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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静听到下毒,和谋杀亲夫几个词,心里“咯嗒”一声,骤然停住脚步,怀中的暖炉差点掉落坠地。
眺望东北厢房的院子,竟露出胆怯。
张嬷嬷见韩静突然停下,怕她那些污言秽语伤怀,忙道:“柳夫人似是前几日才不对劲,日上三竿不见醒,丫鬟将她唤醒后,就开始满口胡话,也不知是不是中邪了,大小姐别放在心上。”
韩静晃了晃神,母亲与隔壁李婶子都在院子里,当下硬着头皮向前迈进。
庭院内,树梢上银装素裹,枯萎的花草都被白雪覆盖住,脚下厚厚的积雪踩得咯吱咯吱的响,一排凌乱的脚印一直延伸到主屋的阶梯附近。
“她想让魏家绝后……”屋内嚷嚷声仍在继续,柳氏哭天喊地的声音回荡整个院落,异常凄厉。
树梢上堆积的雪压弯了树干,一阵寒风猛地袭来,‘簌簌’几声,树梢上大块大块的积雪突然坠落,露出光秃秃的黄色枯藤。
听柳氏叫骂,韩静隐约察觉了什么。
她大步跨上台阶,铃儿将厢房正院的帘幕掀开一个小角,平儿则替她将墨色绛纹万福斗篷去下,细心的将她头顶的水珠拂去,二人退来一侧。
“平儿、玲儿在屋外候着。”韩静整理一番衣着,将头上的珠钗首饰取下交到平儿手中,只剩手腕上带着个翡翠玉镯,素衣简装的进了屋子。
张嬷嬷后退一步,自觉留在门口,没有一同入内。
韩静脚刚踏入门槛,脚下“啪哒。”一声。一块硬物磕住了绣花鞋底,戳得她脚掌心生疼,似乎是尖锐的钝物,凹凸不平,让她险些摔倒。
韩静下意识的看向脚边,才瞧到屋内满地的碎碗裂玉,桌椅翻到,一片狼藉,方才正是踩到了满地细小瓷碗碎片。
“哟,是静丫头呢!快快来让李婶子瞧瞧,两年不见可越发标志了,仍记得你小时候还依偎在你娘身侧,跟个未断奶的孩子似的。不过晃眼,都已经是当娘的人了。”李婶子一见韩静便笑呵呵的称赞起来,十分亲厚。
李婶是四方脸,身材魁梧稍显肥胖,典型的小妇人穿着。李婶子在鄂县出了名的快嘴,人大大咧咧热情好客,但却喜欢说三道四,但凡哪家有鸡毛蒜皮事的争吵之事,次日便从李婶子口中传到鄂县乡亲的耳中,惹得许多农户害怕让李嫂知道太多隐私。
卢氏与李婶子就站在房门不远,脚踝边到处都是油淋淋的饭菜渣子,油糊糊的菜叶子与饭粒搅拌一起,二人衣衫上都沾上了油迹,十分狼狈。
“李婶好。”韩静温和的朝李婶子见了礼,素颜寡淡没有任何笑意。
韩静仔细辨认母亲身上没有明显的撕斗痕迹,才稍稍放心。行礼后,她立即瞧床榻角落处蜷缩着的柳氏望去,柔声唤道:“婆婆,是媳妇来看您了。媳妇前段时间怀有身孕,诞下孩儿后又在月中,这才没有及时来向您请安,望您饶恕媳妇失礼之处。”
卢氏看着女儿从容举止,紧绷的神色松懈不少,也想安抚柳夫人道:“亲家母,你若有心什么不顺心的地方,大可说出来,这般绝食以自己的性命威胁,实在不可取。”
李婶子对韩静的淡漠态度也不在意,反倒是兴趣十足的望向床榻角落里已经精疲力尽的柳氏,笑道:“这女人生孩子也确实不容易,柳夫人可要多担待担待,你也是为人母的,该是明白生孩子时的难处。”
听到人声,角落里的柳夫人转动几下脖子,竖起耳朵仔细
辨认方向:“贱蹄子,是贱蹄子来了?”
韩静这辈子最不喜欢听到‘贱蹄子’三个字,眼下,却只能先证实她心底那个可怕的猜测,淡定道:“婆婆,媳妇若有任何错处,都会一一纠正悔改,还望您保重生体。”
“可不是,家和万事兴,柳老夫人可要好好说清楚,此番闹腾是为了何事。我睡的屋子与您仅一墙之隔,怎么说都是亲近的。妹子我可以为您做个见证人,年迈之人也禁不起折腾。”李婶子正目光炯炯的盯着,一副瞧热闹的模样,漂亮话倒是说的十足十,掺和到韩家家事中来。
李婶子妙语连珠,踩着地上没有瓷块的空地向前靠近,好言相劝:“静丫头初为人母,为人处世当面肯定有不周到的地方,柳老夫人若真心里不顺畅,骂她一两句倒也无妨。”
柳氏撑着拐杖努力攀爬起身,一双灰白的眼珠子死死瞪着李婶子的方位,咬牙切齿的怒骂:“保重身体?让这贱人先还我儿子的命还来,竟能狠心一把大火将整个韩家焚烧,我可怜的儿子,你还我儿子命来。”
柳氏的双腿以扭曲的姿势横摆在地上,骨头断裂般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歪斜着,她眸中黑眼珠部分稀少,失明的眼睛上挑,几乎全是眼白,那急不可耐的模样,十分恐惧。
韩静垂下眼眸,垂在腰间的手掌牢牢紧握,莹润修长的指甲刺破掌心的肌肤。
重生么?
想不到婆婆能目睹那场旷世大火,更亲眼见到了儿子死在眼前的画面,并非只是有她才重生了。
她感觉不到手掌的疼痛,站在原地说不出话。脑中只剩下如何说服柳氏,让她相信那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境。
卢氏越听越觉不对劲,一头雾水问:“什么火焚韩家,亲家母可还有别的儿子?”
招魏易入赘那会,她早就打听过魏家的情况,柳氏明明就只有魏易一个儿子。
这胡搅蛮缠的,真是中邪了。
“我可怜的儿子哟,都是你们韩家害得,害得我儿好苦哦……”柳氏拍打着地板,又哭又闹的拍击着,发出巨大的响声。
“柳夫人莫不是脑子糊涂了。”李婶子也觉得不对劲,敢情就是老婆子自个唱独角戏呢。
这时,柳氏突然摸到一个冷硬的物体。当下愤怒的一把抓起,佝偻的身体爆发出匹敌的力量,将手中的铁器用力砸去,笔直朝对面的几人飞旋,毫无章法与预兆。
“静儿小心!”卢氏惊呼一声,吓得上前阻拦。
李婶子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傻了,连退三步,口中细碎念叨着:“好吓人,这可是会出人命的,疯了,说不定这屋子有不干净的东西,怪渗人的。”
一个奁式香炉随着柳氏奋力扔出,以雷霆万钧之势不偏不倚的冲韩静的脑袋砸去,香炉虽小巧少说也有十几斤,莫说是女人无法拦住,即便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都难以避开。
“静儿……”卢氏失声尖叫,想要阻止根本来不及。
韩静看着巨大的香炉朝自己头部飞来,脑中空白忘了所有动作。黑漆漆的炉子朝她面门飞旋猛击,她本能的抬手,只能以血肉之躯去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