮子还挺大,傅明珠一把花放进去,还没铺满篮子底,看起来好少。
“嫂嫂摘花做什么?”有了篮子,可以装好多,傅明珠挽了袖子又去折。
“你又折了做什么?”以裴七娘对傅明珠的了解,肯定不是拿去做香包,插瓶子这样的风雅事。
傅明珠一笑,姑嫂俩个交换个心知肚明的眼神。
“前几日天晴,嫂嫂怎么不来摘,今天下着雨呢。”傅明珠说着话,手上也不停。她是习武的,手劲非娇柔的裴七娘可比,折起花来,“咔嚓咔嚓”老干脆了。
“我前几日摘的都晒干了,还酿了酒和桂花蜜。”裴七娘嘴角含笑,“我想着今日中秋,摘些新鲜的,好做月饼。”
桂花月饼吗?很好吃咩。傅明珠踊跃举手,“我也要,我去做蜜汁桂花藕。”
有了一致的目的,俩个人干劲十足,不多时,好好一棵亭亭如盖的桂花树就遭了央。没办法,谁叫它长得比周围的同类矮呢。
约好时间,姑嫂二人就分了手,各自回院子吃午饭,换衣裳。傅家只在晚上会一起吃饭,早上请安,女眷们就在宜阳大长公主那里用一餐早膳,中午一般是自己吃自己的。
傅明珠还是和莲雾一人拿了一把桂花回去,她那里也有个自己的小厨房,拿回去自己做一罐子桂花蜜。她记起来秦王好像喜欢甜食,正好做了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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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光殿的庑廊上。
何贵妃慵懒地倚在廊柱上,她穿了月白绣紫玉兰的彩锦襴边大袖,湖蓝牡丹团花纹的长裙,腰间繁复的宫绦垂下来,分外的婀娜多姿。不过何贵妃畏寒,又在衣裳外面罩了一件杏红菱花暗纹披风。
她闲闲拿了一枝海棠宫花,逗着廊下挂着的雪白鹦鹉。
这只鹦鹉叫雪娘子,嘴巴机灵,脑子也难得的聪明。何贵妃每撩它一次,它就摇头晃脑地念出一句诗来,“幽态竟谁赏,岁华空与期。”
“娘娘,雪娘子越来越聪明了呢,它不过是昨日听您念一遍,今日就学会了。”何贵妃的宫女舒兰凑趣道。这只鹦鹉是新城公主送来的,很得贵妃喜欢。
何贵妃笑道,“这东西也就一张嘴讨巧了。”
说着她用那宫花撩了撩雪娘子的下巴,这回雪娘子张嘴却是一声,“讨厌。”语气娇滴滴,就是配上鹦鹉那特别的嗓音,听起来怪搞笑的。
何贵妃知道这鹦鹉是在学自己,她有些好笑,难怪都说鹦鹉前头不敢言,这爱学舌的家伙,谁知它什么时候将你的话传出去。
“刚夸你一句,这就词穷了?”何贵妃嘴角露出一丝清浅笑意,将海棠宫花插在鹦鹉架子上。红艳艳的海棠,搭配雪白的鹦鹉,倒也相称。
看见一直撩着它的东西插在了它的地盘上,那雪娘子歪着脖子侧着头,黄豆大的小眼睛转啊转,似在研究那海棠宫花可不可以啄两口。
突然它一个激灵,脖子上的毛都炸起来了,直起脖子,扯着嗓子叫道,“殿下来啦,殿下来啦。”
诶?何贵妃惊喜回头,就看见披着蓑衣,让内侍打着伞的秦王远远走来。
看着清俊端方的儿子,何贵妃脸上难掩欢喜。自从儿子出宫建府,母子俩见面的次数就屈指可数。母子俩难得见面,每次一见,何贵妃都是嘘寒问暖,殷勤的不行。那热情态度,与外人所知的清冷孤傲全然不是一回事。
“母妃,”秦王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他刚走到近前,何贵妃就拉住他,殷切地给他解蓑衣的带子。
何贵妃才不看儿子的脸色呢,她特地等在外头,本就是来接儿子的。
那只鹦鹉也不忘讨好地叫着,“殿下万福。”嘴巴甜得很。
秦王不由多看了它几眼,将小鹦鹉吓得又是一番甜言蜜语。
“也不知怎么回事,它就怕你一个人。”何贵妃觉得好笑。她让人把雪娘子拿走,不忘交代给它喂食,安抚安抚被吓到的小东西。
一片慈母心肠的何贵妃亲手给秦王解了蓑衣,确认他的衣裳都是干爽的没有浸湿,才是高兴地拉着他进去。
何贵妃的含光殿布置得清雅素丽,地上是翠蓝的宝相联珠短线毯,万字流水纹的槅扇上挂着梅子青缇花幔帐,家具用的都是雅致的黄花梨,掐腰壶门床上摆了一个小方桌,桌上一只青瓷花觚,供着一枝枝干横斜有趣的朱红丹桂。红花绿叶,浅浅的香气脉脉浮动。
母子俩在分别在小方桌左右坐下,就有宫女用兔毫盏奉了茶来。
寒暄过后,秦王捧着茶,丢个了大消息给何贵妃。
何贵妃惊喜之余,还是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