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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王世子嘶声叫喊着,挥动着一双大胖手,自半空落下,卫嫤伸手提着他的后领,往后一拽,差点儿就把他给勒死。
王佐的掌风劈来,卫嫤借着漠北王世子的肥硕的身子当在面前,世子爷立即吓破了胆。
当然,同时吓破胆的还有几个初来乍到扬言打劫的年轻人。
赠刀的那位冲出来连连摆手:“姑娘,我们不劫财也不劫色,我们几个只是想让他给我们带个路……刚才是只是吓吓他而已。”
“带路,难道……”王佐目光寒凉,冷声道“你们也是来寻亲戚的?”
他说完,刻意地顺了卫嫤一眼,未等人答话,即转身一掌扫向其中一人,一个胖硕的身影从横里冲出,措手接下。
“砰!”掌风过处,尘沙飞扬。
两人借着掌力各各退了两三步。
烟尘散尽处,露出了huā重泪一张肃整的脸。
huā胖子面色不改,王佐却身形微晃,好不容易才压下喉中的甜腥。孰赢孰输,彼此心中有数。
王佐心中暗忖,这胖子自称是武林世家huā氏之后,居然不假。刚才他接下的这一掌雄浑有力,竟不带半点犹豫,干净利落更容不下旁人遐思,一招一式皆可谓浑然天成,与卫嫤轻灵的武功路子不同,这胖子下盘更稳,功底更为扎实。
一直被这人的体型所蒙蔽,竟未料到胖子也能如此灵活。
气血翻腾之际,他急忙背过身子抹去了嘴角一点血丝,语气不变。
“既是吓唬人,又为何下重手?你们混入京城,究竟是何用心?”
“都已经说过了,huā胖子就是想找找失散在扶城里的亲戚,你凶什么凶?动不动就乱打人,像话吗?”卫嫤有心替huā重泪掩饰。
“我没跟你说。”王佐瞪着她,恨不得掐死了她才解恨,见她手里还提着那个比huā重泪还胖的漠北王世子,一肚子气全憋在胸口冲不出来。方才在家门口的时候,他只比卫嫤慢来了半拍,却不想这丫头这么快就与人达成了共识,居然还有了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huā重泪虽然心思单纯,可也不是个傻子,卫嫤都这样为他出头了,他能说真话就怪了。
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见不得光的?
竟要瞒得这般严实……
他太低估了她。第一眼,他也只以为卫嫤不过是刁蛮任性的一小丫头片子,左相千金,金平梅家之后,无非是千娇万宠地长大,哪来这么从心计?他也原以为,她在这棋盘之中,顶多只算得一名零星小兵,根本不足挂齿,却没想到她接二连三的出状况,隔三差五地胡闹,每一次都出人意表。他这才发现,自己拿捏不住她。
他从前看她没头没脑的,只觉得麻烦与担忧,可是现在……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慌乱。
她不是站在那儿乖乖等着人来捉的小白兔,她从来不是!是他从一开始看错了。
她骨子里充斥着狼的狠戾与狐的狡狯,唯独没有乖巧,不错,她果然是卫梦言的女儿。
“不说就不说,好像我拿刀逼着要同你说话似的,你以为你是谁了!你若长得有予聆的一半好看,本小姐或许还能有些兴致胡扯两句,嘁!”卫嫤将那胖嘟嘟的世子爷轻轻地放下来,又装模作样的替他拢了拢爆开的衣襟,一脸温柔矫作的做派,可她似乎忘记了,这里手里还拿着把挂着锈斑的二两朴刀。
世子爷看着眼前寒光闪闪,就快吓尿了:“卫、卫小姐,小王自、自己来,未敢劳烦卫小姐。”卫嫤之名如雷贯耳,省去好多麻烦。
“不劳烦,不劳烦,世子爷,都说相请不如偶遇,刚才一场误会,还望你不要见怪才是,这样吧,本小姐今日就在天香招设宴赔礼,可好?”她扬手,一脸亲切地指了指楼上那两名冤大头,笑得如沐春风,她手里的刀又扬了一起,简直是从漠北王世子头颈上直直削过。世子爷“哇哦”一声,竟然抱着脑袋蹲下来。她尴尬地一笑,将刀柄换了一只手。
她的手,是曹游见识过最美的青葱软玉,也是他记忆里不能消散的噩梦。
他也见识过她的温柔可人,也见识过她的狠绝入木。
如此美人,竟是无福消受。经过卫嫤今天这一番闹腾,消息肯定不胫而走,看来卫梦言只有把这悍姑娘往宫里送才能安心了。
