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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纷纷议论,对胡炭赞者有之,诟者有之。然而不论是谁,对小童能够这般应对两个高手攻击,无不心中惊佩。
当然。这番佩服之情,并不包括当事的叶传艺和桂海龙。尤其是性格暴躁的桂海龙,他只觉得自己的老脸都要丢尽了,一张髯须密布的粗豪大脸上几成紫色,众人夸誉之声愈入耳中。他心中愈怒,堂堂喜三禽的铁爪舍长老,和一派掌门联手攻击一个稚龄小童,竟然还让对方两次三番轻松逃过。这实是生平奇耻。看见胡炭一个空穿,稳稳的站到了叶传艺的背后,喜三禽名宿怒吼一声。再次愤然出手,沉重的铜钺抡起一圈金色光芒。“呼呼呼”的连劈起三道劲气。匹练一般直向胡炭卷去。他也不求什么一击破敌了,只要能将胡炭重伤,甚或毙于钺下,便遂其心愿,当下光瀑挥过去,桂海龙又弹射而起,预先迎向胡炭躲避的方向。他要切断小贼的后路。
“托!”的一声,胡炭果然不敢直触那圈光瀑,脚步一错。便向着桂海龙冲去的方向避让。桂海龙心中狞笑,暗道:“来得好!这下爷爷不将你斩成十七八段,对不起费的这么多力气!”手中铜钺左右急挥,激出劲气,再次封断胡炭的两边通道。
“着!”两人相迎对飞还有丈许远。胡炭再次抢先出手。
“着!”桂海龙也大喝道。
胡炭扔出的是三角黄符,桂海龙却是将右掌兵器掷了出去,铜钺呜呜响着,飞速盘旋向胡炭当头斩落,远比胡炭的符纸快得多。炼器师与法器人兵合一,这可不是一般的掷物伤人,因为有气息相连,只要他心中动念。这柄铜钺便会如其心意上下左右斩斫,甚至于激出利芒远程杀伤敌人。不管胡炭身手如何敏捷。短身终不可与长兵相抗,到此时此境,已经无可避免的要与他硬拼了。
既然硬拼,老家伙近四十年的精绝功力,难道还不如这个黄毛都还没有褪净的小鬼了?如果真是那样。桂某人也不等别人指摘了,自己刎颈便是。
铜钺带起了一溜金光,在***照射之下,如同一条粗壮的金色雷电。
“当!”这声突然响起的金铁交鸣当真响亮之极,声威毫不亚于空庭霹雳。在电光火石之际,胡炭身前突然树起了一重淡金色的壁障。攻防交接,声震庭院。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光罩旋破。那个狡狯地小童已经开始向后倒飞。“你到底防不住我的攻击!”桂海龙心中大喜,小童用的似乎是炼器的金墙术,但是硬碰硬之下。显然不及他的四十年功力。便在他欢喜初兴之时,“砰嗤!”又是一声闷响,几乎与第一响同时响起,不过这声响却已经小了很多。
气盾术。
桂海龙睁大眼睛,看见铜钺撞散了一团透明地空气,狂风四卷。波光摇动。喜三禽的铁爪舍长老操控法器继续追击。他满怀希冀,小贼在瞬间布出两层防御术。很了不起了。但也该到计穷之境了吧,他只盼铜钺继续建功。将胡炭挑在器下。然而金钺飞厉,接下来他没有看见期盼中法器斩进小贼身体的美妙情景,却看见了劲力渐消的铜钺在胡炭身前两尺外又再接连遭遇阻碍,溅出一大蓬剧烈的火花。
小贼比他想象中要可恶得多。
“当!”如铜钟之相撞。声破耳鼓。小贼掷出的是一块黑沉沉地方形铁器。炸亮的火光中,众人看见了铁牌仍然不敌铜钺之力,一触而后飞,但在瞬间散发出的微弱地蓝光,却仍映入众人眼中,这光芒虽然微弱。然而毫无疑问。这的的确确是法器与炼器师共鸣时方有的灵光。
小贼居然同时还学有炼器之术!
看客们暗暗惊骇,先前看见宋必图身兼两学。已经足够让人吃惊了。可是眼前这小小幼童竟然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学的东西粗浅不值一哂,无一登堂,可是想一想,器术,法术,步法,咒符,虫毒蛇蝎,学到如此地步。哪一样不须两三年苦功方得如此?这小鬼到底哪来那么多精力,学得这么多旁杂艺学?
