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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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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黄裳这群官僚朋友,包括半截“下海”的上官剑南在内,这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思,都让黄裳深恶痛绝。

    当年他清剿明教余孽立下汗马功劳,随后被仇家一拥而上堵得四处逃命时,可有谁人伸出了援手?等他一家子的日子好容易安生些,就冒出头来想要算计一二,好歹捞取些好处。

    唐瑛的医术的确高明,可名声撑死就在数州之地内传扬,就这还有人将信将疑呢,如何就传到了几千里外,杭州城里的“贵人”耳中?

    虽然黄裳自己也承认,官家为了求子,已经有点疯魔,不惜急病乱投医了:只要听着有点希望,怎么都要勉力一试。

    黄裳的心思,这回异常难得地全摆在了脸上。

    其余几位“好兄弟”、“好侄子”在鄙夷官家之余,也知道这是个烫手的山芋,如今还是黄裳过往有些交情的同僚写信说和,再过些日子八成就要迎来圣旨了。

    一屋子男人在频频以目“传情”后,视线就齐齐落在了唐瑛身上。

    这倒并非是这群汉子想推卸责任,而是唐瑛自始至终说话都极有分量,想先听听唐瑛的意思,大家再做出相应的决定。

    唐瑛坦然回望着这群真亲友,不无感慨:这个时代,书香门第出身之人多有风骨,却也未见迂腐。

    他们也许轻易不会有“果断换个大老板”,也就是改朝换代之念,但存着“看你不顺眼,我就不伺候”主意的人可真不少——至少这一屋子里坐着的男人都位列其中。

    眼见唐瑛半天都没言语,独孤小哥小心提议道:“实在不成,就去金国与西夏……”挨了三哥一记眼刀,他还是坚持把话说完,“暂且躲一躲。”

    话音刚落,慕容继也认真地点了点头。

    独孤剑和慕容继都是鲜卑人,对大宋归属感本就有限。黄裳与王铎也不会让唐瑛愚忠,黄老邪的亲爹黄十一郎更不是拘泥之人……

    于是在唐瑛看来,这群汉子的眼神已经变成了:只要一声令下,咱们就砍尽拦路虎,然后卷包袱走人……

    唐瑛再次默然无语。

    大家都以为她在慎重考虑,实际上脑海中小金忽然开了口,“主人,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您想先听哪一个?”

    这似曾相识的语气……唐瑛惊讶道:“我又有了?”

    夫妻俩最近的“夜生活”水平,她心里自然有数。两口子谁都没正经吃过避~孕~药,自从表哥到来,大黄也不知是不是受到了点“激励”,在交公粮时一直表现得积极且振奋,甚至比以前更细腻……因此怀孕真的一点都不稀奇。

    只是这一回,她终于要迎来了闺女了吗?连产三子才得一女,她都快喜极而泣了!

    小金善解人意地直接揭晓了答案,“恭喜您!又是双胞胎,一儿一女,都很健康!”

    两个……健康的小细胞,唐瑛心道:果然为了得个女儿,还得接受强买强卖,白搭一个秃小子啊!不过,她终于得偿所愿,神情瞬间舒展了下来,更是伸手轻轻抚起了小腹……

    黄裳注意力全在七娘身上,一见这状态,他立即反应了过来,“又……有了?”

    唐瑛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亲友们闻言,先把给官家治疗男科疾病的事儿丢在一边,转而连番恭喜起来。

    黄裳横抱起七娘,大步出门,给诸位仁兄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唐瑛趴在丈夫肩头,自然不会错过表哥顶着张幽怨的俊脸,正冲她摆手道别。

    “表哥明明是头霸……”王龙,还偏偏爱扮小白花!话说这时代,大家不知道霸王龙是什么东西吧?

    黄裳反问道:“八?王八?”

