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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湘莲,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所以在尤三姐自刎后出家了,可若没有这一场草率的亲事呢?
也不知怎么搞得,林靖脑中,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二姑娘迎春。
只是,这个想法才冒头,就被林靖压了下去。在那些人眼中,柳湘莲估计是个遭得不能再遭的婚配对象了,家道中落,不喜读书,最喜串戏,擅演生旦风月戏文,虽性情豪爽,可酷好耍枪舞剑,赌博吃酒,以至眠花宿柳,吹笛弹筝,无所不为。
林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虽然这人的重情意吸引自己,可连自己也不能否认,若自己有女儿,一定不会嫁给他。头一个,这一个穷字,怎么舍得女儿嫁去受苦?再有那个眠花宿柳,也是让林靖无法容忍的。
林靖止住刚刚那个想头,跟柳湘莲攀谈了几句,也没忘了跟蒋玉菡说了两句,只是还是不耐花厅里的调调,稍稍熟络了下,就是要走了。
宝玉自然又是叮嘱了几句,才放人,转头笑着跟那两位说道:“怎么样,我所言不虚吧?”
柳湘莲看着林靖的背影,笑着点点头,“是个没架子的,也没什么酸腐气,日后方便,倒是可以多多往来。”一回头,正好看见薛蟠也在看着,眼中的那点子意思,一点儿都不遮掩,不由冷哼了一声。
蒋玉菡听着柳湘莲的评价,连连点头,心中却说,岂止是没有架子没有酸腐气?因为蒋玉菡的出身,对人那是相当的敏感,那些许多表面看着随和、心中对他藏着不屑的人,他看过太多了,那些还是好的,还有更多是包藏着丑陋心思的。那人看着自己的眼神,这些统统没有,甚至比宝玉都干净。
林靖要走,当然要跟贾珍和贾蓉打个招呼。贾珍留人不住,贾蓉抢着送表叔出来。一路上,贾蓉倒是笑得真切不少,连说话也不那么虚飘浮夸了。正说着,林靖就想着今儿个怎么不见贾蔷,也就把这话给问出来了。
贾蓉脸上僵了僵,随即又笑开了,“谢谢表叔惦记着他。蔷儿,说是今儿个身子不爽利,”看了林靖一眼,“当然,那是对别人的说法。其实,他是跟我闹别扭呢,都好一阵子了。下半年,我要成亲了。他说,他不成亲。”
林靖没想到贾蓉会把俩人这关系大大咧咧的晒在自己跟前,还说这这样私密的事情,脸上一阵子尴尬。贾蓉见林靖这样,笑得开心些了,“吓着了?别说你没看出来。知道你为人,所以,有个人说说也挺好的。”
林靖顶着个知心姐姐的光圈,紧紧闭住了嘴,听吧,有耳朵就行,少说少错,今儿个她整个儿都没好过。
憋了股子气,林靖原还打算去先生府上,这会儿只觉得浑身上下、从里到外被那花厅里的倒灶味儿给熏透了,带着这感觉,哪里都不想去了,只想好好透洗一下。
回到小跨院,还没进自己的屋子,倒是碰上了个人,碧草的妹子,王二丫。
王二丫看见林靖回来,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着惊喜,开心地叫着:“呀,主子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不是说要下半晌才回来的吗?”嘴里说着,快手快脚地抢在跟前给林靖打上帘子,又跟着林靖进了屋,抢到桌前,给林靖到了茶。
林靖一进屋就发现,屋子里空荡荡的,碧草兰草都不在,不由皱了皱眉。一边正仔细打量她的王二丫见了,眼珠子一转,忙又笑着说到:
“原来兰草姐姐跟我姐姐都在屋子里。只是先头,不知哪里来了位姐姐,拉着兰草姐姐很亲热的样子,我才进来,不知道是哪个,只看着兰草姐姐就跟着那位姐姐出去了,也没说去哪儿。后来,琏二奶奶那儿又派人过来寻主子,我姐姐怕耽误了什么,就过去了。屋子里没人,我姐姐原是要嘱咐那几位妈妈们的。我就求了姐姐,妈妈们都有自己的活计,我进来那么久,什么事也没做,本就闲得慌,左不过是看个屋子,这个轻省活就便宜了我吧,想来我再蠢笨,站在门口看屋子还是能做的吧。我姐姐怕耽误那头的事情,又看不得我游手好闲,就点头了。”
这一袭话,把碧草兰草为何不再,她又是为何在这儿的,说得清清楚楚,而且,已经不仅仅是交待清楚了,这小丫头,比她姐姐伶俐得不止一点点。
林靖看了看她,“你倒是个会说的。”
那小丫头不过是十二三岁,许是没吃过碧草幼时的苦,身形倒是不低,脸盘子也丰润些,眉眼跟碧草长得相似,却比碧草精致上许多,好像还挺爱笑的。这会儿就笑得眉眼弯弯的,“谢主子夸奖。其实,我就是在屋子门口玩罢了。现在,我去给主子传水去。”说着就又要去招呼人送水进来。
“备水洗澡”,看着这小丫头脆生应着出去了,林靖扬了扬眉,是不是太聪明了些?只是原本就不是打算让人进来服侍的,只不过是让碧草开心一下而已,等过一段听听碧草的意思吧。
这时代子息于女子的重要,没有经历过的真是很难想象,想着那个“子息艰难”,林靖就忍不住要对碧草好一些。而她自己,倒是早就释怀了,就算自己能生,那,跟谁生?怎么生?