曹远步下楼梯,才至一半,又被弟弟拼死拉了回来:“二哥二哥,我想过了,我们递的那张帖子,如今不提也罢。”曹游瞄着卫嫤手里的刀。以前卫小姐纵奴行凶,他还可以接受,了不得将来过门夫妻打架,就比比谁雇的人多谁带的下人武艺高强,但看现在,卫嫤吓绝对是个单打独斗的高刀,看她拿手那气势……他一准死定了。
完完约那胖子好说也有二百来斤,被卫小姐一只手举起来也还罢了,居然还能就这样甩上天去。
在空中飞翔的滋味他试过了,有了一次,就不想有第二次……还是免了。
“三弟说的极是,有道是娶妻当娶贤,这卫小姐,确实不太适合。”曹远干咳一声,默默打起腹稿来,看要怎么同父亲大人解释。
“既、既、既既是一场误、误会,卫小姐就不必破费了,小小王还有些事,先、先行告辞!”那胖子瑟瑟地缩回几步,又小心翼翼地从卫嫤手里抽回汗湿的衣襟,用力喘了喘,他顾不上抹去额上的冷汗,向各人作了一揖,逃也似的匆匆离去。
只留下街中心一辆huā样奇巧的马车。
huā重泪高叫道:“喂,你的车……”却被卫嫤拿手肘撞了一下,剧痛之下,居然老实噤声了。
“叫他回来他也不会赶车,何必多此一举呢?反正某人的马车也块了不能用了,不如将就用这辆吧,这车大,人再多几个也坐得下。跟屁虫,过来,赶车!”她拉一拉王佐的袖子,带领着huā重泪一众四人,挨个钻进了马车里,她压根就忘记了楼梯上还站着两个像泥塑似的曹公子。嗯,两位曹公子现在也恨不得她把自己当成隐形的,这样的媳妇,他们可不敢要,因为他们还没打算重新盖房子。
王佐长这么大还没被人像下人一样呼喝过,一时气得额上连青筋都冒出来了,他自以为自己十分能忍,可站在卫嫤面前,却不得不一再破功。当然,如果他得知在将来的悠长岁月里都要跟这位母大虫夹缠不清,未知又该会是一副什么样表情。
卫嫤带头扑进马车里,又带头扑了出来:“天啊,这个大胖子也太会享受了,你个胖子跟他根本就是天渊之别啊。”她不知从哪里抱出来一个像小乳猪似的西瓜,手臂与西瓜的拦合处还卡着两串葡萄,她将手里的东西推给王佐,乐哈哈地道“酒饱饭足,吃个水果哈。”不等王佐答应,又笑嘻嘻地滚了进去。
昨天被簪子扎出来的伤口又裂开了,沁上肩头,似一道暗色的牡丹,可她似乎感觉不到痛。
王佐不由地皱了皱眉头,他本想丢掉她送来的瓜,可不知为什么狠不下心肠。
huā重泪看着外面半边破烂的帘了,小声道:“卫姑娘,你让王兄赶车,他会赶吗?不如让我兄弟来?”
卫嫤一边吃着葡萄,一边含含糊糊地道:“应该会吧,没听说漠北产马吗?他好说也是半个漠北人,赶马能有多难,你就放心吧。”
王佐听了这话,心中微愠,抬手将她刚刚送来的西瓜丢回车厢,单手抓起绳缰,吆喝了一声,马车猛然启动,害卫嫤一个不留神扑了出去,如huā似玉的小脸砸扁了手里的葡萄,她怒叫着冲出来要挥刀砍人,却被huā重泪等人七手八脚地拉了回去。
“说你是漠北人有错吗?没见过那么爱生气的,你别忘了,今天是你拉我出来的,我回去就告诉我爹,说你带我去逛窑子!”卫嫤挥刀临风,面前的帘子便又掉下来一块,王佐背对着她,脊梁笔直,捏着缰绳的手指关节煞白。
huā重泪努力将她手里的刀从面前挪开,好声好气地道:“卫姑娘别生气,王兄他并非有意。”
“你不用帮他说话,他那点心思,我还看不明白?他无非是觉得那漠北王世子丢了漠北子民的脸而已,啧,你说……漠北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会生出那样白白胖胖的一个大胖儿子?肥得跟那啥一样一样的……”
王佐生气,甩手将脚边的两串葡萄也丢了回来,他额角青筋暴起,沉声吼道:“闭嘴!”
蹄声响起,马车如闪电般驰出了玉琼坊,没命地向着定壤湖的彼岸狂奔而去。卫嫤欣赏着王佐秀颀的背影,良久,才微微扬了扬唇,压低了声音:“其实……那个漠北王世子是假的吧?漠北人身材高大,腿脚颀长,因漠北日照充实,人们又尚武好战,这人就算保养得再好,也不会那样白,对不对?唉,跟屁虫,你说这世子爷是不是早就被人调包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可在王佐听来,却字字如巨石压顶,害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不理会,只是狠狠地甩着马鞭,任由马车在青石路上疾驰。
天边隐约传来了隆隆的雷声,似乎……又要下雨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