    唐瑛连咳了好几下,佯怒在丈夫肩头拧了一把,“表哥可真能装相。”

    黄裳心情极好,因此也特别老实,“我也行。”想了想,又柔声道,“以前我是不屑,如今你让我像你表哥一样讨你欢心……我也情愿。”

    他能不能办到暂且另说,这番话也足够顺耳了。

    在唐瑛看来,用稍微文艺点的说法,丈夫就是一块冰,而表哥可是一汪水……黄裳能这样待她,她已经很知足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我有了,三个月里谁请也不去。”唐瑛细眉倒竖,“我能医人,自能害人。”

    黄裳笑道:“这便是了。”

    唐瑛搂住他的脖子,呵气轻轻拂过他的耳畔,“三郎,你最好了。”黄裳的意思不言自明,不论是否出面给官家看病,也不管能不能治好,其后果都由黄裳心甘情愿地替她承担。

    得夫如此……她现在就能安心先睡一觉了。她今天教导弟子,培训“小苦力”们耗费的精神力比平时多了些——怀孕时她必须让自己的体力和精神力尽量保持在一个比较高的水平,不然会对肚里孩子的天赋有负面影响。

    临会~周~公之前,她也不忘嘱咐:等她醒来给大家做点好吃的,压压惊顺顺气。

    黄裳安顿好七娘,便回到了书房,跟亲友们一起商量下对策。

    话说他要是看不出七娘的意思,这十多年模范夫妻也算是白做了:七娘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打算给官家瞧病。自家好不容易打了点家底,且用心经营到了一副蒸蒸日上的模样,如何轻易就肯放弃了?

    唐瑛睡得很香,而小金则负责会议记录。书房与卧房同在一个院子,录音录像对小金来说有如家常便饭。

    到了午后,唐瑛准点醒来,给自己做了套孕期保健操,再梳洗一下便一头扎进了厨房:带着厨娘们一边准备晚饭,一边在脑海中看着小金录下的会议视频。

    必须承认,这群汉子各个都是精英之中的精英,短短一个下午,足够他们整理出三套方案:在事有不谐时能快速做出反应,甚至连逃命路线都有两条,一条直指西夏,另一条的目的地则是大理。

    独孤小哥的族人在他们西夏老家,也是响当当的地头蛇;在大理,慕容继与王铎也都有些产业。

    唐瑛自己却觉得,遇到点麻烦,就要转战江湖,这注定做不成大事。不过她内心怎么嫌弃赵构是个软蛋,也得承认这位官家并不嗜杀。换句话说,就算治不好他,他也不会拿她和她的亲朋好友怎么样。

    初春时节,吃点养生火锅最是舒坦,她把大厅布置成了自助餐厅的模样,方便大家齐聚一堂,等酒足饭饱后,也更好联络感情。

    不出唐瑛所料,这次聚餐果然大受欢迎,且气氛十分融洽。

    而孩子们早早吃完,便先后离了席,三五成群地自去玩耍消食。小五黄怡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棵桃花树下面盯着园里笑闹的弟弟妹妹,春风吹过,纷纷扬扬的花瓣落在少年的头上、肩上,伴着暮色与院中挂起的灯笼……勾得唐瑛也起了心思。

    当年,她曾经跟小五说过:你是爹娘的长子。这孩子就变得时刻都不忘自己的“监护”职责。

    自助餐嘛,讲究的就是个轻松自在。唐瑛起身坐到门边的椅子上,出声喊了小五,还冲着养子招了招手。

    小五扭过头来的一瞬,便绽开了笑容,一溜烟儿地坐到唐瑛身边,还没变声的嗓子还留有少年特有的清亮,“娘。”

    唐瑛伸胳膊搭在了小五稍显单薄的肩膀上,“娘最多也就能再搂一两年,当然要抓紧机会啦。”这孩子太懂事,她必须在感情上尽力地补偿他。

    小五小脸微红,轻轻往娘亲身边靠了靠。而唐瑛不仅感受到一个小身子慢慢凑了过来,鼻尖还萦绕起微微桃花香。

    厅里的男人们酒热正酣,黄裳的表妹与唐瑛的堂弟小情人两个人,坐在角落里挤在一起;黄老邪的娘亲在吃了唐瑛调配的补药后,好不容易怀了个姑娘,这会儿已经离席回房歇着去了。

