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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嫤做了一个很长很累的梦,累到几乎要虚脱了。
她忘记是怎么告别予聆的,只是不停地走,走过了草地,走过了河川,走过了沙漠,又走到了草地……无尽循环着,让人好生厌烦。最可恨的是,她根本控制不住方向,好像没有了左右,只能向前,一直走,一直走……
走过河川的时候,她冷得牙齿打战,双目结冰,走过沙漠时,她又感到周身发烫,似被晾在了火炉子上,就这样反反复复……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来到了一片春暖huā开之地,她双脚一软,直挺挺地倒下了。
耳边传来了各种各样的声音,有怒骂,有劝慰,有针锋相对……然后,万籁俱寂,一片空明。
“小枇杷,今天吃什么?好饿……”她在梦里将地面刨了个遍,没有鸡腿,没有水晶肘子,没有五huā肉,她站在汪洋huā海之中饥肠辘辘。
“小姐,小姐,那个不能吃,小姐!”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还有人拼命跟她抢手里的huāhuā草草,太过份了!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将吃肉改成了吃素,却还是有人不让她消停。她怒了。
“老纸说了很饿,你们都聋了?”这一骨碌翻身,醒了。眼前乌漆麻黑的,只有一盏黄豆大的灯在风中战战兢兢。灯火下映着的是云筝那张焦虑的瓜子脸,还有……
“嫤儿,你终于醒了?吓死爹爹了!以后出门多带几个人出去……不是,最好把十六名护卫都带整齐了!”她还没弄清身在何处,就被狠狠地捂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跟着,竟有两道浊泪滴了下来,掉进了她的领子里。泪水很烫,是……卫梦言?
“爹,我这是怎么了?我不是出去了么?怎么会在这里?”好不容易适应了屋里的昏暗,才发现床前围着的不止一人。原本还算宽敞的屋子里满满当当全是人头。
“表妹,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梅山第一个挤进来,亲昵地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见她没有异状,才吁了一口气。
“怎么你们都在这儿?还嫌我院子里不够挤?”她的记忆停留在柳沁那致命的一击,后面的事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原以为自己一定小命呜呼,就等着再重生一次或者直接死透,不想却被人救了,她有些懵懵地,又将屋里的人挨个看了一遍,没有箫琰。
王佐拢着袖子站在门边,看不清脸色,乐青立在床头,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梅山摸了她的头,又去摸她的手,却被卫梦言一把推开。梅山身后站着的是云筝,手里还捧着一碗东西,散发出淡淡的粟米香。
“箫琰呢?”她下意识去看自己的衣服,被换过了,没有血。
“乖,有什么事明天天亮再说,你身子还虚着,先吃点东西。”卫梦言从云筝手里接过碗,执起勺子匀了匀,低头吹凉了递上去。
刚才还饿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的人,突然就不喊饿了,她挡开了卫梦言的手,就要掀被子下床,却被卫梦言和梅山齐齐动手按住。
“爹,箫琰呢?他跟我一起出去的,是他救了我。”虽然那麻烦是箫琰引来的,可到底他还是拼命挡下了那狠毒的掌风,她记得的。
“箫公子没有大碍,只是还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卫小姐听相爷的话,喝了粥好好歇着,别胡思乱想。”乐青温声劝慰着。
“他……真的没事?”
卫嫤将信将疑地看着众人,觉得人人都信不过,最终她将目光停在了梅山身上。
“没事啊,他比你醒得早,三天就醒了,你昏迷了七天呢,可把我们吓坏了。”梅山早已经晕血的状态中解脱出来,在她面前活蹦乱跳。卫梦言叹了口气,将勺子往前挪了几分。
七天?原来已经这么久。
卫嫤看过了梅山又去看王佐,却见那人一转身,闪出门槛不见了。
“山儿,你和云筝照顾小姐,乐公子,能否借一步说话?”卫梦言看出了女儿的质疑,也不再逼她,只怜爱地抚了抚她凌乱的长发,又不放心地多看了几眼,方才起身,领着乐青慢慢走了出去。
梅山喜不自禁地接过了粥碗,正要效仿卫梦言执起瓷勺,却猛觉手中一空,卫嫤也不管碗里烫不烫,竟仰着脖子一饮而尽。
“表妹!”梅山目瞪口呆。
“有没有肉?”卫嫤意犹未尽地拖起袖子擦嘴。
“啊?”梅山有思维有点跟不上来了。
“算了,云筝,你再去给我盛一碗,再饿下去,我就得吃人了。”卫嫤将碗丢给云筝。
“表妹,你和箫兄怎么会遇上匪人的?身上可有损伤,我是说……”梅山凑近来,脸上有些鬼祟的红晕。
“我?”卫嫤没领会他的意思,伸手从头到脚摸了一遍,摇了摇头,但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猛地一下挺直了腰板“我的衣服呢?那件水蓝的衣服?”
