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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习习,吹拂枯黄的草丛,看去一浪又一浪恰似海中的波浪。
树叶亦在秋风之中摇摆,一叶黄色的落叶飘荡着螺旋,它飘落在人的肩膀,威风再吹继续飘荡起来,滑翔似得飘动之后落在林间小道。
一支约三十来人的旅人行走于森林小道之间,他们从会稽的吴县出发,目的地是南郡的江陵。
“经过这片树林就是南郡地界。”说话的中年人身穿蓝色麻衣,下身是一袭短歇裤,他手指西北方向,“前面有一个州陵县,名叫,我们脚程再快一些,争取夜间在州陵寻户人家住宿。”
其余的人轰然应“诺”。
在这个年代只有楚人才会用“诺”来回答,其身份自是楚人。
他们正是项梁派往南郡的那批人,走在当前的是一名叫曹咎的中年人,他是这支队伍的正使,项氏的族亲项辩是副使。
会稽郡距离南郡有将近八百里,他们一路经过非常多的县,看到的是不断有人聚众乡里,各个县的秦国大旗被拔出,像是章郡的秦国势力已经完全被清除。
普从会稽郡出发,进入章郡时,那会正是动乱刚刚蔓延到的时候。
动乱蔓延到章郡,当地的郡守倒是魄力十足地命令各县的郡县兵向首府章县集结,态度强硬地贴出告示,一乡乱就扑灭一乡,一县有三个乡以上叛乱就上报中枢杀绝一县。
态度强硬的郡守执行的策略十分符合秦国对各地的统治,一直以来秦国面对叛乱都是这么干的。可是这个郡守估计是忘了楚地的郡县兵基本是当地楚人服的军役,章郡各地的郡县兵是向章县集结过去了,可是来到章郡后第一时间杀掉郡守,二话不说全部反了。
曹咎亲眼看到章郡各县变换旗帜。一看城头的旗帜立刻清楚章郡的起兵是受到会稽项氏的操控。
进入庐江郡之后,曹咎等人发现非常多的县插上了“桓”字大旗,打探一下才知道这些县在大约半个月前已经被一个叫桓楚的义军首领率兵攻下。
桓楚是什么人呢?他在楚地的名声很响,在会稽郡也有非常多的人知道他的名号。
看到各县秦国的势力被清除。曹咎心里自然是欣喜万分,再深入庐江郡时却发现除了桓楚之外还有一个叫周文的也攻占了不少县城。庐江郡之内的秦国势力被清除之后,各方势力纷纷崛起,除了桓楚和周文之外,还有尚须、德蒋等义军势力。
按理说,同是起义的义军,那么应该同手协作一起反秦才是,可是曹咎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庐江郡的秦国势力消亡之后,这些义军反而互相攻杀。而且杀起来比在应付秦人的反扑时还狠。桓楚在攻伐尚须时俘获了三千余人,他不但亲自将投降的尚须砍掉脑袋,还下令将俘获的三千多人给活埋了。
桓楚的手段太过酷烈,庐江郡内自知不敌的人被吓得前去投靠周文,倒是令周文的势力在短时间内膨胀不少。曹咎一行人到达余干后,庐江郡内除了桓楚和周文之外,其余的势力已经被清空,混战造成的结果就是庐江郡的民生被破坏殆尽,黔首的死伤亦是非常惨重。
不但如此,秋季本该是秋收的季节,可是互相破坏之下大量的田亩毁于一炬。庐江郡内的大部分县已经陷入了缺粮的窘境,大部分黔首在家园被破坏之后变成了流民。
后来周文大批收拢对桓楚不满的势力,双方自然是变得剑拔弩张,丝毫没有令人意外地爆发大战。
大量失去家园的流民让更多小股的乱军形成了,他们为了一口吃食不断席卷看到的村落,桓楚却是因为在与周文交战根本顾不了那么多。一时间庐江郡的混乱加重了。
“同样是楚人,不把精力放在反秦上面,互相攻杀起来那么狠。”项辩的话里有着太多的感慨:“这样怎么去面对秦军的反扑呢?”
