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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撑油纸伞,哗的一声在刺史府门口绽开,柴熙和雀跃着从台阶上往下一跳,噗的一声,溅起一大滩水花。他是高兴坏了,自入秋以来,每日能一起嬉闹的兄长辈同龄人都有了正经事情去做,跟着卫央厮混了几天,发觉如卫央那样嬉笑怒骂都在脸上的日子,那才是快活日子,偏生家教与诸多的规矩并不能教他随心所欲地那样有样学样。
最要紧的是,卫央去了轻兵营,他也没了玩伴,身周的人与物,都不能教他自在地想怎样便怎样了。
这倒不是柴熙和本性是个纨绔,在卫央所见的这时代的名人里,无论呼杨还是柴荣,家教都十分优秀。呼延一门,精忠报国满门上下都是杀敌的心愿,杨延玉自更不必说,如今的时代虽还是大唐,自吴王改制以来,百多年的积攒沉淀,富庶繁华远超卫央所知的两宋,柴荣纵然是个枭雄的本性,如今也成为了忠君爱国的一方诸侯。待子女的家教,那也十分了得。
不见柴熙和小小年纪,持一刀在手竟能力杀贼寇不眨眼么。这人虽然爱胡混了些,倘若教他做那欺男霸女欺行霸市的勾当,那是万万不能。别的不说,原州乃至京西诸路中,柴熙和的出身,怎的也能在纨绔里占据前排,可见他有恣意妄为的时候么?
自卫央去了轻兵营,柴熙和整日无所事事只好读书,他又是个不好读书的人,这些天来,委实难受坏了。更何况,去渭州上香一趟,所遇事情都在柴熙和眼里,这个年纪的人,怎能不有所思?
柴熙宁唇角含着微微的笑容,一手撑纸伞,一手轻轻提着裙角,想起方才这……这两个坏蛋在屋外嘀咕的那些话,又忍不住绽出更深的笑容来。
“姐夫,去哪家食坊?”在雨水地里跺着脚表达快活的柴熙和冲卫央大声问。
府门前值守的卫士愕然相顾,不是前些天使君还不情不愿的么,怎地这一趟回来,亲事都定了?
柴熙宁嗔道:“二郎,你不要乱说。”
卫央转着伞追上柴熙和掐着脖子摇,笑嘻嘻道:“对对,柴小二你不要乱说,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传出去你让我们怎么见人?你要低调,懂不?”
柴熙和哈哈大笑:“到底是一家人,这便合伙来拾掇我了?姐夫,我跟你说,你这样不好,这老话说的好啊,小舅子那就是姐夫的内鬼,甚么时候你都不能丢下内鬼,若不然,往后自有血淋淋的教训待着你,信不信?”
“信,信,我信。”卫央连连点头,遂问柴熙和,“柴小二,我有一事不明啊。”
柴熙宁本想垂下头,余光瞥见待她很好的卫士们笑嘻嘻隐晦冲她拱手作恭喜状,面上羞怯,心中却喜悦的很,轻轻长长地吸了口气,迎着前头那两个坏蛋高高地扬起了鹅颈。
柴熙和讶道:“你竟还有不解的事情?唔,这我可得拿捏一下。”一振衣摆,作智者状摆摆手表示准备妥当,“说来听听?”
卫央忍着笑和小心翼翼生恐稍有闪失教人笑话地步下台阶的柴熙宁站在一起,用纸伞碰碰柴熙宁的伞扇,柴熙宁往伞扇触处一瞧,垂目又瞧瞧卫央的脸,觉着这四周也没有人在意到这小小的亲昵,便伸出手去,接住自触处落下的一滴雨水,捧在手心里,柔柔地漾出笑脸来。
“你这么懂规矩,怎地当时千方百计要和那位杨豫多吃一盅酒的时候,竟不想着先收买好她身边的内鬼?”卫央笑道。
柴熙和一窒,不敢看柴熙宁狐疑而警告的目光,悻悻然抽着鼻子道:“那,那怎能一样,姐夫,你这人好不厚道,好好的提这人作甚么。”
卫央嬉笑道:“哎呀,提到柴小二的伤心事了么?那个叫刘小三还是张小三的,你也不惦念着人家……咳,是么?”
柴熙宁红着脸也将伞扇去碰碰卫央,轻声道:“卫郎,你们在说甚么?二郎他,他胡作非为了么?”
