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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一见金璨的脸色,便知道自己受伤一事瞒不住她。他干脆凑得更近,声音微不可闻,“不妨事。”
金璨轻轻地点了下头,不动声色地端详一番,发现太子的站姿不同以往——他将重心移到了左腿,显然伤口就在右腿。金璨主动挽住太子的右臂:给他一个支撑,右腿多少能省点力气不是?
太子当然不能真拿闪闪妹妹当拐杖,但这个小动作无疑让他心中一暖,怒意也稍微消散了一点。
金璨只打算扶着太子坐到房里的罗汉床上就功成身退,结果太子刚坐稳就柔声道:“闪闪妹妹再陪我坐一会儿。”而后更是一点也不含蓄,看着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王美人道,“我要问问她,你不妨也听听。”
金璨瞬间听懂了太子的潜台词:见血何尝不是种历练?
她立时想起天朝的老爸在她懂事后也不再掩饰他冷酷狠辣的一面,还相当直接地告诉她:如果只是一味宠你疼你,不让你看见世间阴暗,懂得世事无常,才是害了你。你老子我不能不负责任。
不只天朝的老爸,连大秦的这个便宜哥哥也是如此……金璨心中一软,对太子又多了几分亲近,应了声“遵命”,便规规矩矩坐到了太子的右手第一个位子上。
厂花自觉主动地侍立于金璨身后,顾涵也不肯离场,得了太子的允许便自顾自地坐到了金璨的身边。
太子、金璨,甚至连叶灵都不由侧目。
不过顾涵乃是是自己人——无论是血脉还是立场,见闪闪也没有什么不情愿,太子顾渊也不会做那恶人,他收回视线吩咐道,“弄醒她。”
一壶冷水浇下来,王美人不由打了个寒颤,人也睁眼苏醒过来。
太子的心腹,万能公公李芳莲亲自上前,替王美人切了脉,又回到太子身边躬身说道:“禀殿下,美人身体无碍。”
也就是她说自己小产纯是子虚乌有,金璨眨了眨眼,又跟身侧的叶灵对了个眼色:王府庶出的小姐顾溪恐怕没有让王美人这么卖力的本事,梅侧妃定是出手了,只是金璨十分好奇梅侧妃究竟用什么打动了王美人,让这位东宫婢妾不惜欺君也要跳出来为难她。
王美人此时跪伏于地,面色惨白,水珠顺着她的发梢和面庞不绝滴落于地,也不知是刚才泼到脸上的冷水还是……她吓出的汗水。
太子也没有呵斥,只是淡然道:“你跟着孤也有些年头了,该做什么说什么还用孤教你吗?”
“妾身知罪!”王美人头也不敢抬,声音颤抖着来个了“竹筒倒豆子”。
原来,午后有人送来两瓶果粒酸奶,请王美人吃下后当晚便传太医前来即可——这是商家之间互泼脏水的手段而已,王美人司空见惯,见“谢礼”十分丰厚,她便应了。
到了晚上,王美人刚要按照计划装病,行宫中一位掌事女官匆匆前来,言道镇南王府梅侧妃有事相求,不必再传太医,又说要借她名义宣金璨进宫,之后最好惹得金璨失态,名声扫地才好……梅侧妃可听说太子有意将此女纳入东宫。
王美人说到这里,金璨情不自禁地揉了下太阳穴:我就知道!
比起给买通王美人,让她宣称用了金家酸奶而吃坏肚子而言,直接扣个“犯上”和“善妒”的名头才能让金璨真的焦头烂额一番。
显而易见,顾溪跟梅侧妃压根不是一个级别的嘛,而且王美人也在避重就轻呢。
顾涵一直留意金璨的一举一动,见状忙问,“闪闪怎么了?”瞄了眼王美人,又以目光征求了下太子的意见,接着开口道,“去到金家的女官颇为鬼祟,只是见到我便像是阴谋败露似的丧气又畏惧。”
太子听说,只是轻飘飘地“嗯”了一声,王美人汗如雨下,“是……是她出的主意,说是找了侍卫污了……污了……金家小姐,”她也看出太子十分看重金璨,此时言语也不敢不敬,“就再不能攀上殿下您了。只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她又改了主意……”
事到如今王美人依然不知道顾涵的身份,但看他在太子面前也有座位,也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正是顾涵跟着进了宫,让那位联络双方并出主意的掌事女官不得不修改计划:来到行宫私会情人还要再带上个~奸~夫,这说不通啊!
金璨要是知道那女官的想法,定然认为这女官未免单纯了些,竟想不到NP这种可能……
不过此时金璨却在感慨王美人好歹也在东宫过了好些年,居然又蠢又瞎到这个份儿上:如果真让梅侧妃和那女官得逞,我固然再无名誉可言,但召见我的王美人,你怎么在太子面前摘清自己?