“衣服脏了,又烂得没法补,就叫人拿去扔了,那件衣服不值钱的,表妹若是喜欢,我叫人再给你做一身儿。”梅山看着她肉痛的模样,百思不得其解。
“啧!”卫嫤推开他,低头找鞋子要下床去,却听院外传来了卫梦言抬高八度的声音。
“姓乐的,你不管着你家那母老虎,好说得管管你那疯狗似的小姨子,她要追夫是她的事,现在伤了我卫梦言的女儿,就不是那么好说的了。箫琰是与金平梅府签了死契的,他就是死了,也还是嫤儿的人,行走江湖不作奸犯科,我官府可以不管,但现在她欺到我卫梦言头上来了!我又岂能容她!姓柳欢若是有心,就带着那不争气的妹妹好声好相地爬过来赔礼道歉,嫤儿要是高兴了,说不得还能把箫琰还给他。如今那小蹄子出手这样重,哼,老夫也帮不了她!”不愧是卫小霸王的爹啊,这气势嗷嗷地赞。
以前卫嫤做什么卫梦言都会说她“胡闹”可是这一次他非但一句重话也没说,竟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护着她。原来有爹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当着面儿的时候可以骂得最凶,可是一转过头,就去骂别人去了。卫嫤的神情滞了一下,鼻头竟有些发酸了。
“相爷,你不看僧面看佛面,箫琰好歹是与沁儿有婚约的,卫小姐身份高贵,又不可能下嫁给他,是男人总该要成家立室的,这样占着茅坑……”乐青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放肆!亏你是一代名医,说话怎的如此不堪?念你对老夫尚有救命之恩,此事不予你计较,以后休得再提。”卫梦言气呼呼的一挥手,正要下逐客令,却见卫嫤鬼鬼祟祟地从屋内走了出来,他胡子一翘,生气了“嫤儿,你怎么这般不听劝?不是说要好好躺着么?”
“爹爹息怒,女儿说完这句话就去睡了。”她甩开跟在身后拖拖拉拉的梅山,快步走到乐青面前,再抬起脸时,已换上了一脸冰寒“你回去告诉柳沁,我是不会把箫琰交给任何人的!她如果真有本事,就上门来抢!我卫嫤随时等她来算这笔账!我说完了!”
她大踏来,大踏步走,哪有半点病人的虚弱模样。
卫梦言擦了擦眼睛,看着女儿的背影,只道是方才做了个梦。
乐青抓着后脑勺,十分为难地嘟囔着:“这姑娘家说话怎么那么不知羞?好端端地霸占那么多男人做什么?而且还是别人的夫君……”
卫梦言干咳数声,令他收声,自己抬头看看天空中明亮的星辰,仰首阔步地走出了院子,那姿势竟同卫嫤方才一模一样。
乐青瞧着两头渐行渐远的背影,一拍脑门,垂头丧气地回莆园。
卫嫤走进屋里,梅山还坐在桌旁没离开,两人四视交织,他脸上浮起一丝不健康的白,躲过她探究的视线,梅山不由自主地努了努嘴,起身作了一个揖,像喝醉了酒似的颠了出去。
卫嫤没说什么,因为她一眼就看见了桌上的血衣,立时激动得忘记与表哥告别。
可怜的表哥就这样一脸憔悴地伫立在细碎的星光下,哀怨地回眸流连她俏生生的身姿。
他想叫住她,可看她欣喜若狂的样子实在不舍得打扰,便只好恋恋不舍地爬出门槛,一步一挨地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咦?怎么没看见呢?我记得明明是带了出来的。”卫嫤将手伸进血衣里,里里外外掏了个遍,却没找到要找的东西。
“小姐,这衣裳不是早就丢了吗?怎么又捡回来了?”云筝端着碗进门就傻了,卫嫤才醒来没多久就又把房里刨得像块狗窝似的,简直没救了。
“云筝,我衣服里的东西呢?你有没有看见?”卫嫤将血服来回抖了好几回,一无所获。
“什么东西?”自家小姐出门时没有带银两的习惯,云筝为她换衣服的时候也就没有细看,当时一顿兵荒马乱,所有人都只顾着给小姐疗伤,其它一概未理,谁还能想到那破烂的血衣里还有东西?左相府又不差钱……云筝看一眼桌上的清单,迟疑道“小姐出去时只戴了一枚金钗……奴婢这就叫人去找,兴许还能找得到的。”
“不是说的那个!一枝破钗有什么好找的?”卫嫤有些暴躁地丢下血衣,在屋里倒来倒去地走了几个转,终于放弃似地甩开心绪,粗鲁地掀起被子将自己裹进去“没事了,你下去吧。”
“小姐?”刚才还看着卫嫤焦躁不安,这一眨眼的工夫她就安静下来,云筝有些不适应。
“将灯熄了吧,不找了。”卫嫤索性翻身,将背心向着外边,她想着那正面刻着个“桦”字的“灼华令”胸中一阵阵发憷,过一会儿,眼泪悄悄地流了下来。
既然都拒绝人家了,还假惺惺地留着那块东西做什么?可即便是这样想的,她还是觉得胸口像是缺掉了一大块,凉飕飕地灌着风。
换作以前的卓桦,她一定会高高兴兴地带着笑容嫁给他,不仅仅是他,也可以是夏侯卓琪或者夏侯卓渊当中的任何一位,可是现在……
云筝蹑手蹑脚地过来吹熄了灯,只留下满室黑暗,一欠身,悄悄退了出去。
卫嫤抓起被子轻轻地揩去了眼泪,换了个姿势,咬了咬唇,慢慢闭了上眼睛。
而与她一壁之隔的人正对着火光,小心翼翼地端详着一方金令。
那金令的正面,浮刻着一个“冯”字,字面金光闪闪,耀得人眼huā。
“卫嫤身上,怎么会有大内冯公公的令牌?”他自言自语,不知不觉地锁紧了眉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