将柴熙和连使眼色打手势的情急视而不见,卫央引着柴熙宁在积水稍浅的脚下寻干涸处挑着走,一边道:“胡作非为么,那倒不至于。只是你们家待这小子看管严苛了些,你瞧,呼延三哥他们有正经事情要做,我也去了轻兵营,周围也没有个玩伴,将这小子憋成什么样子了!想必这些日子使君为国事操劳,管教这小子的重担都在你身上,这可不好。”
柴熙和跟在后面听的一愣一愣的,怎么听着这节奏不是合伙欺负人啊。
柴熙宁点点头:“卫郎说的不错,母亲身体欠佳,大战之前,父亲也无心管教二郎,我看他每日无事只知在外头胡闹,便央呼延伯伯将他送进军伍里去。卫郎觉着这样不好么?”
伸手牵住柴熙宁衣袖过了一处水滩,柴熙宁抬眼瞥了卫央一眼,却没有嗔他轻薄。
“这个想法自然是好的,不过过犹不及的道理,宁儿你这么聪明,想必我不说你也明白。”停下脚步看着柴熙宁的妙目,卫央正色劝道,“像二郎这样年纪的孩子,如今正是贪玩爱热闹的时候。好男儿当为国为民,这是亘古不变的大道理。如今咱们大唐万事俱备,正待一统四海万国来朝,这样的好时代,好男儿自应奋戈整甲,马上击狂奴,台阁草国书,但你想想,如呼杨两位老将军,如你父亲这样的一方诸侯,他们小时候过的是怎样的活计?”
柴熙宁一怔,跟着卫央走了半晌,直到卫央叫一声“到了”的时候,才缓了口气轻轻道:“卫郎的看法,真比宁儿高明多了。呼延伯伯虽是边将家境出身,青年时候也还只是好争匹夫之勇的游侠儿。杨大伯也是这样,中年从军,之前不过市坊里的武侯。父亲,父亲他也常说若非幼时浪迹江湖,也断无今日成就的话。这样想来,确是待二郎严苛了些,他本性是个贪玩爱热闹的人,固执书房之中,心思也不在这里,反而曲折了天性。”
柴熙和大喜,不迭点头道:“阿姐说的再对也没有了,瞧着那一架一架的书,忍不住我便想放火烧掉算了。那些个忠君报国的道理,不用圣人云贤者曰,我宁不知么?”
卫央笑道:“着啊,比如一斤肉要二十个大钱,购得十斤那便是两百。这个道理,目不识丁的乡野匹夫愚夫愚妇也懂得,咱们又不是要成孔孟那样的大圣人,难不成非要追究为什么一便是一,两个一便是二的缘由么?倘若在你大兄面前,这样的话自然说不得,二郎这样的惫懒人,你教他学那些做什么?”
柴熙和手掌拍的震天响,兴高采烈高声叫道:“姐夫,还是你厚道,这样的道理,别人说恐怕阿姐听也听不进去。你放心,不管往后怎样,我定给你当小舅子,好兄弟不骗人!”
卫央踹过去一脚笑骂道:“关你鸟事,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柴熙宁耳珠也微红,犹豫一下低声道:“卫郎,莫要教坏二郎。”
卫央奇道:“我怎地教坏他了?”
柴熙宁轻笑一声,借着进食坊门槛的便利低声道:“粗。”
粗?什么粗?
卫央一时发怔,忍不住低头往腰下瞧了两眼,真粗么?那长度呢?
柴熙和竖起中指:“姐夫,偏你龌龊!”
转瞬凑近了低声笑道:“美人当前,你敢文明一点么?不过,你迫切的心思,我深深懂得,要不这样,你快些下手,洞房之后,唔,是吧?”
卫央大怒,掐着柴熙和脖子往里面走:“你这种不正经的人,专起这种龌龊的心思,当我跟你一样么。最要紧的是,宁儿可是你姐姐,有你这种想方设法坑姐的人么?枉我方才还替你说情,你就这样报答我么?”
柴熙和连忙求饶:“大庭广众之下,给你小舅子留点面子行不?咱俩是一伙的啊!”
想想衙内的面子还是要给留着的,最要紧的是小舅子不能得罪太深了,放开手,卫央瞅瞅柴熙宁已挑了干净的座头坐了,低声问柴熙和:“柴小二,你老实告诉我,宁儿心里是怎样想的?”