秦军是一定会反扑的,这点只要不是傻子就会明白。但是明白归明白,那些起兵的人不想打就会被吞并。总不能束手待毙吧?再则,敢于起兵的人谁没有野心,怎么可能放弃壮大自己的机会。
曹咎没有那么多的感慨,他觉得这样整个反秦大业或许有害,但是对项氏却是既有利的。那些起兵的人互相攻杀会变得虚弱,等待会稽起兵会占很大的优势,那时号令群雄也就能更大声一些。
庐江郡与南郡有交接,他们渡过余水时发现了一个诡异的情况,桓楚在余水西岸安排兵力在防御,不少黔首待在余水的东岸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没有船只无法渡江,他们只有待在东岸,一问之下得知一个令人吃惊的情报,原来桓楚的军队是在阻止庐江郡的黔首逃往南郡。
“南郡没有动乱,那里是一片乐土。”
“听说到了南郡那边的官府会安排做工,能混上一口饭吃。”
“南郡的粮食很多……”
很多消息在流传着,这些聚在东岸的人正是听到那些消息想要逃荒到南郡去求生存。
曹咎等人在东岸待了三天,后面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桓楚的军队竟是安排了舟船将东岸的黔首分批渡河。
项辩贿赂了桓楚的士兵,打听到是南郡有部队押来了粮食,用那些粮食换取驻军对那些想去南郡的黔首放行。
举目望去,想要迁徙到南郡的黔首男女老少皆有,数量不会少于七万,而恰恰南郡运来的粮食正是七万石。
“用一石的粮食换一个人,南郡那些人为什么这么做?”曹咎心里充满了不解。
南方各郡都遭受动荡,粮食短缺之下南郡拿出粮食来这么干,不但是曹咎不理解,相信很多人都会觉得南郡那些人是傻子。
曹咎等人渡过余水之后混在人群中,他本以为南郡的军队在等候,没想到根本没看见。得到的是他们要自己继续往西走,在边界处才会有南郡官员的接待。
七万人走起来拖拖拉拉,向西走了两天才赶了不到四十里路,曹咎等人觉得太慢也就脱离队伍。
余水距离南郡地界可是有一百三十里。他们脱离队伍向西走了两天来到一个森林处,在森林里休息了一晚,今天就可以进入南郡境内。
白天醒来,草草地吃了一些干粮行走于平原荒野之中继续赶路,走了一段距离,几乎是众人听曹咎说晚上要在州陵歇息应“诺”声刚落下,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躲起来!”曹咎说完当先窜到旁边的草丛里。
三十来人迅速跑进草丛之间,他们趴在地上能听到马蹄声越来越大。
西北方向有十余骑驰骋而来,近了的时候速度放慢,骑士在放慢速度的同时从坐骑右边悬挂的皮囊里拿出短弩。当先的骑士在大吼:“出来,不出来可要放箭了。”
半蹲在草丛里的曹咎看得分明,前来的起兵是秦人游骑的装扮,只是手上的那种弩是第一次看见。装扮是秦人的游骑,口音却是赵人。曹咎迟疑了一下还是站起来了,他可不认为用短弩指着这个方向的起兵是在试探,而是真的发现他们躲藏的位置了。
曹咎首先站起来,他大声说:“不要放箭,我们是怕遭遇歹人才进行躲藏。”
三十余人站了起来,他们看先的是驻马在五十步之外的骑兵,看到起兵身穿黑袍手持一种短弩对着他们。霎时神情有些紧张。
秦军的游骑是一种巡逻性质的骑兵,他们身上没有披甲,主要的兵器也不是骑枪而是一种大约六十厘米长的青铜剑。
南郡的游骑装扮与秦军的游骑没有区别,只是他们多出了一种新的兵器,那就是实验撅张弩失败的产物,一种射程只有一百三十步左右的短弩。不过吕哲称之为骑弩。
“是从庐江郡过来的吗?”赵人口音的骑士是这支骑兵的队率,说着收起骑弩不过并不靠近。
“是、是啊!”曹咎他们应该算是从会稽来的,不过也确实是从庐江过来的。
骑兵的军职与步兵不同,只有队率、百夫长、曲长,到了校尉这一级别是偏将。偏将往上是骑将,骑将之上就是将军……哦,现在多了一个中郎将的武职。
骑兵队率看了几眼:“你们继续往西面的方向行走十里就能进入南郡的州陵地界。”说完向其余的骑兵挥了挥手,大喝一声“驾”率先驱动战马小跑起来。
等待骑兵接近离去,曹咎刚想说话,项辩却是指着西边的方向:“旌旗……”
曹咎转头看去,西面的地平线上出现一道黑影,远远看去能看见随风飘扬的旌旗。他也是一个领兵的将领,粗略一看那道黑影的横长约有一里,只是不知道队列纵深怎么样,不过初步得出该有三千人以上部队的判断。
项辩问:“应该是南郡过来接那些黔首的军队,我们应该怎么办?”