桂海龙恨得几乎要扑上去了。事实上,若是没有胡炭当面扔来的三张符咒的话。他也早就真的团身扑上去,与小贼近身搏杀了。
三只雪白的飞狐在空中显露轮廓。这些小兽此时也反映出了主人地心术喜好,并不以力大爪锐见长。却快疾无比,跳脱敏捷,如同三团雪块一般只围在桂海龙地身周飞舞。桂海龙原本想要挥刀将三只不起眼的小兽一举杀灭,但是在攻击无果。反让觑见空处扑上来地白狐在肘尖上咬掉一小块肉后。他不得不强压怒气,激活左掌中地方锏,化出金墙术来防御。
胡炭用的是幻化符,就符咒而言。幻化符原是最等而下之地符咒。只是入门基础之学,并不足为惧。威力最大的幻化符,是幻出龙熊虎豹,帮助施符者攻击,这些猛兽龙虎,以巨大的躯体和尖利爪牙伤袭对手。力气极大,让人不得不防,胡炭幻化出的这三只飞狐,力气小,牙口弱,本不是什么利害东西。但是若是三只飞狐行动如电,令人杀无可杀。又防不胜防,那又是另当别论了。
好在幻化符因所附法力极微,因此显化的时间也短。桂海龙倒不如何担心。他的金墙术虽未如高等炼器师的布劲或者激金阵有效,但比胡炭刚才用的那三脚猫金墙术却强得太多了,防住三只小狐毫无问题。想来只要他的金墙术再罩开数息,这些讨厌的小兽便会自行消失掉。现在他的心里。只是感到失望。还有深深的忿怒。失望者,是自己的全力一击,结果并不如意,这让他对自己的能力有些心灰意冷。而忿怒者,是因为眼前的小贼太过奸猾了。其奸似鬼,其猾如狐,大人都远所不及。便在桂海龙被飞狐闹得手忙脚乱的时候,他的眼睛也一刻没有离开过小童,按他的预想。胡炭的两重障碍和一块铁牌,纵然能消去铜钺的大半冲力,但剩下地力道若不再受阻,小贼仍然逃不开肠破肚穿的结局。
然而桂海龙很快失望了。因为他看见,胡炭在借得金墙术和气盾防御的间隙。折身后退拉开距离,又以极快的速度在面前凝出一重气壁,而且,到这时,惊怒交加的桂海龙还看见小贼身上多出地一个异况,胡炭的面目胸腹。手足四肢,在灯光下已经完全看不清楚,贴着他肤表正漾动着一层黑色的。如同细小虫蚋般的浮物。这层浮动的细粒时聚时散,有疏有密,便像一群活着的蚊蚋跟随人气息飞动一般,只随着胡炭地动作而流转颠扑。见多识广的桂海龙不会不知道,这正是天下术客奉为最后防御术的贴身蚁甲咒。
有这最后两重防御手段,桂海龙知道,自己这倾力一击,已经无法对胡炭造成任何伤害。遭遇过前面地金墙术和气壁之后,钺上力道已经消去十之七八。再当两重防御术。如何还能建功?胡炭的气盾术随心而生,那就不用说了。久学控气之法者。有两项特点,一是施法极快。二是聚量极丰,这些法力高深者可在瞬间将空气凝得硬甚坚铁,用来防身护体。瞧胡炭挥手即来的施法速度,可知小贼正拿手于此,防住三成劲力的铜钺毫无问题,即便小贼限于年岁气壁术未臻极致,不那么坚硬,后面一重号称贴身铁衣的蚁甲咒,仍是不可逾越的铜墙铁壁。
果然,在撞开胡炭的铁器之后,铜钺撕扯空气的声音顿时减弱下来,在众目睽睽之中。耀眼的金光还原成了原本地巨斧形状,“砰!”地一声闷响过后,胡炭身前空气摇动,烈风再次卷起。他那重聚在蚁甲前的护壁术将铜钺挡了下来,铜钺落地,气壁也瞬间散去。
桂海龙到底没有料到,胡炭竟然学会了如此之多地防御招数。令他雷电贯庭地一击无功而返。他一生遇到的敌人,无一不是精于本术,纵有涉猎旁学地,最多也不过学会两三样防御法,对付这样的敌人,桂海龙尽可以在对方防住攻击之时,另寻他途攻击取胜,或者找出他防御术中的破绽,等觑空一击顿克。但像胡炭这样的,防御手段呈出不穷,一招接着一招,随心而发,竟似无穷无尽,这让他打心里就感觉到了无计可施。这算什么防御手法?不求一次防御成功,却使攻击层层递减的法子。喜三禽名宿从来不曾遇见。
愤怒的桂海龙自然想不到,胡炭学成如此,其实是有原因的,而用层层减弱攻击的防御,却是小童自知功力不逮,逼不得已的法子。秦苏胡炭姑侄两个因为连遭玉女峰追杀,而秦苏功力大损。为了保住胡炭不负胡不为遗愿,她不得不让胡炭学习尽可能多的保命逃命法术,蚁甲咒。气盾术,土壁,冰波障。甚至《大元炼真经》里符篇提到的护身聚气符,器篇里提到的金墙术,所有秦苏能找到的防护咒法。她都让胡炭学了个遍。秦苏不指望胡炭能学出多高明的法术,她知道自己不足为师,也知道小小年纪的胡炭怎么学都无法跟玉女峰追兵对抗,她只求胡炭能平安活着。这姑侄二人的辛酸经历,桂海龙当然想象不到。
胡炭使出浑身解数,抵御住了桂海龙的攻击,也是吃力不小。他至底还是年幼。与桂海龙四十年的功力一较,精疏立判。好不容易挡住这全力一击,还没来的及喘息,听见身后风响,怒火满腔的叶传艺又再次追击过来。
被这两大高手死死纠缠。若不快些想法解决,自己将被生生耗死在这里。胡炭叹了口气,仓促间弹身再退,时不得已,他不得不用上了本不欲用的手段。
把头转向了数丈开外的人群。胡炭在半空中用十指捏了个古怪的手诀,口中低低念了数字。
“赦令!”
水榭的漆柱下,被两个师弟搀下去后仍旧咳嗽不止的马奎华,突然间身子打了个大竦,他奇迹般的止住了咳嗽,一把搡开了身边二人。两个师弟吃惊的看着十二师兄腾然站起,“嘶”的重开玄关术,一步虎跃向着胡炭的方向大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