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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脚甫一踏入无心居,墨冉就有所警觉,待她推门进入时,墨冉已经端坐于桌前,静候着她了。
楚唯禁不住想,这世上的高手可真多,看着墨冉的情形,恐怕武功比起徐阡也是不遑多让了,又善于用毒,真是个不能得罪的角色。
“这么晚了,还不睡吗?”墨冉见楚唯进来,起身帮她扶了椅子。
“你不也没睡?”
“这样吗?也是。”墨冉给楚唯添了杯茶,在漆黑的室内,他的动作流畅得如同白昼,“有事?”
自从当日在墨冉隐居的小院中,他说出要娶她或是退一步做她的男人那样的话后,就一直很守礼,不会像云岫那样没来由的歪缠,也不会如徐阡一般对她指手划脚,对比起来,他的态度可说是有些疏离了。
楚唯若有所思的捧起茶盏,嗅吸着暖暖的茶香,初冬的京都,着实冷了,半晌,眼眸中重又亮起明净的光芒,问道:“墨冉,你为什么要来千竹苑?”
“恩?”墨冉笑笑,“不是早说过了吗?难不曾公主得了云岫,就容不下我了。”
“不要说这样的话,好吗?”
“要赶我走?”
“不是。”
“既然不是要赶我走,又何必计较我为何而来呢?”墨冉显然不愿多说,转而道:“深更半夜跑过来?就为了问这个吗?我还以为会是关于楚皇的呢。”
“你怎么知道的?”楚唯被说中了心思。
“虽然白日里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可也知道令尊并不康泰,更何况,这不正是我的价值所在吗?”
“既然如此,就请你去看看吧。”
“今夜?”
“事不宜迟,不是吗?”
……
楚昭依然睡在御书房所在的勤政殿中,他已经数年不曾踏足后宫了。
楚唯熟门熟路,带着墨冉毫不费力的潜入楚昭的寝殿。
楚昭近来睡眠不好,有一点光亮都睡不踏实,是以寝殿的灯火尽数熄灭,唯有朦胧的月光并着稀疏的星光透进窗棂。
室内缭绕着安息香,期间又夹杂了些许淡雅的花草香,一株茂盛的花木就摆在楚昭的床头,亮粉透红的叶子,肥硕的成长,昭示着它的生命力,楚唯不由得伸出手指,轻轻的抚过叶片上凸起的脉络。
物是人非。
墨冉先是诊脉,接着又在楚昭塌前静立了好一会儿,将他的症状一一记下后,才和楚唯一同离开。
接下去的日子,楚唯忙于安排封地的人事,做到了镇国公主,就有了属地官员的任免权。
司徒遥在云梦做的很好,云梦的收成逐年上涨,人口也在增加。
岳云天把汇阳县治理的井井有条,同时,还向楚唯举荐了多位寒门学子,现下在京都清流中,公主的嫡系已经是不容小觑的力量。
楚唯思量再三,又与陈远和赵文修商议了一番。
决定将阅历丰富的司徒遥调往南越,全盘掌理五郡事务,至于中层官员则从岳云天培养出的士子中抽取部分,另在郡县中也要适当任用南越本地有识之士,以期能够最大程度上减少越人与楚人的冲突,同时调回张韶景,另派韩雪峰前往统率越地的军队。
而司徒遥空出的云梦郡守,则擢升岳云天前往接任,由县丞李杨升任汇阳县令。
一番人事安排下来,就过了半月有余。
云岫每日带着阿鸢在京都四处招摇,尽情玩乐。不过几日功夫,京都坊间就传言四起,说是公主此番征讨南越,最大的收获不是五郡的封地,而是将南越女皇最宠爱的男人抢了回来。又有传言说,公主早在千竹苑中养了若干面首,只是都不及云岫的风头罢了。
徐阡忙于布置楚国的生意,每日早出晚归的,偶尔会去青楼楚馆泡上一夜,喝得酩酊大醉。
只是这些,楚唯都无心理会,她所关心的是闭门专研相思引解药的墨冉。
这日午后,楚唯又像往常一般,来到无心居。
墨冉正在专心配药,楚唯也不打搅,安静的坐在一边,拾起一本医书,认真读了起来。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墨冉才长长了出了口气,转头看向楚唯。
“累了吧?”楚唯起身帮他添了茶,却不多问进展。
墨冉微笑示意,抿了口茶,若有所思的道:“公主,可还记得皇上床头的那株透着暗香的花木?”
