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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旧的宫殿门前,有一棵茂盛的银杏树。树下的石桌石凳已经残破,有的石凳离开了原位,石桌的圆面也倒在地上,与石柱架成一个狭小的三角空隙。
卫嫤鬼使神差地走近,慢慢抬头望向颜色斑驳的宫门。
脑海里筛选出的一幕幕渐渐与眼前的景物重合。
她仿佛看见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蹒跚着迈着,从宫殿的门槛爬出,摇摇摆摆地走过来,一直走到了银杏树下。她揪着裙摆小跑着转了一小圈,突然眨了眨眼睛,缩起身子躲在了倒塌的桌面后。
没过多久,一名宫装丽人在门口出现,左右打量着,搜寻着,她轻声唤着:“玉宁,玉宁,这回你可以藏好喽,母后来找你喽……”
玉宁?玉宁公主?
卫嫤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时光似乎穿越回到了某个原点。
小女孩陪着娘亲,每天在这座破落的宫殿里出出进进,虽然宫里冷清,往来人烟稀少,可小女孩依旧很开心……可是,为什么……这不是玉宁公主的回忆么?怎么会混在她的脑海里?
“这里是冷宫,不过业已荒废。”箫琰也在看那棵银杏树,目光悠远。
“冷宫?”意思是说,玉宁公主小时候与敬妃娘娘生活在冷宫里?玉宁公主不是金枝玉叶么?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卫嫤捏捏眉心的褶子,有些困顿了。
“嫤儿,你怎么了?不舒服?”箫琰察觉了她的不适,立即放下了所有心事,退到她身边。
“没什么,可能是一夜未睡,又吹了风,有点儿头痛。过一会就好。”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指着那宫殿道,“反正来都来了,就进去看看,我这一辈子看过冷宫是什么样子呢。”也不等箫琰回来,就自己走向了那座落旧的殿宇,信手推开了沉重的大门。
一股刺鼻的霉味扑鼻而来,卫嫤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却没能按下心底的好奇。
箫琰上前替她挡去头顶的尘网,一言不发地陪在她身边。他收起了目光里的探究。
“箫琰,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里很熟悉,但我却能肯定,以前没有来过。”
卫嫤摸着窗边一盆枯死的兰花,信手拉开了下方的抽屉。果然如她所料,抽屉里躺着一只发黄的纸鸢。她看着抽屉里的线轴,好像一点也不意外,像天生就知道哪些东西在哪里似的。
箫琰的眸中闪动,却垂下了长长的眼睫。
却见她低头想了想,又走了几步,打开了一个小箱子。
箱子里放着一套笔墨纸研,用过的旧宣纸上歪歪扭扭地写满了“火”字的小楷。
他的心突突地狂跳起来,有些期待,又有些不安。
卫嫤有些不舍地看着那叠草迹,轻轻地放回原处,合上箱子的刹那,她发现对面铜镜里映出箫琰模糊的影子。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直觉却告诉她说,他很激动。这座宫殿里好像藏匿了一个大秘密,等着她抽丝剥茧去发掘。她不禁问道:“箫琰,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觉得很奇怪么?我是左相府的小姐,又怎么会对这冷宫那样熟悉?”
“……也许,是前世见过……也不一定?这样的感觉在下也有过,就是,走在大街上偶尔会遇到那么一两个人,明明不认识,却又觉得异常熟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相识了……”箫琰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他一向玲珑,可到了此刻却变得异常笨拙,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很快……有个答案呼之欲出,他却不敢去揭穿,去触碰。
他果然没有看走眼。
卫嫤的盯着他,两道视线像一双利刃剖进了他心里。
屋内静谧,安静得连蚊子振翅的嗡嗡声都能听得清楚,遑论是彼此沉重的心跳。
“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看来是我多心了。”卫嫤打量了一会,耸了耸肩。
有些事情在这种地方争论怕是毫无意义,她决定先放下,等回去了再好好逼供不迟。
于是,她笑了一下,直看得箫琰心底阵阵发寒。
一只玉手陡地伸过来,用力地挽住他的肩头,两人呼吸相闻,再不见初时的旖旎。
他像个偷吃的男人突然被捉奸在床,一时无措地低下了头。
外边突然传来了一阵鬼祟的脚步,一个尖细的嗓音传来:“什么,你疯了?你把尸体藏在了冷宫里,这要是被人发现,可如何是好?给冯公公知道,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另一个同样尖细的嗓音答道:“嘘,你小声些,这冷宫荒废了那么久,不会有人来的,要不是遇上了这等好事,我哪会叫上你,快快走了,别磨蹭。”
不好,有人来了!卫嫤与箫琰交换了眼色。
箫琰飞快地抽出了腰中软剑,卫嫤则靠墙挪了一步,顶在门墙之间。
两人并列靠墙,像壁虎似地贴在了门后,卫嫤借着箫琰手臂微微引体,缩起露在门后的双脚。
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两名小太监探头探脑地进来,走了几步,又各各往后瞧了一眼。
其中一人伸手要来关门,却被另一人拦住:“别管了,快去快回。”
箫琰瞅着两人的背影,刚扬起的手又无声地落下,卫嫤腾出手向里间指了指,他便如影子般贴在两人身后,一道向殿内飘去,足下竟是连细尘都未带起。
卫嫤贴在门后,看着箫琰颀秀的身姿,心中居然涌起一种难以言说的不舍。
三人一走,宫里就冷飕飕地发寒,等到脚步远了,她才再一次打开那个放着文房四宝的箱子。
满页满幅的“火”字跃入眼帘,她又转头朝着箫琰离开的方向看一眼,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那不是“火”字,而是个笔意疏松的“炎”字。
小玉宁可以不认识那个箫琰的“琰”字,却认得爷爷的庙号,“炎”,所以……他们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见过面了,之前在梨树上令她流连的那股熟悉感,并不是假的。
“嫤儿,有发现!”不多时,箫琰去而复返。
“怎么了?还真的有尸体?”卫嫤收敛心神,迎上去,她习惯地挽住了他的手。
“来看看就知道了。”箫琰的目光往她指尖一掠,扭过了头,引着她进了右边的偏殿。
殿内昏暗,可看见三条横卧的人影,其中两个是被箫琰搁倒的小太监,而第三个……卫嫤略略扫一眼,突然身形僵住:“面具?”
