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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_84468清平初年,清平帝励精图治,颁布了数条通商与利农的法令,加之风调雨顺,又无战争,不过两年,大齐便步入清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大小地方,皆是繁华一片,天下大治。而那清平帝,圣贤之名传遍天下,载入史册。
清平元年,国事积压,新政待兴,皇帝终日忙碌,每日休息时间不过一两个时辰。到了清平二年,盛世开启,皇帝也闲了下来,便终日呆在了幽州城中。坊间传言,那闯王府还有一个名称,便是‘皇家别苑’。
清平元年便有传言,清平帝有一红颜知己,便在这幽州城中。既得皇帝痴恋,为何不入宫?有人猜那女子乃是红尘中人,因身份低微,不得入宫,皇帝深情,竟然在这守着她,也有人说那女子是个农家女,因不舍故乡。然而,这些只是飘忽的传言,那红颜知己,究竟是何人,并无人知晓。
到了清平二年,这传言突然变了。有人说,皇帝的红颜知己,并非红颜,而是那闲散王爷,闯王赵闯。这传言比之前的所有都来势凶猛,只因有理有据。正史有记载,景泰六年,闯王救皇帝于反贼李殷之手,景泰七年,闯王与皇帝一起,率领几万大军,与北蛮大军战于黄沙沟,闯王以命相护,才护住皇帝性命。正史之上,便有八字述说两人关系:同生共死,感情甚笃。正史如此,野史则更为直接,‘冰寒之地,相抱取暖’,‘水尽,闯以血哺帝’,‘闯王马下救君主’。这些小故事,口口相传,到了后来,赵闯便成了高大英武的男人,他做土匪干得那些欺男霸女的事,也没有人再提及了。
赵闯对于这些传言的第一感觉便是:李辞的故事编得甚好!
清平二年,李辞闲了下来,便开始编故事。赵闯看着那些小故事,有时甚至忍不住红了眼眶,只是那个李辞中了毒箭,替李辞以口吸出毒液的人能不能不叫‘赵闯’?
李辞心机深重,这一切自然并非为了打发时间。善用流言,也是一种权术。民有积粟,野无饿殍,鸡犬牛羊散被草野,富庶充实,俨如承平之世。这便是李辞心中的盛世。民既丰衣足食,缺的便是教化。正史与野史便是教化之用。
当然,这些也并非李辞的最终目标。正如太皇太后所言,男妃并非无先例,然而男妃纵然得皇帝喜爱,却是遍受诟病的,被外臣暗中辱骂,又被宫中女妃欺侮。李辞要的效果便是,若是有一日,他要赵闯为后,举国上下,无人阻止,甚至夹道而迎,家家恭贺,将他迎上皇后之位。
李辞是很想让赵闯做皇后的,可惜若是他敢提,赵闯便整个月整个月的不理他,李辞最后只能将这个想法藏在内心深处。李辞偶尔会想,若是十年前,他娶的不是王氏,而是赵清离,那么会如何?可惜没有如果,他也只能想想赵闯穿着凤冠霞帔时的模样。
清平三年,赵闯走在幽州城中,便有女子以花相赠,小童赠以果子,众人目光,再无鄙夷,只有崇敬。甚至有人戏叫‘皇后娘娘’,赵闯是极不喜欢这个戏称的,然而在众人仰慕的眼光中,他只能勉强忍了下来,皮笑肉不笑的回应。
至此,李辞终于放弃写故事。
“齐家治国平天下,朕活了近三十年,做成了后面两件,却独独第一件,迟迟不能完成。”这是皇帝,在几位老臣面前,叹着气说出的话。
皇帝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头戴冠冕,身姿挺拔,威严高贵中,透出一股哀伤与无奈。
自那以后,李辞便开始做另外一件事,便是下厨。皇帝呆在闯王府的厨房中,穿着围裙,脸上表情认真,气势沉稳,与朝堂之上的模样如出一辙。李辞是第一个做饭的皇帝,也是第一个将下厨下出上朝的气势的人。
有一段日子,闯王府出了一些难以下咽的食物,不仅味道怪异,而且卖相丑陋。王府上下,除了两人,没有人知道那些食物,出自九五之尊的手。吃着这东西的一共四人,赵无抱着石天狼,当场便吐了。赵睿吃了一口,脸皱成了一团,而赵闯,则是有些恍惚。等人散去,他单独见到李辞的时候,便鄙夷了一番。
“猪蹄腻而不肥,花甲伴有泥沙,青蔬黄而不嫩。这下厨之人,简直脑子坏了,蠢到家了。”
看着赵闯挤眉弄眼,鄙夷地绘声绘色,李辞突然凑近了他,将脸凑到了他的面前。
“清离……”李辞低声叫了一声,眉毛皱了起来,似乎有些痛苦。
赵闯往后缩了缩,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清离,你说我脑子坏了,不如帮我看看哪里坏了。”李辞一脸认真道,甚至将脑袋凑到了他的怀里。
赵闯伸出两指,抵着李辞的脑袋,将他推了出去。
这天下敢用两指推皇帝的人,也只有赵闯了。
