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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里果然很干净。
他们找了户门内宽敞的人家歇脚。
夏日的正午让人昏昏欲睡。
他们插上门闩,傅庭筠在后面的厢房,赵九爷和阿森在堂屋,都睡了个午觉。待日头渐弱,自各喝了点水,吃了半个馒头,又开始赶路。
晚上,没有遇到村落,他们就在路边野地里露宿。
隔着小推车,赵九爷和阿森睡在左边,傅庭筠睡在右边。
这样走了两、三天,赵九爷才发现傅庭筠中午只喝两口水,馒头一口不动。
傅庭筠忙解释:“天气太热了,实在是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吃!”赵九爷把馒头塞到她的手里,“出门在外,可不比在家里。该将就的时候就应该将就。”
说得她好像很不知疾苦而任性似的。
傅庭筠不想和他争辩,只拿在手上不吃。
赵九爷眉头直皱。
阿森满脸不解,望了望沉默不语的傅庭筠,又望了望面色不虞的赵九爷,迟疑半晌,还是道:“傅姑娘说,她又不用赶路,馒头要留给爷吃。”
赵九爷微微一愣。
傅庭筠已冷冷地轻“哼”一声,站起来喊“阿森”:“我们到山坡上去转转——祖母每年春天都会带我们到华西镇的别院去春游,告诉我们姊妹捡野菜。我看这东山坡上的树还活着,多半有泉眼,说不定可以找到野菜呢!也免得天天喝水吃馒头。”说完,转身就出了大门。
对赵九爷的不满溢于言表
赵九爷又是一愣。
阿森瞪大了眼睛,直到傅庭筠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他才回过神来。
一个是他很喜欢的傅姑娘,一个是他最敬重的九爷。
“爷!”阿森不安地望着赵九爷,不知道该什么办才好。
“去吧!”赵九爷苦笑,“别让傅姑娘落了单。”
他虽然专挑了僻静乡路走,就是遇到了村子,如果有殍尸,也会避开不走。尽管如此,还是小心点的好,难免有人和他一样的心思,带了足够的粮食和水上路,怕人抢,和他们选了一样的路走。
阿森眼睛瞪得更大了。
九爷……苦笑呢!
他都不记得上次看见九爷苦笑是什么时候了。
就是天塌下来的事,九爷听了也只会是淡淡地点点头,背着手在屋里走几圈或是坐在河边一个人呆一会就想出办法来了……傅姑娘不过是一个人跑了出去,把人叫回来就是了,为什么要苦笑呢?
阿森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九爷一声。
谁知道九爷已催他:“还不快去!”
阿森从来不曾违背赵九爷的话,想都没有想就应了一声“是”,待明白自己回答的太快时,赵九爷已低头去整理小推车了。
傅姑娘也出去一会了……要是遇到野狗什么的可就糟了!等会路上的时候再悄悄和九爷说也是一样。
阿森寻思着,跑出了门,却看见傅庭筠就站在屋外放草垛子的棚子里。
“傅姑娘!”他很是惊讶。
傅庭筠朝着他笑了笑:“天气太热了,我们等会再去看看。”
她虽然气赵九爷太过自以为是,可也不会在大家赶路都累得半死的时候任性地跑到山丘上让他们找。
此时他们在一座山丘下的村子里落脚。这山丘大部分的草木已经枯死了,只有西北角有几株曾经枝叶繁茂的参天大树还活着,树下长了些杂草,可要说什么野菜之类的,那是决不可能有的。傅姑娘说什么不好,偏说要来寻野菜?
见傅庭筠暂时不去山丘了,阿森自然是高兴的。
免得傅姑娘找不到野菜,又在九爷面前说下大话羞得慌。
两个人就坐在棚子里说话。
天气热,说着说着,竟然睡着了。
待赵九爷把两个人唤醒,已是晚霞满天的时候。
阿森麻利地爬了起来:“九爷……”满脸涨得通红。
竟然误了赶路的时辰。
傅庭筠却是眼角眉梢也没有动一下,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淡淡地问赵九爷:“可以走了?”
赵九爷“嗯”了一声,神色如常地转身进了大门。
阿森崇拜赵九爷,一直模仿着赵九爷的一举一动,对赵九爷熟悉的很,在傅庭筠中,赵九爷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可在阿森的眼里,却觉得赵九爷好像有点无可奈何的样子。
无可奈何?
因为傅姑娘吗!
阿森望着傅庭筠的背影良久也没想明白为什么!
※※※※※
从那天起,赵九爷正午的时候虽然一如从前那样递馒头给傅庭筠,可傅庭筠要是不吃,他也不勉强。傅庭筠呢,再也没像从前那样主动和赵九爷说话了,倒是和阿森依旧有说有笑的,和原来没有什么两样。有时候赵九爷和傅庭筠说话,傅庭筠一是一,二是二,多的一句废话也没有。有时候傅庭筠和阿森正说的高兴,赵九爷走过去,傅庭筠立刻不说话了,等赵九爷走后,她又和阿森说得热火朝天的。
阿森纵然年纪小,也看出傅庭筠在和赵九爷置气。
赵九爷从来都是沉默寡言的,有什么事,都是大伙儿主动跟他说。
阿森觉得这件事是傅庭筠的不对。
趁着赵九爷去前面探路的时候,他问傅庭筠:“你为什么不和九爷说话?九爷都和你说话了!”
