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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急成这样,碗贞这才一点一点开口,断断续续说了缘由。原来,她搬入清忠殿中的凝晖堂以后,戚修仪说是怕她成日里无聊,就让冯宝林搬来和她做邻居。冯宝林刚开始还十分周道,还赏了宫里的杜鹃给她。可日子一长,这杜鹃不仅不干活,且日日夜夜都与她形影不离,不仅不让去看梓嫣,连去宁泊殿都左右阻拦。再后来,杜鹃不仅不理睬她,还指使着宫里的下人随意打理她的衣服、吃食。
最扎心的,还是冯宝林也开始出言讽刺她,日日在窗前冷嘲热讽,她的好姐妹郁美人如何得宠,而自己为什么落得这幅田地,且常常说她病怏怏的样子,是要装给谁看。最常说的,就是她这个病西施累人累物,好像瘟神一样,谁碰到谁倒霉,还不如死了干净!碗贞想到入宫以来自己拖累了多少人,本来就有些自怜自哀,这下子睡不好,吃不饱,又日夜被那尖酸刻薄的言语奚落这,自然也就精神不振了。
郁致这才知道是这个缘由,心中有气,手重重拍了桌子,说道:“她们怎么敢!”碗贞一惊,又是一缩。郁致知道自己脾气不好,吓着她了,赶忙拉着她的手,一顿宽慰,可怎么说碗贞也不开口了。碗贞的性子看上去温婉,但韧性极强,崛起脾气来谁都拧不过。郁致再三叮嘱她要为保重身子,说话这杜鹃也回来了,郁致只能忍着不舍辞过碗贞,再想办法。
郁致打着腰舆回宁泊殿的时候,已经夜色将近了。她脑海中不断盘算,这清忠殿是戚修仪的座下,她能不知道这冯宝林的脾性?若她真如面上温顺和善,能把冯宝林安排在碗贞对面?冯宝林就是个爪牙,真正使坏的,就是那“和善”的戚修仪!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将怀里的玉石袖炉紧紧抱住,心这才安稳下来。
前有祁婕妤怀孕,后有碗贞重病,往后的日子,郁致脸上始终提不出一丝笑意。银瓶和采枝瞧着她总是闷闷的样子,心里也着急。两人轮番拿了皇上赏赐的珍品给她瞧,有湖州顾渚的贡品紫笋茶,还有秦昭仪都没要到的镶金兽首玛瑙杯,可郁致还是一副懒懒的样子。
“日日赏赐有什么用,人不来,可见是没心的。”
采枝说道:“娘娘千万别这么想,这几日连太后都常去看望祁美人,更吩咐皇上一下朝就去长安殿陪伴,皇上就是想来也来不了,可日日送礼,表示皇上的心在娘娘这啊。”
望望窗外,树叶已经全部凋零了,这天灰蒙蒙,看样子马上要下雪。她觉得心里沉沉的,明明酒足饭饱,身子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不成!她使劲摇摇头,拍拍自己额前,什么时候,我也变成那深宫怨妇,没了夫君就活不成的妇人了。叫上银瓶和采枝,她又去探望了碗贞一趟。她知道碗贞情况不好,去的次数也多了,有了郁致在身边陪着,碗贞的情形也渐渐好了一些。
这天晚上她刚打凝晖堂回来,正要歇息,刑五福进来回道:“娘娘,杜司记领了两个人,说是娘娘的同乡,入宫伺候娘娘来了。”
她一下子跳下软榻,道:“快请快请!”
“银瓶,快,最好的茶叶,快沏上。”
“采枝,房里还有什么好的糕点,统统拿出来!”
杜司记带着文睿和如熙进来,先行了礼,郁致一边挥手道“行什么礼”,一边走过来拉着文睿和如熙的手,高兴地看着两人傻笑。
如熙拉着郁致的手,从上到下看了一遍,高兴地说道:“变漂亮了,这宫里就是养人,不一样啊!”
文睿也瞧了半天才说:“娘娘高了些许,刚离家的时候,和如熙是一般高的,现在都高了有不到小半头了。都成了娘娘,还是这般没规矩。”
“爹爹可好?入冬了他老人家膝盖还疼吗?”
“老爷很好,就是挂念你。前几日来宫里着人来接我们,老爷听说你封了郁宝林,说是情理之中,为你高兴,而且催着我们早日过来照顾你呢。”
郁致又想到一件事,问道:“那隔壁那个李寡妇,还常来咱家送点心吗?”
如熙乐着说:“姑娘想不到吧,李寡妇这几回来,老爷都让进来了。最近一次,还一起吃了点心,说了会子话才送李嫂子走的。”
郁致心里直高兴,这李嫂子虽说没什么文化,是个粗人,但是人善心细,家务活操持的好是远近闻名的,且从小看着自己长大。前几年死了丈夫,留下一个人,儿子也入伍了很久没有消息。若是爹爹能和她一起过这下半辈子,自己也就放心了。
“你们三人先说话吧,我下次再来请安。”杜司记撂下话,笑笑转身回去了。
她刚转身一走,郁致和如熙两人便没大没小的拉着手跳着笑着,又胡乱抱在一起流泪,看得文睿直笑着摇头。
过了好一会,郁致才平静下来,笑开说道:“瞧我,都忘了介绍。这位是从小看我长大的文睿姐,这位是和我一起厮混大的如熙。这是我的贴身婢女银瓶,还有采枝,她们两个虽然认识我日子浅,但和我有过命的交情,所以我们五人在一起时,只当是没有秘密的。”
文睿冲她们笑了笑,然后从包裹中拿出几个香囊袋子分给她们。文睿制的香囊是远近闻名的,里面有各种她自己配成的药材,可以起到舒缓情绪、凝神定气等不同的功效。银瓶和采枝也没见过这稀罕物,都乐得赶紧收了戴在身上。
见了这香囊,郁致想到婉贞的身子还不见好,便问道:“文睿姐,可你知不知道有什么药材可以帮助睡眠,且能帮着提神的?最重要的是可以做成香囊戴在身上,易于携带?”
“这个不难,远志可定心气,止惊悸,辟邪安梦,娘娘问人要些,我再缝制一个远志香囊即可。”
一听这话,银瓶这就要去司药房抓药,郁致却叫住她,说道:“上次郑盈盈的事情还不是教训吗。这宫里但凡出了事,会医术的人是第一个撇不清关系的。一会子你去找杜司记,让她想办法弄些来。文睿姐姐知药理这事,就咱们五个知道,再不能告诉旁人,事关重大,你们要牢记!”
说罢,转头又对文睿和如熙道:“你们刚入宫,许多事情我日后再细细说与你们听。”
文睿心疼地抚摸着郁致的脸颊:“这些日子,受苦了吧。”
“我在宫里吃香喝辣,怎么会苦。”
“怎么能不苦,以前你是多么的天真烂漫,做事从不左思右想,只是由着性子胡来。入宫没多久,就会这么瞻前顾后的思量,可见长大了。”
见气氛有些压抑,如熙拉着两人,笑着说道:“苦什么,我和文睿一来,什么烦恼都会没有的,再有什么不顺意的,也有我们陪着。”说完屈膝行了个不标准的礼,笑着说:“娘娘,请放心……!”郁致瞧了,难得一展笑容,暂且将那些纷扰甩在脑后,搂着她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