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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换在重生之初,有人这样问展宁,是否愿意将自己的一生托付给他,那展宁的答案必然是否定的。
那时候的她,一心装着的,是忘不掉摆不脱的血海深仇。
除了自己,她没有办法去依靠任何人,也不敢轻易去信赖。
但一路行来至此,她的心境渐渐变了。
许是因为秦川、秦思姐弟的以诚相待,许是因为展臻的安然回返,更许是因为严恪的多番回护,如今的她,不再满心满眼只有仇恨。
人总是贪心,有一便有二,得二又求三,她也不例外。
她以前只想情仇相偿,再为张氏安排好后路便是,但如今,她开始想要得更多,她想要有不一样的人生,想要幸福美满,更想要与心上之人相携到老。
即便是贪心奢望,也仍然想要。
展宁久久未曾给出答案,严恪看向她的目光里闪过了一些担忧,语气也略略有些不肯定。
“阿宁,你不愿意吗?”
严恪的神情显得有些受伤,展宁心中天人交战一阵,最终还是屈从于自己的贪婪,她用力摇了摇头。
她的本意是愿意,奈何这种关头,严恪也误会了下,眼里光芒一暗,“为什么不愿,你还是不信赖我?”
展宁这下点头也不对,摇头也不对了,只能小声开了口,“不是,我愿意的。”
只是这样的话说来,实在大胆,她脸上益发臊得慌,便垂了眼帘不要再去看严恪。
严恪一颗心被高高抛起又落下,如今见她赧颜垂首,娇羞的模样比平日还要醉人,他心头一热,突然间伸了手,竟将展宁揽入怀。
展宁因他的动作吃了一惊,想要挣开,奈何那温暖的怀抱强硬,她根本推不动他。
而严恪随后在她耳边低语的一句话,让她推拒的动作稍滞。
“阿宁,我还从未有哪一日,如现在这般心喜。”
屋里暖风习习,暗香盈动,虽近晚秋,却别有一段旖旎□□。
展宁被严恪拥在怀里,彼此听着对方的心跳声,面上微热,心里却是压不住的喜悦。
连时间都像停止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两声轻微的咳嗽声,展宁猛地醒过身来,尴尬看过去,只见展臻一脸正色站在门口,正拿拳头抵在唇边,小声咳嗽了提醒人。
“咳咳……世子,我领你入阿宁的闺房,已经做得荒唐,你可别让我更后悔才是。”
展臻这话说得促狭,严恪不得不放开了展宁,恢复正襟危坐的模样。
而展宁之前好不容易降下去热度的脸,一下子腾地又红了起来。
她不好去看严恪的脸色,只能抬头狠狠剜了展臻一眼,恨不得好好把这个没正行的哥哥教训一顿。
而展臻瞧她含羞带怒的模样,又有了几分出事前的任性嚣张在里面,他不由哈哈一笑,道:“阿宁,哥哥知道错了,你可别再恼我。再说了,我进来可是有正事的。”他说着边瞥了严恪一眼,“世子在这呆的时间也不短了,瑛儿那般怕缠不住宋妈妈,你们俩的话若是说完了,便赶紧随我离开,以免节外生枝。”
汪氏多半已和严豫达成了协议。
让她知晓展宁和严恪私下相会,显然不是有利之事。
展宁这会也给展臻闹得尴尬不已,哪还有心思留严恪下来,闻言赶紧让人离开。
比起展宁的羞恼,严恪却是满面的春风,唇边更是一直挂着一点笑。
他又与展宁低声了说了两句话,让展宁耐心等温茹上门来寻她,这才跟着展臻离去。
两人离开之后没多久,宋妈妈和瑛儿一道归来,宋妈妈并没有发现异常,照旧如往常一般,偷偷盯着听雪楼里的动静。
温茹上门来见展宁,是在严恪来过后的几日。
大概是心玉公主回北漠的时间紧,景帝这场替她践行的宫宴也来得急,就定在三日之后。
那日三皇子妃来过后,汪氏和展臻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展欣和展颉没能熬过几日,在温茹上门的前一晚闭了眼。
汪氏着人谨慎处理了两人的尸首,却秘不发丧。
展臻也若无其事地按照原本的安排,动身离开了燕京,前往江南。
侯府中的一切看起来风平浪静,可展宁感觉得出,一场新的风波只怕马上就要蔓延开来。
展宁有所察觉,汪氏自然更加谨慎。
对于温茹要带展宁入宫赴宴这事,汪氏一开始显得有些为难,甚至以上一次劫持事件尚未查明,担心展宁的安危为由,想婉拒温茹的邀请。