“清离,你既然说出那些坏处,便是一个一个都认真尝过了。”李辞忍着笑说出了这些话,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在赵闯被戳中真相、恼羞成怒前,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去。
八月十五,中秋节。
沐石河过云州城,中秋佳节,便有许多人在那河上放河灯。有传言说,将心事写在河灯之上,然后顺着沐石河往下,便会流入仙境,仙人若见了,便会还人愿望。因此,这一日,云州城比幽州城热闹许多。李辞提及此事,石天狼便动了心思,费了几番力气,带着赵无去了那云州城。这闯王府中便剩李辞、赵闯,还有赵睿了。
赵睿已经年满十岁,身体迅速抽高,都高到了李辞的腰上,眉目长开了,那眉眼,也变得越来越像李辞了,甚至连那外文内沉之气,也学去了几分。依旧是一身长袍,身材瘦削,头上扎着一个发髻,眉清目秀,从一个可爱而圆滚滚的小娃娃,渐渐长成了一个俊秀的少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赵睿的聪慧程度,甚至更甚于李辞。赵睿聪慧,却又时常板着一张脸,许多人早已将他当大人看待了。
却也有例外。中秋赏月,赵闯依旧改不了旧习惯,将儿子抱在怀里,这揉揉,那扯扯,将他清秀的脸,弄得染上了红意。
“爹爹!”赵睿恼羞成怒地瞪了赵闯一眼。只有在赵闯面前,赵睿才会有这般娇气的动作。
赵闯扒着赵睿的脸亲了一口,将儿子那白皙的脸亲得更红了。
“爹爹……”赵睿的声音软糯了许多。
那已经被忽略了的李辞坐在角落里,看着那两人亲昵的模样,心里开始冒酸意。李辞忍不住轻声咳嗽了两声,也终于吸引了赵闯的注意。赵闯转头看了他一眼:“这几日天气有些凉,你病了?”
李辞面色正常,完全没有病征,但是想着若是赵闯那乌黑的眼中透出担忧,便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
“那你快去歇着。”赵闯道,“离我们远一些,莫要让睿宝儿也染上病了。”
李辞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赵睿将脑袋靠在了赵闯的身上,身体一抽一抽,显然在忍着笑。
待那两父子腻歪完,李辞便将三坛酒放到了石桌上。中秋佳节,花好月圆,若是再配上美酒,自然是再好不过。
赵闯胸中毫无诗意,只藏稻草的人,也融入这美景之中,拿着酒杯喝了起来。赵闯本就是豪放的性子,拿着杯子喝了两口,便抱着酒坛了。李辞也舍命陪着他,抱起了另外一坛也喝了起来,颇有不醉不休的意思。
一坛酒过后,赵闯已经眼泛金星,而李辞,只有脸微微发红,眼中却十分清醒。赵睿一直坐在一旁,看着两人喝着酒。
李辞将喝得烂醉的赵闯抱在怀中,然后看着赵睿道:“这天下虽然重要,有些人却也一样,莫要因为天下,丢失了重要的东西。”
李辞说完,便看着怀里正在狂笑的赵闯,心间涌起了一股热意。他的眼中,却始终带着愧疚与惘然。他费尽心思,终于将他留在了身边,却也错失了许多东西。然而,他已足够幸运,毕竟得他在侧。
这一夜,李辞将赵闯抱上了床,目光深沉而急切,手上的动作却小心翼翼。
赵闯清醒的时候,他很少能爬上他的床。只有喝醉的时候,他们才会真正的结合。赵闯的潜意识里渐渐接受他,但是他的理智不能原谅他。他嘲讽他,将他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之外,不过是为了惩罚。赵闯喝醉,不过给自己一个放纵的原因,他的逃避,他的惩罚。
李辞看着身下的青年,他白皙的皮肤上泛着红意,大睁着眼睛,里面泛着一层水雾,湿漉漉的,就如同一只可爱的小动物。他的鼻翼翕动着,红艳的嘴唇张开,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
赵闯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双手抱住了李辞的脖子,双腿则缠住了他的腰腹。
自是一夜放纵。
九月九,重阳登高。
李辞带着赵闯去登了观景楼。四年前,他们便是站在这处,看着那副万里江山雕刻而成的美好画卷。那时,浑浑噩噩混日子的闯王突然清醒过来,决定护着这一副美好的画卷。
此去经年,四年已过,那画卷更加美了。房屋鳞次栉比,繁华的街道,远处青山绿色,真真的一副水墨画,如此美丽,如此让人痴迷。
李辞指着那万里江山道:“清离,若以这万丈江山为媒……”你是否愿意做我之妻?
回复李辞的是一阵呕吐声。他这话便这么难听,竟然让清离忍不住吐了吗?
李辞心中五味杂呈,一边将手落在他的背上,关切道:“清离,可是因为高处头晕?”
赵闯突然转身,却是一副呕吐状。李辞将他抱在怀中,等他渐渐恢复。李辞看着他的模样,突然想到了什么,那黑色的双眸,渐渐生出了异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