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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奥尔,去把贝纳德?阿齐伯特找回来,让他就席。依文伊恩,你也坐下吧。”
费尔德南的话在贵族间引起了轩然大波——实际上没那么夸张,但是也差不多。
依文伊恩看着阿齐伯特一副似乎连眼睛都要掉出来的样子,差一点就笑出声来,这帮人,与费尔德南相处那么多年,依然没又摸清费尔德南的脾性。
费尔德南是一个非常传统的帝**事贵族,或许在治理领地与经营家族产业上,费尔德南的手腕非常僵硬,但是作为一个军事贵族,这种僵硬,或者说强硬的行事态度,反而是身为一介公爵所需要的。
哈?有意包庇?教子不严?引来非议?但是这跟他费尔德南又有什么关系?
没错,今天的情况因为阿齐伯特突然来的这一出,稍微有些不同,但是这又如何?难道他就要因为阿齐伯特这点小疏忽,应和众人的想法,狠狠责罚依文伊恩一顿?!
在费尔德南的思想里,根本就没有这种思考回路!
跟阿齐伯特一样,达克也被费尔德南那毫无迟疑的命令给弄呆了,他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僵硬:“大公……费尔德南公……您难道不再考虑一下吗?这很可能会演变成全南岭的贵族口中的非议……”
“达克?吉尔子爵。”费尔德南微微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从胸腔中镗出来的声音厚重雄浑,“我问你,二十三年前,当时跟依文差不多年龄的我决定与血龙王尤利西斯开战,当时整个帝国的人都以为我疯了,但是我可曾改变过主意?”
“唰啦——”子爵先生下意识地后撤了一步,结果脚下一滑,却是发出了有些不雅的噪音。
淡淡地旁观着这出闹剧演到现在,依文伊恩稍稍估摸了一下,感觉差不多是自己出场的时候。
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引起了其他人的注目,依文伊恩抬起头,看向达克子爵与阿齐伯特伯爵,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达克子爵,我代替我的父亲,感谢您的提醒。但是在此之前,能不能请在座的诸位先听我说个笑话?”
“请便。”达克站直身体,有些勉强地点了点头。他很清楚,他今天跳出来,把依文伊恩得罪了个彻底,已经毫无转折的余地,结果却连依文伊恩的皮毛都没碰破,已经是亏得不能再亏了,而素来以言辞犀利着称的银玫瑰爵士接下来打算怎么羞辱他,他都已经做好准备应下了。
“那么我就不客气地占用诸位一点时间了。”依文伊恩点了点头,“故事实际上很短,是我小时候发生的一件事。诸位都知道,我童年时遭遇了些曲折,曾经在文宁区生活过一段时间,倒是看过不少市斤之人间的有趣事情。”
看着侃侃而谈的依文伊恩,阿鲁特稍稍坐直了些身体,目光中表现出一丝兴趣。而此时在场的人中,神情有些微妙的不止阿鲁特一人——很多曾经从一介平民或者骑士身份,通过锲而不舍的努力与拼搏,一步步走到如今这个位置上的军事贵族,听到依文伊恩的开场白,眼神或多或少地都有了些变化。
其中甚至也包括达克?吉尔。
“在我所住的诺兰姬迩娼馆附近,住了一名卖粮食的粮商,以及一名卖衣服的裁缝。”依文伊恩没有避讳娼馆这个字眼。
听到这个词,在场的贵族神色稍微有些改变,公爵的儿子,居然沦落进娼馆……还好是文宁区的娼馆,否则他们这些在座的贵族大多都得好好回忆一下,以前的自己是不是‘有幸’插过小公爵的屁股。
依文伊恩继续说道:“而粮商有个傻瓜儿子,裁缝有个呆瓜儿子。这两个笨蛋少年没有什么其他玩伴,但是彼此却是好朋友。而两人虽笨,却都非常为自家的生意而自豪。有一天,裁缝店的呆瓜少年就说了——”
“‘我的父亲剪裁衣服,附近的大家都是因为我的父亲,才能够穿上衣服,所以我的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人。’”
“但是听到呆瓜这样说,傻瓜就不同意了,于是他也说:‘没有我的父亲买来粮食,整个文宁区的居民都要饿肚子,因此,我的父亲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人!’”