温茹受了严恪委托,自然不会被汪氏客客气气的几句话阻住。她索性将皇太后搬了出来,话语中隐晦地告诉汪氏,是太后有意要见一见她这位义女。
温茹的话说得委婉,藏七分露三分,汪氏思及严豫与她说过的话,不免疑心太后要见展宁,是因为严豫的关系,也就不再阻拦,点头应允。
之后,她生怕展宁初次见太后,不懂规矩惹了事,还将展宁唤在身边,扎扎实实地教导了几日进宫当守的礼仪。除此之外,她还给展宁新置办了一套头面首饰和衣物。
展宁相貌本就是少有的夺目,东西又打造得精致,这一悉心装扮起来,便是当日温茹来府上接展宁入宫,见了展宁的面,也稍稍愣了一愣。
温茹心里更是暗暗感慨,且不论展宁的内秀,单就这副精巧的模样,只怕不少男子见了,都会心醉神迷。
北漠强盛,心玉公主又是北漠君王的掌上明珠。景帝对这一拨的北漠使团极为重视,领了皇后亲自出席宴会不说,诸位皇子公主、朝中有脸面的大臣勋贵,也几乎到了个齐全,算是给了北漠十足的面子。
另外不知是为了给梁朝多挣点面子,还是想多尽些地主之宜,宴席之上的歌舞杂耍很是费心,一出接一出,令人眼花缭乱。到了后面,景帝瞧得兴起,还有几家勋贵的儿女也助兴献了节目。
不过心玉公主作为今晚的主客,却一直没大露出笑容。她的目光有时落在严豫面上,有时又越过诸人往展宁面上扫一扫,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听闻北漠儿女皆能歌善舞,豪爽热情,公主是否也让手下之人露一露脸,让我们开开眼界?”
梁朝这边一位郡主的泼墨画才罢,景帝便带笑看向了心玉公主。
心玉公主沉吟一会,径自起身,与景帝道:“承蒙陛下盛情,心玉不才,愿为陛下嫌舞一曲,以祝梁朝与北漠结百年和平。”
心玉公主竟然肯亲自上阵,景帝自然应诺。
心玉公主一双明眸隔着人往严豫面上一扫,之后便大步走到场中,她先与景帝一拱手,“心玉此舞,与梁朝女子的妙曼婉约不同,但需两件物事,还请陛下赐予。”
景帝笑问:“公主需要什么,但说无妨。”
心玉公主仰首,如牡丹一般艳丽的脸上,总有几分高贵骄傲,她的声音清悦,“一来需要三尺青锋,二来需要一位琴师。”
“三尺青锋?”景帝听心玉公主这么说,大概能够猜出,这位公主要表演的,是北漠女子的剑舞。而禁宮之中,不许人私带兵刃入宫,心玉公主要剑,自然要经过景帝的许可。“来人,替公主准备一柄软剑。”
景帝发了话,软剑很快就寻了来。心玉公主接过剑,在手中了两下,似乎还算满意。景帝正要让宫中乐坊的琴师上前,听候心玉公主吩咐,却听心玉公主开了口,“我想另选一位琴师,还请陛下应允。”
景帝有些疑惑地问道:“哦,公主想要哪位琴师?”
大概是因为已故温太傅的缘故,温茹在景帝心中的地位颇不一般。
她的位置,就紧挨着昌盛长公主。
展宁作为温茹的义女,温茹为了照顾她,便让她坐在了自己的下首。
至于严恪,位置则在几位成年皇子的下方。
两人中间恰巧隔了舞台,彼此偶尔偷偷交换一个眼神,倒颇有些外人难以体会的心喜。
展宁原本的注意力并未在心玉公主身上投注太多,但在景帝问心玉公主需要那位琴师之后,她一下子觉得一道极为明显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循着感觉望过去,正巧就与心玉公主的视线撞上。
心玉公主与她扬眉一笑,那笑容让展宁心头暗叫不妙,而下一刻,她果然就听心玉公主朗声道:“听闻靖宁侯府嫡出的大小姐琴艺乃是一绝,心玉冒昧想请她替心玉抚琴。”
随着心玉公主的话,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聚在了展宁身上。
展宁没料想这位又突然发难,心头无奈,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只能将询求的目光望向景帝。
景帝对展宁并没有多少印象,可听见靖宁侯府几个字,他立马就想到了展臻。之后他再观展宁,只觉这姑娘清丽不可方物,相貌出众不说,一身清清灵灵的气质更是令人赏心悦目,于是不由哈哈一笑,对展宁道:“看来靖宁侯府还颇有些灵气,男子女儿个个出众。既然心玉公主点了你,你便照公主的吩咐,为她抚琴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