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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占奎瓮声瓮气道:“你胆子倒不小,我若不收着几成劲,怕是已经震碎了你的心脉。”
“此言不假。”青衣和尚笑笑,不过立即变得意兴阑珊,“早就听说洪门武痴蒋占奎将一套伏虎拳打得刚猛无比,而伏虎拳源自我们少林十八罗汉拳。我今日原本打算以少林十八罗汉拳会会你的伏虎拳,看看是弟子厉害,还是师父厉害,现在看来,我这师父自大的有些过了头。你还没出拳,我已然抵挡不住了。”
“功夫哪分高低?你避长就短,跟我硬碰硬,自然讨不到便宜。”蒋占奎直言道。
“花蝴蝶再怎么转来转去,也丝毫奈何不了磨盘。一力降十会,遇到了你这样的硬桥硬马,怎样多变的招式怕也起不到半点用处。总归是我学艺不精,给师门丢脸了。”青衣和尚说着走近敞开的窗边,俯身要从窗口跳下。
蒋占奎急忙道:“干嘛?打输就要寻死觅活么?”
武岳阳一伙儿目瞪口呆,四人上楼来这两个怪人已交手完毕,只说了这么两句话,那和尚就要跳楼——这龙王庙二层不过三五米高,莫说寻短见,练武之人就是想摔断条胳膊腿怕也不易。“莫非青衣和尚气不过输给这大个子,便要逃跑?”武岳阳一伙都这般寻思着。
蒋占奎话音刚落,不等有人阻拦,那青衣和尚已经从龙王庙二层窗口跃下,如雄鹰展翅,他双臂张开,一腿绷直,一腿弯曲,两脚先后踏地,稳稳站住。
“哎!小和尚!胜负兵家常事,你怎么这般输不起!便要走?”蒋占奎扒着窗口喊道。
“谁说我要走了?我若赢你自然不屑留下,可现今输给了你,自然要留下学艺。”青衣和尚仰头回答一句,随即左右张望,像是在找寻什么,“我的锡杖哪去了?”
青衣和尚话音未落,忽听龙王庙另一侧微微传来“叮铃”一声脆响,这分明是锡杖上面铜环与杖身撞击发出的响声。青衣和尚身体毫无预兆,突如炮弹般射出,扑向声音传来之处。
不及青衣和尚靠近,一个脑门顶着一撮头发、生得跟年画中送财童子般的一个胖娃娃撑起锡杖,身体横在空中,一双脚在墙上踏过,竟踩着龙王庙外墙,横着向上走去,到了二层飞檐,他伸手向上一抓一攀,再用一只脚勾住锡杖,竟矫捷地从窗口跃入龙王庙二层的阁楼中去。
后面一个头顶着发髻、身披白色宽松道袍的矮道士大叫一声:“你还跑!”纵身一跃,双手搭在飞檐上,微微一按,头下脚上,一个筋斗也从窗口翻进了龙王庙。
青衣和尚两脚微张,与肩同宽,腰身放低,纵身一跃,身在半空,双手五指如勾,鹰爪般簸张开来,咔咔插进金柱和角梁,生生爬到二楼窗口,再从窗口跃进龙王庙。他爬过之处只留下两排爪印。
饶是龙王庙二层阁楼十分宽广,可这么挤了八个人进来,也不免显得狭窄逼仄。武岳阳一伙儿四个人悄悄退到一边,乐得看一场热闹。
矮道士从窗口翻进来,竟毫不停歇,大叫道:“小贼休走!”伸手向胖娃娃后脖颈抓去。
胖娃娃一个侧空翻躲开,同时口中骂道:“臭老道你有完没完?我又不是你老子,干嘛总跟着我?”
“我已忍你多时!你若麻利些将偷我的东西拿出来也就罢了,再跟老子打马虎眼,休怪道爷不讲情面!”矮道士瞪眼道。
“哎呀,你好啰嗦!跟你说过了,你那沓破符被我拿来擦了屁股,真是实话。咱也不会捉鬼除妖,留那几张破纸片子又不能当钱使,我留着有屁用?”胖娃娃不耐烦道。
矮道士气得浑身颤抖,手指胖娃娃道:“你……”
“你挺大个人,恁小气……算了算了,碰见你算我倒霉。我将这柄禅杖送你便是。”胖娃娃视线有意扫过青衣和尚,说着将锡杖向矮道士递过去。
矮道士知道这锡杖是青衣和尚之物。他原本一路追那胖娃娃到这龙王庙,正待与胖娃娃交手,忽然胖娃娃示意矮道士有人靠近。矮道士回身来,果见青衣和尚小心谨慎地向龙王庙走近。
胖娃娃和矮道士一时间顾不得追逐,齐齐躲进龙王庙后坡的两间小木屋中,两人见青衣和尚扒着窗口看了一会儿,又见他将锡杖杵在泥土中,独自攀上龙王庙二层阁楼。
两人立即窜出木屋,先后攀至龙王庙二层阁楼窗口,向里窥探。
青衣和尚一进去便和里面的人动了手,不过两人很快速战速决,青衣和尚更险些受内伤。
眼见两人分了胜负,胖娃娃手痒难耐,他抽了抽鼻子,打定了主意,便不再藏匿身形。他下到地上,拔起青衣和尚的锡杖,刚要上楼,矮道士不合时宜地追来。胖娃娃懒得跟他纠缠,疾走几步,从另一侧跃上龙王庙二层阁楼……
矮道士自然知道这是胖娃娃的嫁祸之计,当即说道:“偷我的东西,你尚没有交待,如今又偷别人的东西胡乱送,你当真觉得自己年幼便可以任性妄为,天下好汉都不跟你计较么?”