虽然这时代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且看样子柴熙宁也认命了,可卫央总觉着不舒服,倘若柴熙宁心中没有那样想,那又有什么意思?
柴熙和揉着脖子咕哝道:“你这么聪明一个人,难道竟瞧不出来么?阿姐若是不愿与你好,她能允我这样胡说八道么?看在咱俩关系不错的交情上,我再勉强告诉你个秘密,阿姐在人前自称闺名的,也就只有你了。”说到这里,柴熙和露出嫌弃的神色鄙夷道,“我就想不通了,这么好的美人,怎地竟要落到你这种不要脸的人手里。不要脸也就算了,连小舅子也不知恭维献媚,实在是,实在是天下没这样的道理!”
这么说,这美人倒有眼光的很,懂得发现咱身上的闪光点?
卫央喜滋滋跑了过去,敲着案头大声叫道:“店家,店家,捡好的,但凡有尽管都上,有的是钱!”
窗外雨渐渐小了,渐渐停了,柴熙宁食姿静雅,面带笑容瞧着卫央与柴熙和胡闹折腾,心情十分的美妙,原本不甚瞧得惯的这样的行径,竟也成了难得的风景。
食罢结算,卫央摸出几十个大钱丢在桌上,趾高气扬叫一声“不用找了”,在店家愕然中,带着失笑的柴熙宁姐弟俩出了门来。这纸伞是不必展开了,三人想想无处可去便要往大都护府而来,城西方向陡然乐声大起,雨停闲不住的居民蜂拥往那边跑去瞧热闹。
柴熙和挠挠头:“今日有使节到原州么?怎不听说过?”
柴熙宁也不知,卫央懒得跑路:“管他是谁,与咱们无干。走,不知大枪装好没有,咱们去瞧瞧。”
半路撞见匆匆忙忙的杨延玉,不及分说招呼一声就走,柴熙和哪里肯放过,一把拽住问起时,杨延玉哼道:“是西域三国遣来的使节,如今大战方起,这些个撮尔小国恐怕来意不善,咱们方才也才得知这厮们直奔原州来了。”
柴熙和奇道:“大雨天路过原州暂歇一两日,这倒能想得通。只是我爹怎也不知?怎地是你去迎接?”
杨延玉黑着脸很是不忿:“谁愿迎他?方才巡边事使行辕使人来告知,咱们这才知道。哼,说是甚么雨路泥泞仪形不整唯恐失态,去见李成廷便不失态了么?又是这些个诸侯王搞鬼。”
说到这里,杨延玉郑重提醒卫央:“卫兄弟,你如今守备马家坡子镇,这一路使节团是自你那处过来的,我看这三国使团与这些个诸侯王定有勾结,你回去之后可要当心,须仔细盘查镇中留宿的外地人,咱们可不能教这些个人坑了。”
卫央皱皱眉,点点头应下:“我记着了,杨大哥,那你快些去瞧瞧,不过也不必着气,他籍口不愿见咱们,咱们还不稀罕见他呢。你想想,这使团定然人多眼杂,倘若到了大都护府抑或刺史府,咱们能一天到晚盯着他每一个人么?军国大事,一旦为这些人瞧见什么传递出去,那才叫吃大亏呢。”
杨延玉仔细一想呵呵笑道:“行,还是你想得多。那我也不必着急去见了,你们自刺史府过来么?那大枪今日早上便装好了,你快去拿了,一会儿还要赶回守备处。对了,到了地方,记着与二郎多些走动,有甚么难决的事情,定要飞马回来咱们一起合计,可不能恁地客气见外。”
卫央一拍杨延玉战马:“这是自然,你还是早些过去瞧瞧李成廷那老儿在打什么坏主意,战后你若还没有回长安,我与二哥回来咱们好生吃酒去。不过,那什么回兴院就不必了,咳,要做正经人。”
杨延玉哈哈大笑,这卫兄弟,一说话就要吓死人。正经人?就看他最不正经了!
