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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一家铺子开业,锣鼓爆竹喧天。
孙府尹家的亲卫兵头正喝完酒路过,正眼一瞧,哟这阵仗还不小,地段是金陵最繁华的,还是街角一个铺面顶两个,此刻正是宾客盈门,外边挂着鞭炮花篮,他也就往里挤瞧个热闹,也不知是哪个大户人家新开的铺面。
人挤人里头铺子是瞧不见了,只看见门口牌匾上四个大字“山珍海宴”,口气如门面一般气派,匾下面一方小印“野猪岛”,一群十四五岁的后生姑娘正穿着喜庆的衣裳,把客人往里头领。
野猪岛兵头有些印象啊,不正是他去请大夫的那个小破落地方嘛?兵头逮了个认识的人问话。
“哎!哥们儿,这是哪家铺子开业呢?”
“是你啊……这你都不知道?咱们江浙府最新的贡商,好像是从清河县来的,我告诉你,这铺子里头都是好东西啊,什么人参鹿茸还是寻常的,更不常见的蛤士蟆红景天啥的,有些听都没听说过,都是稀奇玩意儿。”
兵头心里咯噔一下,清河县野猪岛,不就是张小花和白老头的那个野猪岛嘛?那小姑娘原来不是吹牛?真是来金陵开铺子的?
“贵……贵么?里头的东西。”兵头干着喉咙问道。
“贵?都快贵上天了……这可是皇帝才吃得到的东西能不贵嘛,我可告诉你,之前已经有咱们府的罗都督几位大人送来贺礼了,连府尹大人都派人来恭贺了,都是大人物啊,也不知道这乡下小地方怎么就认识这么多大官,这里头的东西一件就够咱们吃一个月咯,只有那些银子多到没地花的人才会买,可偏偏你瞧这阵势门槛都快被踏破咯……”
“可不是……”兵头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说道,“我告诉你哈,这家铺子的东家我可认识,还有不少交情呢!”
“是嘛?”那人问道,“那你跟我说说他们到底是何方人物……”
何方人物?兵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个乡下丫头啊……兵头原以为她得了失心疯成天做梦要在金陵开铺子,鬼知道她怎么开起来的。
兵头脸红啊,可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他还承诺哪天张小花铺子开张,他要去捧场的呢,他总算在人堆里看到忙活的张小花了,一时也不敢过去打招呼了,惭愧地到处找了找,那些东西上面标的价钱让他发晕,最后买了点儿最便宜的跳跳鱼干,即使是这小鱼干,也要一百文一斤。
也算还了自己的诺言了,兵头赶紧走了,给其他客人腾地方。
张小花看着正在放鞭炮的锁子,问长青道:“哎,咱们不是说好的只让屯里人敲下锣鼓,放两挂鞭炮就得了的嘛?怎么都放一个上午了。”
长青现在是铺子掌柜,张小花没白教他算账,他忙活着跟各位达官贵人富绅老爷打交道,跟他们介绍这些贡品,他一点都不发憷,做掌柜的有模有样,不卑不亢的,才有贡商的气派,人家偏偏吃这一套。
谁都知道,只要有贡品的名头在,这就是个最好的金字招牌。
“好像是武伯伯还是谁送来的……”长青忙里偷闲跟张小花扯上一两句。
“是罗都督这些人吧?”张小花猜道,之前那什么史老爷去野猪岛找麻烦,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武老头出面解决的,那罗都督跟武老头有交情,或者说他在武老头面前恭恭敬敬的,跟个学生一样老实,这会儿正在里屋叙旧呢。
“没错,你说武伯伯到底什么来头,怎么认识这么多武将……”
张小花抓了一把黑加仑干,吃得满口生津,这酸酸甜甜的果子她最近越加喜欢了。
“你知道平定北方战乱的那个什么镇远侯将军吧?他前两年告老还乡了。”张小花砸吧嘴道,“我听说他就姓武呢。”长青抬头“哦”的一声,屯里人大多数都是外来的,或者是爷爷父母辈被流放到野猪岛的,多少都有些背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谁也不提,只当是邻里乡亲。
“长青啊,我有点头晕。”
张小花看着满屋子的宾客,还是有点撑不住了,这些天和长青东奔西跑的,可把她折腾坏了。这下铺子里楼上楼下都是人,她心里犯闷。
“怎么了?你快去躺床上睡一觉吧,外头不用你操心。你脸色也不怎么好啊,是不是病了?”
长青放下手里的活,赶紧过来嘘寒问暖。
“不行了,我咋这么想吐呢……”
张小花赶紧跑到后边去了,在花坛旁吐了漱口之后才舒服点儿。
长青跟尾巴似的贴过来说道:“是不是……那啥,有了?”
“有了啥?”张小花悟道,“有你个大头鬼,别成天想有的没的,不成,我得去找药子叔瞧病去,你走开。”
长青不走,黏着张小花一起去找老药子,张小花推他拍他也无济于事,这人一身疙瘩肉,推不动。
老药子一听张小花胸闷又呕吐,兴致勃勃地抓起张小花的手腕把脉,张小花心里打鼓啊,因为她跟长青已经一个月多没行房了,这月月事也没来,可别真怀个小娃娃。
啊呀她还有那么想吃的,孕妇是不是要忌口啊?
也不能四处招摇,张小花想赚点钱去旅个游什么的,要真有个娃,肚子大肯定是走不了的,长青不把她绑家里也绝不会让她出去颠簸,就算生下来,又要喂奶,大点要教他学步说话,再大点更要教读书认字。
太可怕了,小娃子简直就是个拖油瓶啊。
“咋样?是不是着凉了?”
“咋样?是不是肚子里有货啦?”
张小花和长青异口同声地问了句,张小花翻了个白眼,瞧白老头的神色也瞧不出啥,一会儿老药子放开张小花的手腕,捋了捋胡须。
“你们……”老药子说道,“准备尿不湿啥的吧,小花啊,以后我天天给你炖药膳……”
“哈哈哈哈……”长青长笑一声,开始在张小花耳边喋喋不休,而张小花则晴天霹雳。
“小花,咱们要做爹娘啦!”
“哦……”
“小花!咱们的小娃子叫啥?跟谁姓?都听你的行不行?”
“哦……”
“小花,你喜欢男娃还是女娃啊?”
“都不喜欢……”
“小花……”
“别吵了。”
“小花,还是先取名吧?”
“你走……”
“小花!你想吃啥?我给你做!”
“红烧肘子成不?”
“行!”
张小花回过一点神。
半个时辰后,长青端来一碗青菜肉末粥,以他的厨艺已经是难能可贵。
“咳咳,老药子说这时候不要吃地太油腻,你要是实在想吃肉,我明天给你炖花生莲藕猪蹄汤……嗯……下奶。”
喝完粥,张小花一阵困倦,就把太师椅搬到院子里睡着了,五月天气明朗,院子中央的槐花被风吹得掉了几朵。
长青拿来一床被褥,笨手笨脚地给她盖上,掖成花卷一样,在旁边搓着手站了一会儿,又握着她的手坐下来,侧着脑袋轻轻贴在张小花的肚子上听。
“听到啥了?”张小花醒来问道。
“胎动。”
“那是我昨天吃的酱板鸭在喊救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