林靖盥洗向来是不用人的,顶多也就是碧草能服侍,王二丫很识相的没有靠近,只等大爷出来了,才拿了块大布巾,想要上来给林靖擦头,只是林靖哪容人近身,正好这时候碧草回来了,忙接过手,王二丫有些讪讪的告退了。
林靖闭着眼,一边任碧草给自己擦着头发按摩头皮,一边听着碧草说话。
确实是王熙凤那儿来人要找林靖,听那人说话,像是还是件要紧事,没成想表少爷就不在。碧草看人那样子,又怕真个什么样子,就想着跟那人过去一下。哪晓得到了那儿,凤姐儿听说碧草来了,倒是很亲热地样子,只是并没说什么,就拉了会儿家常。
凤姐儿有着身孕,累不得,说了会儿就乏了,碧草见了就忙告辞了。平儿就来送人,还拉着手亲热地送到了院门外头,临分手前,倒是说了句二姑娘的什么话,又说自家琏二爷给推了,只是担心大老爷不听劝,所以才想着跟表少爷提个醒儿。
说到这儿,林靖也明白了什么,不过这些她他早已经设想过了,还真不怕大老爷的什么手段。只是,没想到后面还有更精彩的呢。
碧草一路往回走,可没想半道上就碰见了个人,费婆子,大太太的陪房。这人见着碧草也是亲热异常,还直往她那儿让。碧草原想推托,没想到这人就抬出了大太太,说是大太太关心外甥,想着找个外甥身边的人问问。
这话出来,碧草不好推托,只得跟了去了。没想到这路上费婆子嘴巴也没停,一边打听这自家大爷的事情,一边又说着碧草的勤勉老实,最后竟然还说道:“你这孩子,看着就是可人疼的,怨不得你家大爷离不开你。只是,你这样,日后是不是招了你家大*奶的忌讳,就算是你家大爷心疼你,也有护不到的时候,那可真真是可怜的。”说着,连连摇头,还压低声音道:“就怕那些会做戏的,表面看着贤惠老实,背后阴人。更有那借着陪嫁丫鬟立威的,由着泼辣的陪嫁丫鬟闹,闹坏了,也不过十丫鬟不懂事,她吃了实惠。只苦了你这样的了。”
这些话,都意有所指,就是碧草脑子不伶俐,都听得出,这些是说着那个,不是二姑娘迎春和她身边的大丫鬟司棋,又会是哪个?
碧草心里诧异,这亲事不是不成了吗?怎么说起这些个来了?再一想先前平儿语焉不详的话,就有了些计较,倒是想要听听大太太又说了些什么。
大太太看见碧草也挺和善的,拉拉杂杂的说了一大堆的话,若说开始还有几句是为林靖的,到了后来,就纯粹是关心碧草了,什么多大了,家里还有几口人,跟哪个要好,有谁欺负之类的,都拿出来当说头,看着,简直就是个慈善人了。
要不是碧草一直打听着这府里的事情,知道这大太太的脾性,都要认为,这大太太就是个怜平惜弱的了。可如今,这样的大太太,倒是让碧草生出些不安来。可这还没算完呢,大太太甚至让碧草上前来,拉着她的手说话:“看着你就是个懂事的丫鬟,我那外甥,交给你我也放心。你啊,就好好的伺候着,平时也多过来跟我说说话,让我知道我那可怜的外甥好不好,有没有什么我能帮衬着的。你也知道,如今,这人心黑着呢,就想着欺负人家没爹没娘的。”
说着,就从手上褪下个韭菜边宽的金镯子往碧草手上套,说是好好服侍主子,以后有的是赏。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