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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三日,新柳县杨家迎来从霍城来的一行。
现而今的杨家家主杨昭站在正院院门口,看着自家的娇客指挥着下人将内眷小车移入内院,一双眼笑得只剩下了一条缝。如果说大前年应着老父之命,将家中嫡出的三姑娘嫁给了霍城小周府二房庶长子周忱,杨昭还有些不情不愿,但现而今,他看着眼前的女婿是越瞅着越欢喜。
江南人家重书香,性子跳脱也无意进学的周忱本入不得法眼,但是难得是年轻人自有股子精神勇气,在霍城且系舟前的振臂一呼,被族中青年拱上团练的位置。这两年来,霍城有周忱带着的宗族亲兵拱卫,安然无忧。
而新柳自组的乡勇起先极弱,总是受了匪徒乱民的侵扰,但经周忱引兵驰援又安排了人手协助训练,如今也象了样子。杨家也籍此,隐隐地成了新柳之首。
想到了高瞻远瞩的老父已在去年逝去,这次周忱携妻而来正是为了杨老爷子的周年祭。杨昭的眼角不禁地挂上了滴泪珠,执着周忱的手唏嘘不已。
周忱立在门口也立即就红了双眼。世上的一饮一啄,他晓得,虽说现在拥有的一切是他自己努力求取的结果,但若是没有当初杨老爷子许嫁孙女的支持,还有阿爷在诸孙中的择定,他也没得今日。如今,杨老爷子已不在人世,年岁相差不多的阿爷也同样呈现出了垂垂老矣的疲态。
边上自有杨三小姐的兄弟们站了出来,这个劝了父亲,那个拉了姐夫,一堆儿热热闹闹地就进了门去。
内院之中女眷的见礼,反倒更加地奔放些。没有外人看着,杨三小姐就径直扑进了自家娘亲的怀里,抛了珠泪,虽说新柳与霍城相邻,但已出嫁的女儿能这样一年回娘家长住一月,对任何人家来说都是奢侈的事情。
一个大约两岁大的小男娃子见着娘亲跟个眼生的老妇哭作一团,大眼睛溜溜地望了望四周陌生的环境,立时也瘪起了嘴。
只是哭声未起,就被双轻柔而又有力的手抛了起来,只在须臾间又稳稳地接在怀里。小娃子忘了哭,眼巴巴地盯着抱着自己的妍丽少女,卖好地奶声叫着,“姑……姑姑姑……”
咕咕咕?周曼云低头望着怀中稚子开怀一笑,粲然如花。
“可真是让六姐儿见笑了。”,孩子的笑声,让杨夫人立时收住了泪,笑眯眯地凑到了自家外孙跟前,伸手欲抱,可虎头虎脑的小子不给面子,依旧紧揽着曼云的脖颈。
“娘!”,周忱的妻子杨氏笑着拉住了自家娘亲的手,细声道:“六妹妹在家就极得孩儿缘,不独咱家炔儿,大哥家中的两个也是粘上她就不放的。”
霍城小周家已然四代同堂,新生的枝叶渐茂,因着曼云爱带着孩子们玩,除却跟曼洁相处不得,在其他小些的孩子跟前倒真是缘份不错。
杨夫人听着,立时拉过了曼云的柔荑细看,接着开始了没了边际的称赞。曼云闻言,脸上浮上团轻淡的红晕,接着羞涩地低下了头。
很快,归家的杨三小姐带来了婆家的小姑子,天仙似的人物,只是极腼腆害羞,匆匆见过亲朋内眷后就守着闺范安份呆在深宅之中的消息,在新柳与杨家相熟的大户人家皆知。
六月二十六的清晨,天才朦朦亮,杨家的一处小角门拉开了条小缝,两个穿着粗布裳褂的少女从门里挤了出去。
未作片刻停留,两道纤细的身影就跃上了辆只挂着副布帘子的大车,待人坐稳,车起行,才相互看看,一齐大笑了起来。
两个女孩身量差着大约一寸左右,身姿却是一模一样的秾纤合度,更为一致的是脸上手上暗沉的黄色,再描了眉眼,活脱着就两个刚走出山沟的村姑。
“小姐,你扮的不象!”,红梅托腮细看了会儿,中肯地提着意见道。
曼云无奈地摊了摊手,不比常被白露要求着揣磨改扮她的红梅,实际曼云也极少乔装,就算是参与劫船,也多是本色上阵。
“其实,小姐可以继续留在杨家,我跟着邢四叔上和州去就好!”,红梅立时顺杆爬着,说了真心想说的话。前几次刺杀张绍雄都是在其人出巡各州县之时,但还是有所折损却无成效,这一次大着胆子进和州府,红梅与其他周家众人一样,并不想着曼云去冒险。
“我还是得去!”,曼云轻声一叹,靠上了车壁。红梅的功夫在她之上,一双量身定做的持手刺更是使得出神入化,这两年横行江上,无论水陆,刺出无情,很是犀利。但论及用毒,红梅也最多用用她给配好的成毒,还得小心着不要把自己先弄翻了。
听着车里又一次碰壁的劝说,赶车的邢老四无奈地摇了摇头。
响午时,一驾老马拉的旧车停在驿道边的个大茶铺旁。
一个带着两个闺女上和州投亲的老汉,心疼地掏了三个铜子买了三碗粗茶汤,安静地护着女儿们坐在了个安静的角落分享着从家中带出来的吃食。
驿路茶店,相逢皆客,几张椅子拼凑着,刚认识的行脚商人和路人开始胡吹海侃。
一提了彼此为何没走水路的话头,就有人从行囊里翻出了巴掌大的三角银旗,面露得色,道:“若不是家中催得急,我自走了水路,我可是有傍身的!”