    山庄里男女比例如此不协调,唐瑛觉得十分有必要从杭州借着教导医术的名头,“骗”些好姑娘过来……

    此时她的好儿子三娃正围着表哥的小女儿团团转;而二娃黄忱则冷着小脸,看着孪生弟弟使出全身解数黏糊人家小表妹,那鄙视之意简直一目了然。

    唐瑛再次开口,把二娃招到身边。

    她早就看出来了,作为三个亲生儿子中唯一一个不“熊”的且智商超常的,其实比另外那两个阳光又活泼的儿子难办多了——二娃天生心眼极多,这个年纪已经懂得揣摩人心了。把人性看得太通透,这种人往往就乐观不起来,若是不小心走了~邪~路,绝对是超级祸害。

    唐瑛也挺无奈,二娃不愧是他爹的儿子,还有青胜于蓝的趋势。不过她都能焐化黄裳,还怕一个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亲儿子吗?

    二娃也坐到娘亲身边,先伸出小手摸了摸母亲的肚子,“娘还要给我生弟弟吗?娘看着很高兴,也有个小妹妹吧?”

    看吧,唐瑛心说,我就知道这孩子鬼精鬼精的。她捏捏二娃的小脸蛋,“聪明。”

    二娃垂了眼,忽然叹了一声,“娘要给官家瞧病吗?我们几个是不是要暂时躲一躲。”

    唐瑛笑问,“舍不得娘吗?”

    二娃“嗯”了一声,又认真道,“我最喜欢娘,当然爹爹也不错,五哥也很好。”

    这回轮到小五叹气了,“咱们还小,如今帮不上忙,只求不拖爹娘后腿。”

    二娃想了想,也附和道,“五哥,咱们的确还差得远。”

    唐瑛大笑,一手“揉住”了一个小脑袋,“放心了!黄唐山庄绝对不会昙花一现,二代玩完。”

    小五眨了半天的眼睛,才小声道,“娘要对我们有点信心。”

    二娃也补充了一句,“爹爹对我们几个的根骨……好像挺满意。”

    唐瑛笑眯眯地搂住小五和二娃,挨个小脸上啃了一口,“小五专心跟你爹学武,二娃跟娘学医术吧。”

    几句话,就彻底给两个儿子的“专业”敲定了……反正艺不压身,将来不混江湖,也自有发光之处。

    话说三个月后,唐瑛这胎也坐稳了,朝廷的使者也摸上了门。

    来颁旨的是个公公——面白如玉、浓眉大眼、长相端正,说话还很和气的公公。不得不提,这位公公姓李,是个货真价实的高手,三围数据比独孤小哥还略高上一线。

    在被电影电视和小说里明代魅惑狷狂的厂公、督主轮番洗礼之后,见着这样一点都不扭曲也不倨傲的太监总管,唐瑛也略觉新奇:这帝王心腹的画风与大宋历代官家宽容又儒雅的形象,还真是异常相配。

    这位公公亲见唐瑛大着肚子,更是脸上带笑,还说了不少好话……唐瑛一点也没卖关子,更没谈什么价钱,收拾好行礼,便按照公公的要求,乘船顺着长江前往都城杭州。

    话说唐瑛此行,除了时刻不肯离身的丈夫黄裳,表哥王铎、徒弟慕容继以及好友独孤小哥也跟着一起出动:而孩子们则交给了黄十一郎与唐十四夫妇,他们此时也已经到了王重阳与林朝英的“王家堡”暂住。

    没了后顾之忧,唐瑛在船上还有心情跟李公公聊一聊天。

    实际上,在她给李公公开了包外用药之后——覆在关节处驱寒止痛的效果极好,这位公公便投桃报李,告诉她上书推荐她给官家看病的二位“贵人”,分别是张浚和秦桧……

    唐瑛当时脸就青了。别说她了,亲友们能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但不少人心里都跟开了锅似的。

    张浚张相公本就是四川人,听说她的神医之名毫不稀奇;秦桧这时候应该离咽气也不远了,这位奸相又是打得什么主意?!

    她肯给赵构治病就不错了,但秦桧……一声“呵呵”足以描述唐瑛此刻的心情:不怕活得久,但过得苦,你就来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战八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