“恩,是叫暗夜朱蕉的,怎么问起这个?”楚唯说的随意,但一颗心却已经提了起来,她知道墨冉绝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话。
“忙活了这些日子,虽然还没有参透相思引的药方,但根据它的症状,可以确定其中必定有类似于龙髓之类的可以消磨意志的东西,而这暗夜朱蕉——”
墨冉说着话锋一转,道:“暗夜朱蕉虽然并非珍稀物种,却有一个鲜少被人知晓的奇效,它的香气不仅有安眠养神的效用,还能滋生精气。”
“什么意思?”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可楚唯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意思就是,暗夜朱蕉很可能是相思引的克星,不然,若按照公主所给的相思引的症状,皇上绝不会像现在这般状况了。”
按照相思引的症状记载,中毒三年就会开始神智昏聩,不辨是非,而楚昭虽然身体日益衰落,但却仍旧能够掌理国事,除了偶尔暴躁之外,心思还是清明的。
暗夜朱蕉是相思引的克星!
楚唯如遭雷击,呆坐在无心居,楚昭床头的那株暗夜朱蕉是她亲自送进宫的,而给她出主意的人,就是卫离,就是卫离说暗夜朱蕉有养神的功效,让她作为寿礼送给楚昭的。
怎么会这样?
楚唯几乎是颤着声音问道:“会不会父皇只是心气郁结,或者真如那还魂真人的说法,是邪病,并没有中过相思引的毒。”
墨冉闻言摇头道:“从皇上的脉象看,应该是服用过相思引的,就算不是相思引,也是一种极为类似的慢性毒药。”
脉象,是无法伪装的。
……
离开无心居,楚唯有些神思飘忽的走在千竹苑里,依兰和含笑跟在后面,几次与她说话,她都毫不理会。
两人不由得悬起心来,依兰仍旧小心翼翼的跟着楚唯,含笑则是拔腿跑回移翠馆去找林芷。
不知不觉间,楚唯竟走到了听风阁。
徐阡昨夜回来的晚,才刚醒来,正躺在廊下晒太阳。
见楚唯魂不守舍的模样,没好气的唤了一声。
楚唯吓了一跳,抬眼看是徐阡,脱口道:“怎么是你?”
语气中难掩的失望。
徐阡腾地站了起来,怒道:“不是我是谁?难道是那个病秧子吗?”
楚唯本就心中苦闷,听他这么说,也恼了起来,道:“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哈,你看看你这模样,任由云岫那妖孽四处造谣不说,哪里还有半点精气神?自从见了那病秧子,就也跟着半死不活的!”
“你——别说是半死不活,我就是死了,也不关你的事!”
“对,是与我无关,不过是看着碍眼罢了!”
“碍眼?谁叫你自己来找不自在的,我们阳关道独木桥,半点不相干,谁叫你自己找了来?”
“真是笑话,我会来找你?若不是那个病秧子巴巴的送信给我,我会放着逍遥自在的日子不过,跑去郁林那个鬼地方看你这张死人脸!”
徐阡说着拂袖就往外走。
楚唯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颤抖着道:“你说什么?你说,谁给你送信?”
“你自己去看!”
徐阡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团皱巴巴的东西塞到楚唯手中,甩开她,大步离去。
楚唯紧握着拳头,半晌才鼓起勇气,缓缓展开那张字条,入目的八个字:‘长乐有难,速往郁林’。
不是卫离的字迹,而是她自己的字迹。
她一下子就想起儿时的一句玩笑话,“本公主的字可是千金难求,天下无双的!”
那是她六岁那年的春节,她亲手写了一副春联贴在卫离的门上。
第二天早上起来,就看到春联被贴到了她的门上,楚唯气恼的揪住卫离道:“好好的送给你,干嘛还回来!”
卫离一脸无辜的瞄向身后。
楚唯顺着看过去,她写的春联仍旧好好的贴在卫离的门上。
不过一夜的功夫,卫离就把她号称‘天下无双’的字临摹的一模一样,连她自己都辨不出来。
……
楚唯紧紧的攥着这张字条,踉跄的跑向卫离的卧房,徐阡虽然住在听风阁,却只是宿在厢房,并未住进卫离和谷清风的房间。
此时的她,只有一个心思,就是要拿着那本记载着相思引的秘籍去找卫离,去问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房门打开,明亮的阳光照进去,楚唯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身子一晃,幸好靠着门框才没有跌倒,卫离的房内,不知何时竟然挂起了许许多多的画卷。
画中女子或是锁眉沉思,或是巧笑倩兮,或是顽皮任性,或是含羞不语,或是泪光闪动,或是薄嗔微怒,眉宇间总少不了一摸英气。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