顺眼瞧见可人的柴熙宁跟在身边,杨延玉翻身上马,冲卫央翘起大拇指叫道:“卫兄弟,待大战完了,我看咱们吃酒的地方也不必挑拣,待你花烛之夜过后,咱们找上门来自备酒肉热闹它三五天最好。”
柴熙宁嗔道:“杨大哥,你也学着乱说话了。”
待杨延玉走远,卫央道:“咱们快些走,听杨大哥的说辞,已有地方开始了战事,想必大战就在这三五日爆发,马家坡子镇扼守辎重运送道路,不可不谨慎从事,出一点问题,那可真要被李成廷那王八蛋逮着咱尾巴了。”
柴熙宁心生不舍,深深看着卫央,终尔叹道:“卫郎殷勤公事,此去道路泥泞,须一路小心。咱们大军的辎重运送,现如今走的是另一条道路,那边的只算是备用,此番蛾贼胡虏合兵来犯,若果真要作决战,那条路恐怕多受袭扰使我军辎重只好全数压在如今所用这道上来,而后才好断粮道困前线大军,守备处凶险,怕比往常更甚,你,你可要当心。”
柴熙和听着沉闷,连忙谑笑道:“阿姐还没有出阁,便为姐夫这样的计较了,要我说,这又不是生离死别,还有我这样一个添堵的在旁边,你们能不能不要这样暧昧了?”
柴熙宁出乎预料地没有责备柴熙和,直视着卫央轻轻道:“卫郎,闻金鼓奋戈杀敌,哪怕是马革裹尸,那是好男儿的宿命。只是,只是你要记着,宁儿在原州城里,旦夕等着你回来,此去一防敌寇,二防那些人的背后黑手,仔细小心,恐怕也有思虑不周的地方,你可千万不能大意。”
卫央毫不避讳柴熙和就在身边,伸出手在女郎冰凉的手指上轻轻一握,杨延玉一句战事已起,他心中便已明知生死莫测的战场就在眼前,什么杜丹鸾柴熙宁,彼此心里喜爱,那便全力争取,至于别的,想也是没用。
大都护府中,呼延赞并不在这里,早去了校场点兵,卫央意外地见到了呼延赞的夫人,评书中老阴五女之一的金头马氏,马秀英马太君。
亲眼所见,这位马太君并非评书中所说那样的一头金发,也不有特别奇异的地方,只是个精神矍铄面容苍劲的老太太。
这老太太可不得了,虽没有评书中所述那样有呼风唤雨的能力,但也是马背上的女将,能使大刀,可弯强弓,卫央三人进门时候,正带着幼子呼延必显在武场外散步。
这呼延必显虎头虎脑十分可爱,拜见过马氏之后,卫央忍不住招手掐腰抱在怀里,笑嘻嘻问道:“上次见你时候,你刚把老师给揍了,最近有没有又揍人?我跟你说过,揍人要揍屁股,试过没?”
呼延必显黑漆漆的眼珠子叽里咕噜转了一会儿,偷瞥到老娘正和柴熙宁说话,将嘴巴凑过来趴在卫央耳朵上道:“卫大哥,还是你的法子管用,前两天爹又找个了先生给我,这先生忒也不成器,被我一顿打屁股,居然连滚带爬哭着跑了,这次没打出伤来,娘也没有骂我。”
卫央眉开眼笑:“那肯定的,我跟你说,像你这种情况,打人是有讲究的。”
呼延必显虽小,却是个上趟的,连忙问:“那我可得请教卫大哥了,怎样个讲究法?”
想想“曾经”流传深远的无敌大军出勤手册,卫央低声道:“脸上不见伤,身上不见血,周围不见人,最好连环踹,整套动作要一气呵成行云流水一样,记着了么?”
呼延必显撇撇嘴:“卫大哥,我还当你要教甚么高深的法子呢,你说的,正是我一般出手的讲究。我跟你说,除了你所说的这样,还要做好善后,倘若有人瞧见了,那人若与爹和娘十分相熟,那便要诱之以利不教他说出去。若是与爹和娘说不上话的么,哼,那就软硬兼施。至于软硬都不吃的,这才是重点,你告诉我,对付这样的人该用甚么手段?”
柴熙和爆笑,掐着呼延必显的脸蛋道:“你是在说我么?我这个人你知道,一贯是个硬骨头,要办我这样的人,你是没有法子的,请教姐夫也没用。”
呼延必显疑惑地瞅瞅卫央,摇摇头显然对什么姐夫小舅子不感兴趣,冲柴熙和比了个中指,瞧地卫央眼晕。
“柴二哥,也就是你这种不要脸的人才稍微那么难办了些,你放心,等我长大些,你就有对手了,定不会让你寂寞多久的。”呼延必显哼道。
卫央笑地前仰后合,这三家关系的确好的出奇,比如那比中指的动作,若不是柴熙和天天往这边跑,谁会教给呼延必显?