尸体脸上顶着一张白惨惨的人皮面具,与卫梦言发病那日,她在定壤湖边看见的一模一样。
箫琰拉住她:“这人死了有些时日了,天气热尸体发臭得很成害,你别过去。我刚刚都看过,这人身上有些首饰,不知道是不是从宫里偷出来的。其它地方却看不出什么线索,只是……这面具奇怪些,瞧这工艺,应是与昔日潜入相府的神秘人同出一辙……被剑刺中要害。”
卫嫤心中一动:“这么说来,两个小太监应该不是杀他的凶手,他们遇上时这人很可能已经死了。而这些首饰也应该不是宫中之物,我猜这两个小太监没那么大的胆子。”
“宫里的东西确是不易脱手,嫤儿所言有理。”箫琰从不去宫里偷东西,这也是原因之一。
“我想把首饰都带回去,说不定是由我们家里流出来的。”卫嫤撕下一块裙幅递给箫琰。
“也好。”箫琰点点头,上前将那尸体身上的首饰都搜罗出来,用布包好。
两人又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在四周留下许多杂乱的脚印,这才算收拾停当。
等到要走的时候,卫嫤拽住了他的衣袖:“时候不早了,还是你来背着我吧,找到乐青再说。”她恋恋不舍地将几个梨子塞进了箫琰衣襟里,搂着他的腰一个飞纵,狠狠地压在了他背上。箫琰迟疑地伸手,挽紧了她。她的呼吸就在耳边,吹得他的脸火烫火烫。
十几年前,他可以说她是小孩子不懂事,背背扛扛很寻常,可是现在……她已经是大姑娘了,再过几个月就十七岁了。他是个正常男人,就算再阴柔,再妩媚,也始终是个男人。像她这般反反复复地折腾,早晚得给他弄出病来。
这一路,箫琰走得飞快,作为一代雅贼兼飞天神偷,他向卫嫤充分展示了其轻功的诡谲飘缈。
卫嫤趴在他背上,只看见满目绿树飘摆,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等到她惊叹出口,人已经被稳稳当当地放在了太医院的大门口。
乐青背着医箱正要出宫,却没想到在门口遇上了两个来讨债的。
“天,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你们以为这是哪?扶城的大街?居然光天化日之下敢在宫里大摇大摆?”他眼睛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唉,一言难尽啊!我们昨天箫琰被你岳父大人追杀,我只好舍生取义,护着箫琰一起跳进了湖里逃跑,结果你那发了疯的岳父却紧追不舍,就这样游啊游啊游啊,追啊追,沿着定壤湖游进了太液池,等到抬头时,就到了这里……怎么?不想见到我们?”卫嫤无辜地摊手。
箫琰也在一旁附和:“对啊对啊,乐大夫,有时间好好管管尊家泰山,我胆子小,不经吓。”
“要我说几次?他不是我岳父!”乐青低吼着,“卫嫤,你胡闹也有个限度!这话要是传到我家夫人耳朵里去,你们整个左相府都要完蛋!”
“嘁,说了半天还不是怕老婆!左相府完不完蛋关你什么事?少拿这种借口糊弄人,你送不送我们回去,不送的话,我就拼着把箫琰还给柳沁的危险,也要跑去武林盟主面前告发你,就说你在左相府里不好好呆着,整天拈花又惹草,还跟着予聆公子去什么‘嫣人笑’!”卫嫤扬了扬唇,一脸吃定他的样子。
乐青气得额上冒青筋:“内人乃是一代天骄,会不信自家相公,而去听你一个小丫头的谣言?”
卫嫤突然松手,将旁边的箫琰推了出来:“不是让她听,是让她看。我觉得箫琰打扮起来,也未必会比‘嫣人笑’的姐姐们差,要不要试试看?”
乐青一溜儿看过去,目光停在箫琰胸前的两边突起,神情猛然一滞。
他咆哮起来:“姓箫的,你对我小姨子不理睬也就算了,现在还陪着这丫头一起疯?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箫琰愣住,顺着他的目光摸了摸,从怀里掏出两个新鲜水嫩的大梨。
卫嫤恍然,指着二人哈哈大笑。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