“七彩云锦帆!”,自有识货的,艳羡地上了手。那吹牛的客人倒也大度地示意自看去。
三角形的银色小旗高举到了空中对上了日头,阳光掠过银色锦面,立时翻起七彩的光浪,异常惊艳。
“好家伙!光这小块布料,就得值了多钱?老兄是咋得了此物的?若有这物什儿,弄上条舟船在和州地界可以横行无碍了!”
“此次归乡我就要买……”,象是意识自己在无意间露了财,刚拿出小锦帆的年轻商人立即一把将物件儿捋进了包袱里,有些惴惴不安地看了看四周,定了定神,反倒更大声地吹起了他与七彩云锦帆原主的亲近。
即便是太平年月,出外行走的也十之八九是青壮年的男子,话题一绕到西岚江上扯着银色云锦帆的女江匪红姑,更加地如泄了洪的闸口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那女子实则已是三十出头的半老徐娘,只因深谙交合之道,方才形如二八处子……那么些个横行江上的汉子能俯首贴耳地对个小女子言听计从,泰半是因为为首的几个大头目尽皆是红姑的入幕之宾。
且说去年此时,七彩云锦帆为何与西岚江北面原本相安无事的混江龙开战?正是两船交会之时,红姑正在手下三头领的床榻之上行那云雨之事,待听得外面嘈杂,拖被半掩了酥胸,素手一挥道‘锦帆办事,闲船避让’,传话的小兵会错了意报了二头领,手下人就冲到了混江龙的船上去开了杀戒,到最后,红姑也就只得将错就错地领着手下吞了江北……”
刺激的江匪故事夹着香艳,一下子让夏日午间歇响儿的人们都瞪大了眼睛,一点困意皆无。
“爹!我吃饱了!”,坐在角落里的两个黄脸丫头个子略矮些的,气鼓鼓地推了眼前的吃食,霍地站起了身。若是仔细看着,能发现她的两眼眼眶已暗自发红。
唯恐着妹子失态,另个女孩也跟着起身,拉着前个女孩的手,先避到了车上。两个姑娘的父亲,这才慢悠悠地起身,去解了缰绳。
农家闺女没见过世面,听点荤话就吃不劲。见着载着父女三人的马车启行,茶棚里倒又有人点评起那两只深山雏鸟不算甚美的容貌和健美勾人的身姿,以及找女人是重脸还是重身段这样更高难些的话题。
马车上的红梅已经埋首在曼云的膝上嚎啕大哭了。
曼云领人出行时,并不拘着衣着,很是随性。七彩云锦帆和所谓的“红姑”,大都是红梅打出的声名,红梅名中自带红字,又受了一直怀念当年杜氏英姿的白露影响,喜着了红衣,一直以来颇为自得自傲,却不曾想在今日才发现在市井之中居然有如此不堪的传言。
“乖!快别哭了!”,曼云待红梅的哭声稍歇,才轻声安慰道:“你且当着这是你要青史留名的先兆了。”
“青史留名?”,红梅的眼泪一下子收了回去,红着眼睛紧瞅着曼云。
“是呀!”,曼云轻轻地勾起了嘴角,道:“往上数四百年,林州有王氏女率部作反,史载着其人就是夜夜无男不欢的女yin/贼。本朝文宗年前,西南矩州有兰氏蛮女,因当地官员欺压过甚,率众杀官作乱,兵败被擒,史上记得也是拿在鸳鸯帐中……”
不同于真正十五岁的红梅,历了两世的曼云再读书看事,已有了不同的心境。
青史之上多yin/女。可是,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刚才绘声说着香艳故事的人,如不是曼云无暇理会,必会让邢老四跟着拿下的。这样的污蔑也算是对敌的一种手段,将七彩锦云帆的人格污蔑至极点,得到益处的人必是幕后主使。
而史书是胜利者写的,同样也是男人写的。成王败寇,失败者被泼着脏水是常事,何况是敢于挑战皇权和男人的女人们,所以不论真相如何,记在纸上的尽是荒唐。女人得占高位,赢得世人景从,如不是靠着个强有力的男人,必定是要自己是个张腿的,否则怎么让被压制的男人顶得住面上的那层薄皮。
“所以我说过,江上行事不可张扬,不论成败,要先保证自己全身退。”,曼云借着机会低声教训着红梅,道:“书上记的那些女子,在被擒之后会比男人受更多的折磨……造反的男贼只是枭首,而女子多是被裸押过街,毁尽声名,切乳割阴,施着剐刑。”
千年古今同,一纸堂皇,尽掩女儿家的不平。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