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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赵禹就偷偷溜出了府。
昨日他震惊于小郡主显露出的武功手段,浑不觉自己已经将她气走。醒转过来再去追已经晚了,心下很是失落。
不过,他仔细研究过身体筑基后发生的变化,又着实欣喜了一番。以前困扰他体内无端生出的力道,原来正是丹田中的清气。只因气脉中多有阻塞,气行不畅所以才时而灵光时而不灵。筑基之后,周身穴窍虽还未通,但气脉却已全无阻滞,清气流转随意而行,运用起来如臂使指,就好像原本看不见的力气凝化成实质一般。
力道大增,这是筑基后最显而易见的好处。赵禹运气挥出一拳,都有几十斤的力道,纵是一个成年人猝不及防捱个一拳都要禁受不住。而他全力一跳,不抬腿脚离地面都能有三尺多高,这绝不是一个寻常八岁孩童能够做到的。
研究这些东西,花了赵禹足足一个下午和晚上的时间,才算计量得准。不过当他满心欢喜试着学小郡主那样子去击打帷幔时,现实却甩手给了他一记耳光。那布帘被他击打得飘荡不定,却偏偏全然不受力一般,不要说撕开一个口子,就连丝线都不曾断掉一根。
这时候,赵禹才发现自己将武功想的忒简单了。自己虽然修练养气法成功筑基,但不知技巧再练下去或能做个大力士,终究与武功相去甚远。
思忖了许久,赵禹才无奈发现,自己还是要向那小郡主低头,才好去她家里学到真正武功。理顺头绪之后他也下定决心,仗着气力增长翻过矮墙溜出府来。
询问过家人后,赵禹才晓得自己筑基并非只用了几个时辰,而是整整一天再加几个时辰。这让他心中暴涨的自信削弱了一些,原来自己终究不是世所罕见的修行奇才。他这番心思,若被旁人知晓了,却要跳脚大骂他人心不足。
行至半途,赵禹又记起前日赛马时自己受伤昏迷,按小郡主的说法是她府上供奉名叫什么苦大师的出手救治,自己这番去拜访,一定要多谢人救治之恩,空手而去终究不是道理。想要买些礼品,只是身上银钱着实不多,他父亲虽然疼爱他,但却甚少给他钱钞,只因他一直呆在家里,要钱也无用。
半道上去当铺当了一枚汉玉雕的玉佩,换得一些银钱买了几色糕点,赵禹拎在手中便向王府走去。
到了王府雄壮的府邸前,赵禹心中却又犹豫起来。那小丫头喜怒无常,若因记恨将自己轰出府来,那可就太尴尬。不过终究还是心中对武功的渴望占据上风,他心道:我这次来,真心实意要道歉,她若蛮不讲理,我不妨将姿态放得再低一些,只要能学到武功,区区脸面又算什么。
正思忖着,王府侧门突然从里面开了,两匹马驹从府内行出来,马上骑士正是世子王保保与小郡主。
看到赵禹低眉垂眼站在府外,小郡主先是冷哼一声,片刻后又笑起来,说道:“你这般鬼鬼祟祟站在我家门外做什么?莫非要做贼?”
赵禹走上前,低着头拱手道:“昨日我出言无状,冒犯了郡主,今天赵禹特意登门道歉,希望郡主能原谅我。”
小郡主还未说话,世子却冲到赵禹面前,怒喝道:“你说什么?你竟敢对我妹子无礼,混小子,莫不是不想活了!”
赵禹微微侧身,避开世子抽落的马鞭,冷声道:“我诚心来向郡主道歉,与你何干!莫以为你是世子我就怕了你,两个人真动起手来,哼哼!”
“好,好张狂的小子!我真后悔前日答应了妹子,你这翻脸无情做派,正该丢到……”
小郡主怕王保保说出自己的丢脸事,连忙出言打断道:“哥哥,不是说要出城打猎?你且去吧,左右我跟了你去,你都玩的不尽兴!”
世子狠狠瞪了赵禹一眼,这才一拨马首,擦身行过去。
待到王保保走远,小郡主才翻身下马,招招手让赵禹走进来。眸子流转看到赵禹手里提的点心盒子,问道:“你提那几盒,是什么东西?油乎乎看着就恶心,可不要把脏东西带到我家里!”
赵禹典当了珍爱的玉佩都是下了决心,却被小郡主这般贬低,委屈又不满,低声道:“我记得你说过,前日我受伤多亏你府上一位大师出手相助,我特意买了几盒点心来向他致谢。”
“知恩图报,你这人还有些良心!”
小郡主点点头,忽的又不满道:“怎么只有一份?我的谢礼呢?”
赵禹本想说干你何事,不过又想到今日来是讲和不是吵架,只得如实讲道:“出门匆忙,身上忘了带钱钞。我只能典当了随身的一块玉佩,所得的钱不够买两份礼。”
小郡主不置可否哼了一声,转眼又道:“谁知你说是真是假,把当票拿来我看一看。”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虽然年纪不大,但也不会吝啬一些银钱还说假话来蒙骗你!”赵禹终究没忍住,怒声说道。
“呵,你就这态度来跟我道歉?莫以为我看不透你的心思,带着谢礼来多半还存了拜师学艺的念头。只是我不满意,不论你怎样的心思都不让你如意!”小郡主抱起胳膊,一副认真表情。
赵禹被戳破了心思,无奈下,只得将那贴身收好的当票拿出来,递了过去。
小郡主接过当票认真看了看,待到赵禹伸手要拿回去,却突然攥到手心里,又收入自己囊中,说道:“无论怎样,你都该多谢我。苦大师是我家里供奉,若没有我的命令,你纵是死在他面前他都不会搭理。可是你却只想着向他道谢,忽略了我,都是你错!既然你这般郑重收起当票,可见那玉佩都是你心爱之物,还想着回家后就赎回来。那么这当票我先收起来,算作惩罚你。什么时候我高兴起来,才会还你!”
