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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子陵是上过战场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些戾气。只是平日里见惯了她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样子,人们便渐渐忘了这位护国将军曾经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
此刻,大概是要向周思敏证明些什么,又或是心里的确动了怒气,严子陵气势大涨,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冰冷的杀意,只压迫的周思媛心跳都快停了。
“知……知道了……”她颤抖着答应下来。
“哼,算你识相!”严子陵也没过分吓唬周思媛,只一心认定对方是个胆小怕事的,这次事后,她必然不敢再去算计周思敏了。
“那我就送一送将军和十二妹妹吧。”周思敏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对两人温和的说道:“十二妹脸上这伤是瞒不住的。我这就带将军去跟四婶解释一番。”
若是平常闺秀,只自卑自己的身份就来不及了。哪里还会和周思敏一样,拉着人家去给一个没有诰命的普通百姓解释的?
只是周思敏习惯了前世的高贵身份,一时间没有体会过来罢了。
而严子陵彼时正中了一种名为周思敏的毒,不说对对方言听计从,至少这些面子情是绝对不会拒绝给的。因此,没等那封三封四想明白主子抽的是哪门子疯呢,她们的将军已经忙不迭的答应人家了。
“你也别怨我。你今日没去族学,一路上的行踪又不知被多少人瞧了去。即便我们不追究,四叔四婶却是一定会过问的。再有这周家堡不知道有多少人是老祖宗身边的,你瞒得过别人,却绝对瞒不了他!”周思敏一路都在毫不客气的打击着周思媛:“你现在学乖点给四婶认了错、受点惩罚,老祖宗那边自不会再越过她这个母亲还要教训你。”
不过是一个庶出的孙女,又不是能传承香火的孙子。只要严子陵不计较,周老爷子自不会将事情闹大了影响到女眷们的名声。
周思媛越听脑袋就垂的越低。周思敏因为瞧不见她的表情,便也不知道自己这番话到底有没有起到作用。
但只要对方不是个傻子,自不会去做那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正如她所料,到了五舍之后,周思媛没提一句别人的不是,只交代说自己准备去找周思敏算账时不小心冲撞了严将军,被对方教训了云云。梁氏又气又急,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抽了周思媛十戒尺,然后将人拖下去继续禁足了。
说实话这惩戒实在算不上重,但严子陵见周思敏不上心,她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说什么。
“将军,小女顽劣,让您受惊了!”罚完了周思媛,梁氏诚惶诚恐的给严子陵道歉:“都是民妇教导不严,才教她犯下如此大错!民妇愿意领罚。”
一边说一边又要下跪。
严子陵立马上前搀扶,极大度的说道:“您这是干什么……子陵与思敏是至交好友,您是她的长辈,自然也是子陵的长辈。快别折煞子陵了……”
一副十分谦恭的样子,端的是有礼有节,端庄大气。
周思敏在一旁看了不由觉得气闷:瞧这人在旁人面前还算有个人样,怎么一碰到自己时便没个正形了呢。。
郁闷归郁闷,她却还要在两人中间调停:“四婶,将军原就不是那小气的人。她亲自送十二妹过来,还不是怕您误会?如今大家把事情都说开了,十二妹也受了罚,这事便这样过去吧。”
严子陵也是连连称是:“思敏说的是,您就是太见外了……”
一席话说的梁氏既感动有愧疚。瞧瞧这就是皇上亲封的护国将军啊,这般有礼貌又懂事,果然是与普通的大家闺秀不同。她直起身子,目光又落在了周思敏身上:二房的老十也是个憨厚的。明知道思媛是去找麻烦的,竟然还心胸宽大的为对方求情,真不愧是世子夫人看上的人物。
怎么轮到自己的孩子时,就一个比一个不听话呢。思媛就算了,左右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可思全却是最受她宠爱的幼子,被老夫人都快宠成纨绔了。
想到这里,她对裴氏便更加不满,一心认定是对方教坏了孩子。
“那就多谢将军了。”暂先将胸口的郁气压下,梁氏感激的说道。
“应该的应该的。”严子陵笑得温文尔雅,令人如沐春风:“只希望您别误会了思敏就行。”