行宫或许守卫规矩比不上皇宫森严,但一个掌事女官说和外界联系就联系上了,你在行宫名义上是太子之下的第一人,但你召见女眷夜晚进宫竟没遇到阻拦,也没人提醒你要禀告太子一声……你竟然完全感觉不到此事处处透着诡异吗?
金璨真心觉得,这个智商水平能当上美人都算她运道惊人了——这个时候金璨还不知道,她的渊哥哥选择姬妾只有两个标准,长得过得去,脑子不好使,省得重蹈先帝宠妃与庶子夺嫡并作乱的覆辙。
太子面上依旧平静,“都许了你什么?”
王美人忽然平静了下来,还稍稍抬起了头,“出宫。事成之后,她们答应助我出宫。”
殿内气氛顿时一滞。
金璨觉得渊哥哥的脸……肯定都肿了。
其实王美人原先正是太子妃的陪嫁丫头,因为颜色好,不聪明,更没野心,才在太子妃怀孕时伺候起了太子。所以此番被打肿脸的不仅是太子,还有太子妃以及太子妃的爹娘。
而王美人又开了口,声音里还满是憧憬,“跟着殿下离了京城,走了这一路……妾身更想出宫了。”
居然向往自由!
金璨也震惊了:虽然完全不能赞同她实现愿望的手段,但却能理解她的动机,更是万分佩服她的勇气。
太子面无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涵和叶灵此时还是更关心金璨,对王美人的话全无动容。
正巧一位眼熟的内侍得了允许,匆匆进得房里,行了礼便小心翼翼地轻声道:“人已抓获,请殿下吩咐。”这说的便是见势不妙,早早开溜的女官了。内侍顿了顿,更是压低了声音,“殿下,路太医已经在殿外候着了,您看?”
王美人忽然尖叫了一声,“什么?太医?”她好像大梦初醒一般,爬了两步扑倒在太子脚边,“殿下……难道您受伤了?殿下您……刚才不在宫里?莫非……”她还真开窍了一样,“她们!她们的目的是您吗?!”旋即以头抢地,“臣妾万死!若是臣妾知道会害了殿下,臣妾宁愿不出去。”她说得断断续续,还伴随着应景抽泣声,“臣妾后悔了……”
好好的一部虽有些悲壮但主题鲜明的励志片,忽然来了个大反转变成了三流狗血爱情剧。
真可惜没有右上角的小红叉……金璨有些郁闷,又揉了揉太阳穴:亏我还高看了她一眼。
太子终于面露厌倦之色,摆了摆手,心腹内侍上前一个干净利落的手刀,王美人白眼一翻,再次不省人事。拖走这位头脑和精神都有些问题的女人,另一个十分狼狈的女子又被侍卫们拎到了大家眼前。
太子的“见血”说的就是她。这位出谋划策又能里应外合的女官被堵着嘴,绑着胳膊,而裙子下摆已被鲜血染得猩红一团团。
太子看向金璨,特意道:“闪闪妹妹,你也该试着处置不老实的下人。”
金璨应了,端详了紧闭着眼睛的女官一会儿,也不在意喧宾夺主会不会让太子不快,“是条大鱼。”
她,以及和她背后的几个人的确都是大鱼。
太子和顾涵齐齐望向金璨,像是等着她自圆其说一样。金璨只好“不负众望”了,“她去我家时可是胸有成竹呢,显然不怕我不来,说明她其实是带了些得用的侍卫,至少足够把我绑进行宫里。梅侧妃要是能指挥得了王府侍卫,何至于还要跟我耍阴谋?那些侍卫只能是行宫中安国公安排下或者是买通的人手了。再说,她能专门选中今天对付我,肯定是知道渊哥哥你今晚不在行宫之中……”
金璨摇了摇头,“能知道这种密报的人物,地位低不了。”
太子像是来了兴趣,居然挤出一抹笑容,“闪闪妹妹还想到了什么?都说来听听。”
顾涵更是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盯住了她。
金璨一摊手,“有人不愿渊哥哥您真去探查边境,但这些人应该不是安国公的属下,没了。”
如果安国公在南安有这么大的能耐,太子早就遇刺身亡,或者重伤不能动弹了。
能给太子这样一个不轻不重的警告,按照实力和动机,以及目前已知的线索来猜测,金璨觉得别有心思的守卫军将领比安国公的下属更让人信服,当然,还有一个无法宣之于口的人物也能做到,那就是镇南王顾晟。
金璨直觉:顾渊和顾涵兄弟也跟她一样,“英雄所见略同”了一把。
就在她觉得这二位大概会各自思量下对策时,顾涵忽然道:“闪闪,你一直韬光养晦,是怕我保不住你吗?”
我以前是真的傻,比王美人稍好的地方就是精神还算比较稳定……金璨连忙否认道:“当然不是,是为了清净。”
“原先是我忽视了你,”顾涵凝重道,“今后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太子听了,还笑了笑,“你早该如此。”
金璨甚是不解:这是怎么了?我怎么预感不太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