胖娃娃哪管他啰里啰嗦,将锡杖随意地甩向矮道士。
矮道士知道胖娃娃手上悄悄使了力气,虽然有把握化掉他的暗劲,可是又担心这小东西诡计多端,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着了他的暗算,脸面上难免不好看。当下计议已定,并不伸手接锡杖,待胖娃娃将杖头递到身前,单腿弹踢,将锡杖替转半圈,杖头原路返回,向胖娃娃头顶砸去。
武岳阳和姚青皆暗道不好,心想这胖娃娃只是胡闹些,耍些作弄人的恶作剧罢了,瞧着并无伤人之意。而那矮道士出手就是重招,举手投足间便欲伤人,对个娃娃也这么下得去手,实在是太小家子气了,为人也未免过于心狠手辣。
“当心!”武岳阳不及细想,立即出声提醒。
胖娃娃早避身让过,那杖头带着风声“哐啷啷”地砸在地上,将木板拼结的地表砸飞好大一块木屑。
“多谢小哥提醒!”胖娃娃对武岳阳笑道。他一脚将锡杖挑起,单手抓住,手腕一抖,将锡杖“呼呼”转了两圈,用杖头指着矮道士骂道,“臭老道,你真打算一下要了我的命啊?”
矮道士冷笑一声,说道:“你莫在这装可怜,凭你的本事,刚才那下若能砸到你,日头得从西边升起来。”
“臭老道你别想扣好大一个屎盆子在我头上。现今咱让大伙儿评评理,我在下面捡到这么一根禅杖,这臭道士就污蔑说我是偷的,真是血口喷人……”胖娃娃看向青衣和尚,“所谓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和尚,你说我取了这无主之物,算不算偷?”
青衣和尚单掌施了一礼,说道:“阿弥陀佛,所谓‘拳打门扇,家人怪问。杖头安环,摇动作声而为警觉’,此物乃是小僧化斋之物。方才留于楼下,小兄弟拾去,却非偷窃。”
“哦哦,这根禅杖原来是小和尚的。那我还你。”胖娃娃将锡杖像刚刚甩给矮道士一般,随手甩给青衣和尚,一边将头转向矮道士,换了一副口气道,“你听到没有,小和尚给我做了证明,这禅杖是我捡到的。”
青衣和尚刚在和巨人蒋占奎的交手中占了下风,心中不忿,暗道:“那武痴力大无穷,我和他硬拼不过,难道这小胖娃娃的随便一招我也要避让么?”他虽是出家人,但毕竟少年心性,当下热血涌起,将师父反复叮嘱的“用忍戒急”丢到了爪哇国。虽然青衣和尚头脑发热,压抑不住内心深处的争强好胜,可理智尚在,他看出胖娃娃甩锡杖时手腕发了力,因此不敢怠慢。
青衣和尚不闪不避,双膝微曲,马步扎的稳当,单手举起,五指鹰爪般簸张,稳稳抓在锡杖,并不顺势回收,单手擎住,手腕微抖,杖头铜环哗啦哗啦一阵响动,青衣和尚再向下一杵,锡杖插入地面木板当中。
“多谢!”青衣和尚道。
“哎呦,好硬的鹰爪子。”胖娃娃笑道。
“雕虫小技。”青衣和尚又施了一礼,退后数步,用力握了握拳头,手掌仍隐隐发麻。他挨着武岳阳站定,轻咳一声,问武岳阳道,“小哥也是来学武的?”。
武岳阳沉吟片刻,“嗯,算是吧……”
青衣和尚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另一旁巨人蒋占奎狗熊似的盯着阁楼里突然出现的这几人看了好一会,终于瓮声瓮气张口问道:“你们是谁,可都是来拜师学武的?”
“未必。得先看看有没有拜师的必要。”胖娃娃说道。
蒋占奎眨了眨铜铃大眼,看向矮道士,“你呢?”
“我也是这个打算。”矮道士说道。
“哦,你俩想试试我的武艺?”蒋占奎一本正经问道。
“是啊,我先来吧,我手痒难耐!”胖娃娃竟然和矮道士商量了起来。
不等矮道士回答,蒋占奎说道:“你俩一起上吧,我打完还要睡觉。”
胖娃娃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矮道士也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两个刚刚还斗得不可开交的怪人此刻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