这丫头人虽小,心思却太多。赵禹有求于人,只得接受,低头道:“你说怎样就怎样吧。我这次来,真是诚心要道歉,不与你争执计较。你方才说的都对,除了道歉道谢外,我还想向你家供奉学一些武功,希望你能成全。”
见赵禹终于向自己低头,小郡主高兴起来,挥挥手说道:“旁的暂且不说,你要向苦大师道谢,就随我来吧。”
穿过重重庭院,两人来到王府深处一个独门的院落里。赵禹看到这庭院布局迥异于自己日常所见,但却别有幽趣,看来这院子主人都是胸有章法之人。
正思忖着,忽听前面小郡主唤了一声“苦大师”。赵禹转头望去,只看见一个头陀打扮的背影,却有一头焦发,心下一愣。待那头陀转过身来,更是吓得脸都变了颜色。
原来这头陀相貌丑陋,脸上纵横交错着刀疤,乍一看去,甚是凶恶。
不过很快赵禹就敛去惊容,不论这头陀如何貌丑却出手救了自己,而自己却因其相貌而变色,怎样都是不礼貌的。他低下头,将点心双手捧起,道:“晚辈赵禹,多谢大师前日出手相救。”
那苦大师对小郡主点点头,走到赵禹面前,垂眼打量他片刻,将点心接过去随手抛掉,然后漠然站回小郡主身后。
见赵禹神色有些尴尬,小郡主出声道:“苦大师是西域花剌子模国人,本就不耐这些中原礼节。他又是个哑巴,待谁都冷漠。你现在知道了,若不是我命令,他是决计不会救你的!”
赵禹抬起头打量了苦大师片刻,暗道可惜了,这时候,他却不好再讲出要学武功的事。
小郡主却不肯放过奚落赵禹的机会,又开口道:“你将礼数做的周全,满心以为能让苦大师教你几手武功,现在见到他了,怎么不开口?”
赵禹尴尬说道:“苦大师出手救我,已经是莫大恩情。您若看我资质尚可肯教授几招,我感激万分。若是不肯,我也不敢再有非分之想。”话虽这般说,还是忍不住期望的望向苦大师。却发现对方神色漠然望着天,赵禹一颗心便沉了下去。
小郡主拍掌笑了起来,说道:“先前我不说,是要你亲眼见到苦大师拒绝你。这会儿,你知道忽视我是多严重的事情了吧?”
赵禹报以苦笑,很快就收拾起失落心情,对苦大师揖道:“无论怎样,大师救了我一次,这恩情记在心里,往后若有难事,我定会竭力帮手。至于求教武功,本来就是非分之想。天下之大,总还会有奇人异士,哪怕个个不肯教我,见得多了,未必不能学个皮毛。我还是告辞吧,留在这里为难了大师,也作践了自己。”
他又对小郡主说道:“今天来向郡主道歉,却又做差了事情,是我过失。待过几日,我一定携带重礼来拜谢郡主。可是那玉佩,却是出生起父亲亲手刻了送给我。希望郡主能保管好当票,等我补偿过失后再还给我。”
说罢,赵禹转身向外走去。
小郡主看到赵禹竟就这样离开,顿足道:“喂,你真敢就这样走了!原来说要学武功,现在怎么这般轻易放弃了?你惹到了我,这当票说什么也不再还给你!”
赵禹回过头,苦笑道:“我刚才都说的很明白,苦大师不肯教我自然有他的理由。他是我的恩人,就算你命令了他,他不是甘心的,我也不能跟他学武功,这不是君子应该做的。”
“呵,莫非你还以为自己是君子?苦大师不肯教你,你怎的不来求我?我是苦大师的高徒,他会什么武功都能教给我。你来求我,拜我为师,说不定我就肯收下你这个劣徒儿呢!”小郡主终于讲出了自己的意图。
赵禹想了想,又说道:“你书法不及我,赛马又输给了我。哪有师傅事事都比不上徒弟的道理?”
“哼,你们汉人孔夫子都说了,三人行必有我师。就算我别的比不过你,但却有一项超过你,就有资格做你的老师!你不肯求我,只不过因为拉不下脸面。算啦,我都不勉强你。你还是走吧!”小郡主挥挥手,驱赶赵禹。
赵禹拱拱手,真就往外走去。
小郡主笑吟吟看着赵禹往外走,见他越行越远却不回头,小嘴渐渐嘟了起来。待到他背影即将转过院门,她终于开口道:“算啦,一人退一步。我教你武功,你教我书画……”
几乎在她开口的同时,赵禹突然转回头,谄笑着说道:“求求你收我……好吧,那就这样说定了!”
“混蛋赵禹,你无耻!这就是君子所为?”听到赵禹临时改口,小郡主登时大怒,冲上前一掌劈下去。
赵禹矮身避开这一掌,嬉笑道:“我才这么点大,是真正的小人,不是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