“没有啊!”傅庭筠擦着额头的汗,“没什么事,自然就话少了!”
阿森才不相信呢!
他撇了撇嘴,正要说什么,山丘的林子里突然窜出一群人来。
全是青壮年男子,有七、八个人。个个骨瘦如柴,面黄肌瘦,深陷的眼眶目光狰狞,手里或拿着锄头或拿着木棒,看见他们都像饿了几天的疯狗看见了吃的似的两眼发着绿光。
傅庭筠汗毛都竖了起来。
阿森忙从小推车里抽出了齐眉棍,上前几步道:“你们是什么人?”把傅庭筠挡在了身后。
怎么能让个孩子挡在自己的前面。
“阿森……”傅庭筠去拉阿森,那群人已一哄而上。
“你快躲开!”阿森喊着,甩开了傅庭筠的手,挥舞着齐眉棍就冲了过去,一棍子打在了为首的那个人颈旁。
那人猝不及防,竟然身子一颓,倒在了地上。
后面跟着的人骇然地望着阿森,脚步一顿,停在了那里。
阿森却不管不顾地又是一棍,敲在了离他最近的那个人脑袋上。
那人“哎呀”一声捂住了脑袋,血从指缝间流了下来。
其他的人如梦惊醒,哇哇大叫着朝阿森扑过去。
阿森毫不示弱地迎了上去。
那些人虽然人多,是成年的男子,比阿森高大很多,却只知道一味的挤在一起拿了锄头或是木棒往阿森身上打,不仅毫无章法可言,而且动作很迟缓,好像饿得没有了力气似的。反观阿森,齐眉棍劈挑扫戳使得生龙活虎,角度刁钻,又仗着身材矮小到处乱窜,把那群人逼得团团转,根本不能近他的身。
阿森真是聪明!
傅庭筠松了口气。
可不管怎样,双拳难敌四手,阿森毕竟是个小孩子。
她用尽吃奶的力气朝赵九爷走的方向喊着“救命”。
有两个一直跟在战圈外阵打转的人互相递了个眼神,丢下阿森他们朝傅庭筠跑过去。
傅庭筠慌慌地想在小推车里找个能抵御的东西,小推车里除了草席凉簟、筷子碗就是馒头水囊。
她急得满头大汗。
两个人已跑到了她的面前。
“你们要干什么?”她一边喝斥,一边躲到了小推车的另一边,“我们爷就要回来了,小心你们的性命!”
两个人眉宇间都有戾气。其中一个中等个子,穿了件鹦鹉绿的茧绸道袍,袖口却有块干涸的血迹,看见傅庭筠,眼底闪过一丝惊艳,随后面露喜色:“大哥,这女得长得好漂亮。最少也能卖个五十两银子……”
傅庭筠吓得脸色发白,胡乱抓了个东西就挡在了胸前。
另一个人五短身材,马脸,看见傅庭筠的脸时,三角眼里迸射出贪婪之色,但他的目光很快就落到了小推车上,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净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这女的就算能卖五十两银子,也要我们有那命把人带到春喜楼才行。活命要紧!赶快帮我把这推车推走。”说着,跑过去抓住了小推车的推手,嘀咕道,“一看这女的就知道这堆车上有货,运气好,说不定还有细软……”
傅庭筠的脑筋终于转过弯来。
相比能活命的吃食,能卖五十两银子的她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如果让他们把推车抢走了,他们只怕也活不成了。
傅庭筠突然想到三桃杀三士的成语来。
她大嚷着:“你们不能把我们的食物抢走,你们抢走了,我们吃什么?”
那帮围着阿森的人一听,立刻丢下阿森朝这边跑过来。
傅庭筠忙朝着赵九爷跑,一边跑,一边喊着“九爷,救命”。
女子凄厉的声音回荡在空中。
赵九爷的身影出现在了荒芜的田埂上。
不知道为什么,傅庭筠鼻头一酸,眼泪模糊了视野。
只见赵九爷身如闪电,几个腾跃就到了她的面前,一言不发上前挥拳,她听到“咔吱”像骨头折断的声音,回头就看见那个马脸的一动不动地倒在了地上。
傅庭筠忙退到了一旁。
赵九爷拧着穿鹦鹉茧绸道袍的家伙就丢在了那群抢东西的人身上。
“轰”地一声,当时就有五、六个人倒在了地上。
“九爷!”阿森精神一振,丢下缠着他的人,跑过去在那些倒地的人脑袋上一人补了一棍子。
赵九爷已一人一拳把缠着阿森的人打倒在地。
“九爷!”阿森哽咽着跑了过去。
“怎么一回事?”赵九爷瞥了眼地上的人一眼,望着傅庭筠道。
傅庭筠忙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此地不能久留!”赵九爷立刻道,“我们快走!”
傅庭筠和阿森听了都有些紧张起来,手忙脚乱地把被那群人弄乱的东西放上小推车,跟着赵九爷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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