两人相互寒暄,又刻意讨好,倒也是宾主尽欢。梁氏大为感激严子陵,待对方要走时,甚至坐着马车将人一直送到了周家堡外。
事情圆满的解决了,周老爷子那里再听到消息时,也不过是将四老爷又抓过去骂了几句而已,并未再有过激的惩处。
反而是老夫人那里又将这笔账记在了周思敏头上。只是周思敏近日风头渐盛,她倒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发作对方,便只好怏怏的派了几个丫鬟偷偷去看了看周思媛。见梁氏倒也没虐待她的孙女,这才放心。
周思敏并不知道老夫人又恨上了她。黄老手记交出去后,她心里的重负便一下子轻了。每日里除了进族学进学,其余时间她不是习武就是修复书画。
前世不就是因为那破败身子不争气才丢了命的么。今生既有了机会锤炼身体,她又怎么会白白浪费了机会。
只是又加上世子送来的两箱子书画要修复,她的时间便一下子紧张起来。
她这边兢兢业业的给周文和修复书画,那边周文和也正评价着她的手艺。
“你还真别说,若是冯锦绣还活着,我还真看不出这手艺不是出自她手。”周文和站在自己的书案边,对着摊开的一副长卷书画啧啧赞叹:“你就看这墨色,从她手里过一遍便能恢复如常。还有这光泽,端的通透。若说她们不是同门,我还真不信。”
这画卷正是严子陵去周家堡取黄老手记时顺便带回的。周文和原本倒没打算私吞,正巧李延年也在等,便将其叫着一起来欣赏名作了。然而,画卷不展开还好,一打开之后,周文和只觉得眼前一片迤逦的山水美景,扑面而来的清新水气好似从画中渗出的一般,直将他的五官全都吸引了过去。
他顿时无比后悔:干什么偏要做那清流样子。这么好的名作一辈子也找不到一副,若是能收在自己手中,他便是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了。
可是要上呈给朝廷的大话已经说了出去,如今想反悔却已来不及了。
可惜可惜。他在心里暗暗叹息着,面上却还要做出一副不能后悔的样子:“圣上一向喜爱前朝的山水名作。这副珍品若能献上,必能使龙心大悦。”
李延年比周文和还要年轻几岁,却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沉稳样子。他甚至没有离开座位,端着茶盏淡淡的说了一句:“你倒是敢讲。”
陈琳在一旁连连点头:揣测圣意是大忌,你要媚上也不要说得这么露骨吧!
然而周文和却并不在意,笑着道:“我就是这性子,有什么说什么罢了。”
李延年和他是生死之交。周文和在他面前便十分随意:“再有,圣上可是个仁慈的,定会饶恕我的一时口误的。”
陈琳默默转了头,不想再看他。今上那性子,说的好听点叫宽厚,说的难听点却是懦弱无能了。这些年若不是有王爷从旁协助,这江山指不定就要改名换姓了。
当然,这些大逆不道的话陈琳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真要说出来了,不说皇上饶不了他,便是自家王爷也不会顾念旧情的。
“顾先生,这手记可有不妥?”李延年扫了一眼坐在另一边的顾西庭,见他捧着那本原作一会皱眉一会儿困惑,便觉得有些不妙:“是赝品?”
顾西庭倒也没有沉迷于书海而不可自拔,因此当李延年叫他的名字时,他立时便听到了。
“回王爷,不是手记的问题。”他脸色微微泛红,羞愧的说道:“而是老祖的见解颇为新奇,一时半会的我还有些消化不了。”
李延年这才放心,点了点头说道:“是真的就好。既然是真的,你便抄一份带回去慢慢琢磨吧。”
原本就是要送缴国库、供太医院研究的。这事在李延年出京时,他就和皇上报备过了。顾西庭虽然也是官身,却没有挂职。进京后他再想借真迹研究,总归不那么方便就是了。
顾西庭连忙点头:“对对对!能抄一份最好了。”
一边说一边又期翼的望着周文和道:“还请世子借笔墨一用。”
他想现场就抄好了带回去。
周文和皱了皱眉:“这么厚一卷,你一个人要抄到什么时候?不如本世子到学堂里拎几个读书人给你帮帮忙?”
他对顾西庭的医术期望很高,便显得尤其热心。
然而顾西庭却一口否决掉了:“不用了。这医书不比其他,错上一个字也许整个方子都变了。我不放心别人来抄。”
他实在是如饥似渴,只希望在抄写的过程中便将整卷手记都通读一遍。
“本王只有两个条件。”李延年也道:“一日三餐都看着他吃下去,晚上必须停笔。”
顾西庭身边的暗卫明卫加起来不下二十人,还看不住一卷医书?他只怕顾西庭为了抄黄老手记而废寝忘食。
虽然着急。但周文和见李延年都开口了,便也不好勉强。当着众人的面给顾西庭拨了一个院子,又叫来了自己的管家,将李延年的吩咐都给说了。
顾西庭激动无比,抱着那本手记兴致高昂的离开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