“唔……”曹咎没打算那么早就曝露自己的身份,还打算看看南郡民间,刺探刺探有用的情报:“我们让道。”
从西面开来的军队,他们行军时轰隆的脚步声听上去十分整齐,远远听到这样脚步声的曹咎脸色变得非常严肃。
判断一支军队的战斗力不是光看装备,有经验的将领能从一支军队行军的脚步声中判断出该支军队是乌合之众还是正规军,曹咎听见那整齐的脚步声不由全神贯注地盯着缓缓接近的那支军队。
缓缓行军而来的军队是一支全军身穿黑色战袍的部队,走在前方的士卒是非常传统的戈矛兵,他们的行军队列看去十分严整。
军队之中飘荡的旌旗看去并不多,曹咎稍微数了一下数到三十杆,也没有发现秦军代表将旗的三角形军旗。
“三千人,没有将主,”曹咎低声对着项辩说:“没有军旗,他们不是要出征。”
项辩点了点头:“你看他们的行军姿态,行走时队列不乱,军阵中也没有吵杂的交谈声,”脸色有些凝重,“是精锐吗?”
曹咎没有马上回答,他盯着不断在靠近的黑色军队,“早先的情报显示,南郡只有一万从关中开来的秦军。这一万秦军在动乱中没了一校(五千),吕氏哲得到了五千人。不知道这三千人是不是那些被整编了的秦军。”
那支军队的数量确实是三千人,他们之中也有正统秦军,不过都是担任军官的角色。
这三千人大部分整编自六国遗民,从击败入侵的百越伊始一直在训练队列,行军姿态能够整齐并不能说明什么,但是这些是曹咎他们所不知情的。
军队对阵不是斗殴,很多时候个人的勇猛能够起到的作用有限,吕哲对军队的训练并没有多么复杂,很大一部分时间只是在训练士兵的集体感,操练战技等等只占了少部分的时间。
从表面上看来,那支军队的战袍统一,兵器也齐配,看士卒的精神面貌也很足,无论怎么看这支南郡部队怎么看都像是一支强军。
曹咎等人站在原地看着南郡的军队踩踏着整齐的脚步声离去,一时间有些面面相觑。
他们哪里知道这支军队成军不过才三个月不到,还以为自己看见的是南郡的精锐。
“戈矛兵、长矛兵、弓箭手……”曹咎露出迷惑的表情:“那些身穿皮甲、手持小圆盾、腰悬短剑的士卒,有点像赵人的劲卒?”
项辩说道:“看模样很像。”
“吕氏哲成功收服在南郡的三十多万六国人,有赵人的劲卒不是难事。”曹咎只当看见的那些是都是原先赵军的劲卒,“听闻燕国的郑氏也归附吕氏哲,那么燕国的大戟士应该也会训练出来。要是给予时间,魏国的武卒、齐国的击剑士、韩国的劲弩兵,乃至于我们楚人的申息之师都有可能会练出来。”
项辩却是笑了:“若是吕氏哲真的打算练出各国的精锐之师,那样就再好不过了。”
“哈哈!”曹咎也情不自禁的笑了:“每一种精兵所需要投入的人力物力并非等闲,确实不怕他练,只怕他不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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