马氏和柴熙宁说了一会儿话,早将女郎的心思探个一清二楚,见卫央与两个小的十分投契,想想呼延赞回家来也提及过这后生,再看他在家中一点也不见生,心中便喜欢,招手道:“卫央,熙宁孩子可好的很,你可不能坏咱们的规矩。你跟我来,那大枪早就装好,你瞧瞧顺手不顺手。”
卫央眉开眼笑:“那是,不过,老太太您也忒不讲理了,好歹您这警告也该等我一本正经地赌咒发誓了再继续下一个话题才行,我看戏文里都是这么着的。”
马氏笑道:“你这小子,不是出了名的不依成规办事么,我听许多人都说,与你讲话定不能循规蹈矩,若不然,一百个一千个人也抵不过你的一张嘴。”
卫央脸一黑,这都被人看透了,以后还怎么混?
内堂里器械架上横着一杆丈长的大枪,枪头正是卫央自己的,牢牢的与枪杆连为一体,以柔软的白色鬃毛制成枪缨,下端又装了枪鐏,长有一尺,与枪头一色。
整杆大枪通体雪白,卫央持在手中微微一抖,前段腕口粗细,末端鹅卵径圆般大枪微微颤抖,力到处,随心所欲。
真堪一杆合心的大枪!
发力一检看,卫央心中大喜,这大枪,与自己这些年来所使的那一杆也无差别了。
马氏点头赞道:“这大枪软硬随心,看你也满意的很。这样的大枪,可为矛,可作枪,也能当长棍,正是上阵杀敌的好材料!”
稍稍耽搁半晌,在大都护府又用过了一餐,卫央带战马收拾上路,出大都护府,想了想卫央觉着自己应该去像柴熙宁的母亲辞别。
柴熙宁又喜又羞,这次可不能再与卫央一起回去了,扭头提着裙角飞快钻入府中去了。
卫央摸摸鼻尖对柴熙和道:“害什么羞嘛,你看我都不害羞,这宁儿也真是,一起回去多好,万一咱俩都不记着路走错门拜错人可怎么办?”
柴熙和一头汗,你不要脸我知道,说这种话也在意料之中,可你这借口也太荒唐了吧?走错门?合着这么些年我是一直被人带着才能找到家门不成?
柴刘氏坐在内堂里纹丝不动,生受了卫央一拜,又叮嘱了一番家常的话,这便让柴熙和送卫央出门。
这次便与往常不同了,柴刘氏分明只有这时起才将卫央当自家的小儿辈看待,若不然,休说承他一拜,便是辞别也只隔着门户三言两语打发了而已。
出城时,又有一拨军开赴前线,老卒们轻松地走在路上,不时与伙伴窃窃私语,新卒浑身不安到处找人说话,战云骤然停结在了京西诸路的上空。
打马往西而走,路上少有山水冲毁处,卫央心下赞道:“能在偏僻的西北将道路修到这种程度,大唐不万国来朝,那没天理了就!”
赞叹还没结束,前头道路被封住了,竟是衙门里的捕快一类,路边站着瞧热闹的行人不多,一个个还在接受捕快们的盘查。
卫央纵马而来,有捕快警惕地持器械挡住去路,不及卫央取军牌查验,便有人拽住缰绳喝令下马,卫央看天色不早,不愿在这里耽搁,但也无法与这些大雨天后出来执差的理论,一边将军牌递过去,顺口问道:“前头怎么了?”
领头的快手抬着眼打量着卫央,不耐道:“死人了,你甚么时候过这里处的?”
卫央一愣,这是审讯还是怎么的?
这里荒郊野外的,除了必须从这里走的人,谁乐意到这里来?这种地方,发生凶杀案那倒也能理解,可你总不能逮着个人就怀疑是凶手吧?
那快手不见卫央回答,看明白那军牌只是轻兵营的百将,伸手抓住卫央胳膊道:“看你行色匆匆,一个轻兵营的百将能有甚么要紧事大雨天里往州城跑?说,你是怎样伙同同伙行凶,又是怎样将尸体抛在山洪中毁尸灭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