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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摇曳,晕满一室的温暖,简单陈设的屋内,也叫人觉着多了几分宁馨。
只不过,这屋内人的谈话间,却不见得完全是平静。
“要不,我们干脆趁着明天去市集的时候走了吧?”一次两次都没能离开这座城,伶舟皎总放不下心底的不安。
她看着坐在屋内摆放的案台边上的夙沙亭,终于还是忍不住这般认真地建议。
见着夙沙亭垂眸,似乎不为所动的模样,她接着又道:“不说别的,这书院里边,后面是一定会查户籍之类的吧?到时候又该怎么解释?还不如趁早离开,而且,不说那条密道,就今日所见,也足以证明,这地方分明一滩浑水,再待下去,于己何益?”
气氛凝滞了一瞬。
夙沙亭才慢悠悠地答:“明日,恐怕不行。”
伶舟皎回:“我知道明天离开不是个好时候,但是这书院分明十天半个月才有休沐,先不说我们等不等得了那么久,就是其间要出书院也已经不是件易事,倒不如趁此机会,说不得就能走掉了!”
夙沙亭摇了摇头:“明日如果出去,定然不止是就这些学生,书院定会派人在后边盯着,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伶舟皎拧起了眉头。
夙沙亭接着说:“书院恐怕还是想知道在这群新进的学生里,有多少听话,有多少不是那么听话,让学生自己去市集上,又说了那些规矩,书院应该有想要借此观察新进学生的品性如何,萧院士今儿那会儿反常地没有反复叮嘱许多话,可能就是出于这一缘由。”
伶舟皎愈发拧紧了眉头,仍犟着道:“这不过是你的推测罢了,难道又要为了这么个推测就放弃这个机会?你明知道的,在这里待下去,同院子的那几个都要防备,就这样,又能防备到几时?”
和伶舟皎、夙沙亭分到了一处小院子的,有薄奚凛、呼延笠,以及那个李浩和出言及讥讽过李浩的林逢。
说起来,伶舟皎对这几个人的观感都不是那么好——两个心怀不轨,两个心如针凿,都是各有满腹心思的人,说不得每时每刻都在打着什么算计!
烛芯噼啪一声细响,烛光摇晃。
夙沙亭站起身来,挑了挑就靠在近处的灯芯,慢悠悠又坐了回去,才答:“不急,反正,在这书院里边,暂时还算是安全,倒是出去了...”
安不安全反而成了两说。
想起白日里,那‘习凛’灼灼仿佛不经意,又仿佛有意地落在伶舟皎身上的目光,夙沙亭始终觉得,或许,不止是他和伶舟皎在等着出去的机会,那两人也许也正正好在等着他们出去。
“你先回去睡一觉吧。”夙沙亭的声音缓缓,面容看上去十分镇定,而耳尖却不知何时悄悄染上了细碎的红色,只是在光照之下,并不是很明显,“你这样待在我的屋子里,难保你防备着的人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明日肯定是走不成的,阿皎还是先好好歇息一番。”
伶舟皎定定地看了夙沙亭一眼,眸中说不上来带着的是怎样的情绪,接着,她轻轻笑了笑,扭头便推门出去了。
有风汩汩从掀开的门缝里透入,一阵寒意直面儿扑来。
夙沙亭却也并不管那扇没阖上的门,只半敛了眉目,身坐在案台边上,将面容陷落在背光处,一片阴影里间。
然而,他在想些什么,这会儿,才是真的叫人无从知晓。
夜色半掩门户,小院子里静悄悄的一片,像是这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已早早歇下,安然浸在睡梦里。
只是,分明,在暗处,真正睡着了的可没几个,有人睁着眼躺在床上,眼神虚无,心中想着的是自己往后该如何才能挣得出一条出路,有人半卧在床边,衣衫带着些许的凌乱,被褥掩在身上少许,眸中似流淌着比夜色更沉沉的黯淡,有人,踽踽未成眠。
这一夜,寂静了多少喧嚣。
晨起。
天色还是蒙蒙亮,分明还早,而书院里早已敲起了大钟,一声声钟鸣将已醒来的或未醒来的,全都震了个清醒,一个个学生,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都相继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穿戴整齐,开始洗漱。
新进的学生虽然这一天并不用早起去上课,但大多数也是争先恐后地随着书院的钟声爬了起来,只为了在这样的考核期内,不要先就给师长们留下什么坏的印象。
似伶舟皎这般并不在意书院里是什么规矩的人,也同样地起了床。
无他,只因为早早地,在钟声响起之前片刻,就已有侍童敲了小院子的门,送来了昨日萧院士所说的出入牌子。
直整得这一个院里的人,齐齐在钟声还未响起之前,就已经相继清醒。
钟声响起不过两刻后,伶舟皎他们所在的院子门前,就已经等了一圈的人,院子里收拾停当的夙沙亭和伶舟皎等人,也已经走出了院子,关上了院门。
走近等了一圈的人群前,夙沙亭淡淡地抬眼一扫,道:“要出去的人都到齐了么?”
众人左右看看,方才齐声道:“到齐了。”
虽是早起却也不见半分倦容的薄奚凛,似笑非笑地瞥一眼站在众人落落大方说着话的夙沙亭,以及站在夙沙亭身旁闷不做声的伶舟皎,眸底也不知在酝酿着怎样的思绪。
那代表着出入的牌子,不仔细瞧,看起来也就是很普通的一块深色的木牌,仔细打量,却能够看到在木牌之上蔓延缭绕的雕纹,夙沙亭将那牌子就那么捏在手中,触碰之下,也能感觉到雕纹处,稍稍凹凸不平的起伏。
他将话语停顿,目光,极是缓慢地在站在面前的这些人脸上,缓缓地打量过,面色极是认真,就如同认真背诵着文章的学子,带着一点严峻的肃然。
指尖在手中木牌稍稍凹凸不平之处轻轻摩挲了一下,夙沙亭将双眼闭上了一瞬,接着,缓缓睁开,方简洁道:“走吧。”
旋即,他就这么领了一行人,往昨日的来路,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