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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还压死了一个在墙边逡巡的丫头,钱卿瑛听了眼皮一跳。钱府的花园子是买的没错,里里外外却都是上好的用料,青砖盖的围墙如何就这般倒了?只是天气不适合抢修,钱纶光又不在府中,到现在都联系不上人的,拿正经主意的李氏偏昏昏沉沉的。
不是所有院里的下人都能像在椿龄院一般,此时回家同家人共度难关的,现下府里各处角落都分派了人带着斗笠披着蓑衣去巡查,这才死了人,一时人心惶惶。官家使用的下人没有签活契的,几乎成了通例,主子可以开恩放人,却不会放个不能掌握的隐患在身边,没签死契就不能掌握他的生杀大权,看到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主子要处置他们都要冒风险,钱卿瑛清楚知道那丫头的死并不会构成祸端,但心中始终久悬不下,一时间她以为自己是被时事环境影响,有些杯弓蛇影了。
“春分,姑娘在读书呢?”一道压低的声音隐隐透过帘门传了进来。
“嘘,姑娘在打盹哪,立秋有何事?”
“……”后面的声音变得琐碎零落,钱卿瑛听不清了,丫鬟婆子们也有自己的门道,不让她知道的,她也不会去刻意探查。
“姑娘、姑娘?!”春分蹑手蹑脚的进来垂首立在一旁,并不敢用手去推的,钱卿瑛最讨厌睡觉时别人拿手推他叫起,她会以为自己被攻击而吓醒,进而怒火滔天。
“嗯,有什么事说吧?”钱卿瑛眯着眼,声音慵懒而拖沓。
“柳烟的老子娘求见,说是让小姐帮着向老爷说项。”
“哦,可我并不知谁是柳烟,这院里最是清静,父亲最不待见我,她若被罚必是有错,我如何去管父亲房中的事,哪有通房求小姐的,只怕他们比我和母亲还要得脸些哪!”钱卿瑛不疾不徐的开口,声线平淡无波,让人听不出心意来。
“奴婢知道了。”春分退将出去,同那立秋说了几句,接着是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外间就安静了下来。
不出片刻,那立秋又来了,说是那一家子跪在院里不走,要求姑娘赐下恩典。
钱卿瑛缓缓的绽开一抹笑,问道:“竟挟持起我来啦,他们若病了还是我的罪过?”
二人不敢去应,坐在镜前的钱卿瑛猛的转身,啪的一声将牛角梳拍在桌上,秀眉微蹙怒道:“简直欺人太甚。”
看了立秋一眼,道,“你去,把钱管家叫来,这事合该他管,我倒要瞧瞧,是不是我不受他们的拿捏就是我做主子的刻薄了。钱管家没来之前就让他们跪着,谁也不许劝!”
立秋应诺去办,钱卿瑛又问春分:“今日是谁当值守门?”
“是宋嬷嬷。”春分回到。
“拿花名册来,风过后,第一个点卯集会通报批评,罚一个月的例银,记一次中过,守门之职本就比其他差事多出几项补贴,也要让她知道,身在其位当谋其政,不是什么样的好处都能拿的这么稳妥的。”
“是。”春分取来花名册,早有两个小丫头端了盥洗用具进来服侍了,因着钱卿瑛下午习惯练字,自去点灯铺纸研磨。
且说钱管家昨日在外间候着,如何不知柳烟被罚的因由,柳家的人来求,他平日里没少的好处便顺水推舟指了条明路,本想姐儿脸嫩心软,必会被拿捏住的,爷只要得了台阶理应顺势免去柳烟的罚,倒是他们在爷身边互相照应着,岂不便宜?!哪知九小姐二话不说直接捅到他眼前,这个恶人他不做都不行,不然到时挤兑他一个驭下无方,办事不利的罪名可就惨了。
外头一阵哭嚎吵嚷,没过一会儿便归于平静,立秋在帘外回禀:“姑娘,钱管家顶着狂风暴雨带来十几个小厮,已经把柳家的堵嘴捆了,现下正在外头候着求见哪。”
钱卿瑛摇头笑道:“不见,你拿这十个铜板过去赏他,就说我年小体弱哭的背过气去了,躺着起不来又囊中羞涩,劳烦他跑一趟,这点子小钱还望不要嫌弃。”
春分等人暗笑,敢算计姑娘的哪个不是贴了脸面又吃了闷亏的,偏还让人寻不到错处。
钱管家觉得自己走背字到了极点,撕破脸皮法办了柳家,想邀个功弥补一下都不成,九小姐的意思摆明是他惹的麻烦要他自己处理,保不齐就要记恨自己。
这还不算,刚要出院门,又被太太给拦了,劈头盖脸指桑骂槐的啐了一通,他觉得若是大房得了老爷的青眼,自己的位子就要做到头了,一定要阻止才行,完全不知道钱卿瑛正绞尽脑汁的要避过钱纶光去。
这任的宁波府衙对台风抗灾抢险很有经验,又未玩忽职守,这次的风力也只是中等,就这样有惊无险的度过了,钱纶光回府时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两眼乌青胡子拉碴,沉沉的睡了一日一夜才缓过神来,刚才起身梳洗完毕,就赶去了那坍塌的院墙处。
照理,这样的风力和雨势不至于发生此事才对,他到时,那儿早在热火朝天的收拾墙砖,重挖墙基,那出事的丫头家里予以安抚给了抚恤金。
钱纶光正坐在临时搭建的工棚下眯着眼,悠然的喝茶,突然墙角处传来一声尖叫:“啊,有死孩子……”
声音变得纷乱嘈杂起来,到处都是慌乱恐惧的尖叫,开始有人说是杨姨娘的男胎埋于此处,也有人说九小姐两天前看到了一个男人牵着一个男孩站在李姨娘,范姨娘身后笑,还有人提到杨姨娘和白面小生的风流韵事,场面一时混乱的无法收拾。
钱纶光的脸上急速的聚集起浓厚乌云,神色阴沉的吓人,他一步一步用力的踩过去,喧嚷的众人便不约而同的自动让出一条路来供他通过,场内鸦雀无声。
在墙角往下挖三尺的深处,安放着一个一尺来长的金丝楠木匣子,外面涂了朱砂,旁边以某周规律摆放着七七四十九颗雨花石,仿佛某种阵法,略微有些凌乱,想是刚刚被人弄乱的。匣内赫然有个不足两寸,穿了红衣的人形物蜷缩在里面,虽腐烂的看不清面目,却能肯定是个成型的婴孩,还有一张写了时辰的黄纸,想是生辰死忌一类的八字。
这样诡异恐怖的画面,让烈阳都失去了温度,变得惨白惨白,众人都觉得周围的温度嗖嗖的下降,无不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