说到这里,依文伊恩稍稍中断了一下,笑了笑:“当然,这里只是两个无知小孩的戏言,而我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很清楚,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人,应该是我们的皇帝陛下。”
听到依文伊恩这露骨的马屁,在座的人有些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却不敢说什么,毕竟他们面前的可是被称作是帝国文科学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人家还真就在那么屁大点大的时候,就已经搞明白帝国的政治体系了也说不准。
依文伊恩继续“不过就连那两个少年也很清楚,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人只能有一个,于是为了自己的父亲是最伟大的,还是对方的父亲是最伟大的人,他们争吵了整整一天,直到晚上才不欢而散。而回家后的两人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都在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才能说服对方。”
“于是第二天,胸有成竹,得意洋洋的两人,各自拿出了自己‘具有决定性’的证据,以证明对方的父亲不如自己的父亲。”依文伊恩看到阿齐伯特与达克脸上的表情终于变了,似乎已经猜到依文伊恩接下来打算说什么,“呆瓜拿出来了从傻瓜家买来的一袋米,然后指着米袋最上面的一粒沙砾说:‘呆瓜!你看你爸爸卖的什么米?!这样的米能吃吗?吃了这种满是沙砾的米,还不把人吃死!’而傻瓜闻言也气炸了,拿出了自己的证据——一件从呆瓜家买来的衣服,指着上面一个没有做好的针脚,对着呆瓜说;‘你还说我的呢!你看看你爸爸!这样的衣服能穿吗?!穿了这样的的衣服,还不把人冻死!’”
说到这里,再迟钝的人也明白过来依文伊恩的隐意了,看着达克与阿齐伯特的眼神有些古怪。依文伊恩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很明显,他故事里的呆瓜与傻瓜是在指桑骂槐,真正意有所指的是眼前这两个人。
然而依文伊恩说到这里,故事却还没完。
“听到傻瓜这样说,呆瓜气炸了:‘你居然敢这样说,有本事你不穿我家的衣服!’听到呆瓜这样说,傻瓜也更加生气了:‘行啊!我不穿你家的衣服,有本事你不吃我家的饭!我不穿衣服能活,你不吃饭能活吗?!’呆瓜气得哇哇大叫:‘不吃就不吃!我不吃你家的饭,你也别穿我家的衣服!’”
说到这里,依文伊恩脸上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呆瓜与傻瓜的脑袋有些问题,但是笨蛋的思维往往固执,他们倒是把自己的约定坚持到了最后,所以10天后呆瓜饿死了,傻瓜冻死了。”
“我的故事讲完了。”依文伊恩对主席台上的诸位行了个礼,“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为了其他人的错误而惩罚自己,那样反受其害的,是自己与我们的家人。”
没有人鼓掌,一直到依文伊恩坐回位置上之前,主席台上的气氛都很诡异。
达克面色铁青,阿齐伯特气得满脸通红,但是他们都没法说什么,就跟他们刚才以为费尔德南着想的名义一样,他们直到这时,才意识到依文伊恩为什么要说“最伟大的人”以及“皇帝。”
达克看了主座上的费尔德南一眼,最后有些无奈地深深地低下了头颅,他已经意识到,这种勾心斗角的活,到底是不适合他这样的军事贵族:“费尔德南公,是我唐突了,请你责罚。”
阿齐伯特猛然回头看向达克,眼神中又惊又怒,达克这一句话,几乎是把他前面的全部盘算都给推翻了。
果然,费尔德南一抬手:“这没什么,起来吧。”
如果说,之前费尔德南还可以说顾及依文伊恩,处罚有失公允的话,达克来这一出,却是将费尔德南的行为重新定义到“仁义”上——想想吧,这样的情况下,达克还能要求费尔德南重罚自己,以示“公正”?!
而这么一来,跟达克站在一条线上的其他南岭贵族,还怎么再开口,炮轰费尔德南不察不明?
整个计划被彻底搅乱,阿齐伯特心有不甘,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猛然反应过来时,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达克已经谢罪退下,而他因为羞愤发呆,还兀自愣在费尔德南面前,被其他人看了个遍。
但是此时他已经错过了最好的下台时机,此时还想要完美下台,却必须把自己这不正常的呆滞给含糊过去才行……然而该怎么掩饰,阿齐伯特满头冷汗,愣是想不出来,而他越想不出来,越僵硬,但是为了避免积蓄尴尬,他还是硬着头皮,缓缓地单膝跪了下来。
然后,典礼官替他打破了这生硬尴尬的局面。
“费尔德南公爵大人,雪莉儿公爵夫人,时间已经到了……”从台下走上来的典礼官步履匆匆,没有注意到低头跪着的阿齐伯特,冲费尔德南与雪莉儿行了个礼,径自说道。
“好,那么就开始吧。”费尔德南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阿齐伯特,“伯爵大人也站起来吧。”
阿齐伯特如蒙大赦,慌忙道过谢,走下台去。
离开时,他扭头看了一眼依文伊恩的背影,眼神中的痛恨之色,不减反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