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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们刚才还在讨论中原女子如何如何,一转眼就目瞪口呆地看着卫嫤和予聆两人勾肩搭背地分开人群,说说笑笑的往住处去。
“谁说中原女子只能有一个相公的?说到底还不是你长得不够好看……”
一人絮絮地出声,说得那满脸痘痘的少年一肚子不满。
他利落地拍了拍手里的柴刀,推开了左右围聚的村人,慢吞吞地走出来。
“喂。”他冲着予聆的背影喊。
予聆身形一顿,仍旧圈着卫嫤的肩,低声问道:“你朋友?”
卫嫤摇摇头:“不是。”
予聆额首:“那好。”
少年不知道“那好”是什么意思,他只是不满,心中非常地不满,没有与任何女子接触的经历,使得他在这方面笨绌难看得很,他看箫琰还好,毕竟箫美人够温柔又像女人,但遇上冷冰冰硬梆梆的予聆,他那态度就做不到那么友善了。
他一甩刀刃,指着予聆挺直的背脊,恶声道:“你,过来,有本事和我决斗。”
决半?卫嫤听了想笑。
予聆摸了摸她额前的乱发,在众人面前故意表现出一副也她亲密无间的模样,就连笑都好似掺了蜂蜜的桃花水,他衣上的兰香还是那样清浅好闻,走得近了,就忍不住让人再靠近一点。
那分莫明其妙的温柔镶嵌在满目肃杀之中,特别地诡异。
他倏然拔剑,出招,空气当中只听“叮”地一声清吟,就像铁铺里清早传来的打铁声。
少年的手臂都未曾感明显的震动,但手里的柴刀却断了。
“咣铛!”他握着一截刀柄,站在风中发丝凌乱,脸色也跟着灰败起来。
没有看见予聆是怎么出招的,卫嫤的眉桃上却已挂上了笑意。
“小子,再去练十年,看够不够得我一招。”
予聆头也不回地搂紧了卫嫤,举手投足洋溢着那份许久未见的嚣张,卫嫤在他怀里,终于抑止不住地大笑起来。白衣少年舒展开精致的眼目,趁机将手从她肩头拿下,顺着她的手臂,一直摸到了她的手指。
两人手心一热,慢慢牵在了一起。
而予聆的另一只手轻松一抖,还剑入鞘,顺面就将剑塞进了她怀里。
“怕你用别的不顺手,特地拿给你的。”
“是卓琪哥哥的佩剑,师母她同意你拿出来了?”卫嫤摸着那剑身上的字迹,心中亦是震惊,而看向他的眸子,又不禁多了几分复杂。
她从小就喜欢夏侯卓琪这把剑,其实也不为别的,就是像普通孩子一样,越是得不到的,她就越是想要,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一种执念。
夏侯卓琪不会像大哥卓渊那样温和,更不会像予聆那样无条件无理由地惯着她,亦绝不会有半分怜香惜玉之心,他把她当成兄弟,当成军营中各部众的一员,在他心目中,卓桦了不起就是个长得单小一点的弟弟……
哥哥对弟弟怎么教育?就是打!
卫嫤不是没偷偷拿过那把剑,夏侯卓琪也不是没打过她,但是越偷就越打,越打就越偷,简直就成了恶性循环。
再后来……卓琪阵亡,卫嫤便再也没碰过这把剑。
“……是师母让我拿来给你的。”予聆说得轻描淡写,可卫嫤却明白远不止他说的那样简单。她心里深藏的希冀在那一瞬间点燃,好像拿着这把剑,就一定可以回到夏侯府,回到军营里,回到兄弟们身边一样。那一瞬间,她的笑就凝在了眼中。
房门“吱呀”一声,应手而开,箫琰慵懒地倚在床头,乌发如瀑,流泻在床沿,敞开的衣襟,凌乱的被褥,暧昧的空气,几乎令人窒息。予聆握着卫嫤的手一紧再紧,卫嫤不觉皱起了眉头,两人并肩站在箫琰身前时,是那样的不合拍。他听到那些人说到卫嫤的“相公”时,心里便有了些计较,却没想到亲眼所睹比想象中要残酷百倍。
而这空气中交织的电流,如同一道霹雳划过卫嫤心头,她突然挣扎着放开了予聆的手,心慌意乱地低下头去,那表情,无疑是个被窥破奸情的妻子。
予聆第一次从她眼里看见这样的表情,心中的钝痛随之而来,他下意识地想再捉住她,却见她已逃也似的转过了身。
“你们都饿了吧?我,我出去看看有什么吃的!”她不敢看予聆,更不敢看箫琰,而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看向哪里,只有是抱着剑,重新退到门边,落荒而逃。
予聆握紧了拳头,竭力压制住心中的怒意,一脸森冷地站在那儿,看着箫琰斯条慢理地起来,又慢吞吞地系上了衣带,趿上了鞋子,他的头发还是那样披散着,却因为过于长直,而熠熠生辉,好一副天生媚骨,竟全都浪费在一个七尺男儿身上。
箫琰对他的出现有些惊讶,却并不是非常意外。
反倒是看着卫嫤离去的背影,心里莫明感到酸楚。
“你对她做过些什么?”
予聆当着箫琰,从来控制不住火气,少年老成的他,到了这位妖娆似灵魅的男子面前就变成了随时炸毛的小动物,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想狠狠揍他,揍得这妖孽不成人形。
皇宫里,秘室中,他们才分离了几天啊,结果竟变成了这样。
她是玉宁公主,箫琰是织云皇后与箫氏所出,这是他们的身世,而他们带给他的所有的震惊,都抵不过卫嫤背着自己有了“相公”这样的噩耗。他压制住所有的情感,就是想有朝一日可以名正言顺地和她在一起,他几乎牺牲了性命赎回她的功力,就是不想她一直这样不高兴,不开心……可是他做了那么多,却敌不过这几日的峰回路转,怪就怪,他做了,却永远不肯坦坦白白说出来。
曾以为只要她开心就好,但事实却是,他希望她会因为自己而开心啊。
他以前对她说一,她便不会说二,再是不高兴,也会老老实实地达成任务,她别扭的时候,难过的时候,第一时间会来找他,但他不明白,她之所以会这样只不过因为身处的世界太小。
箫琰的笑很好看,优雅之中带着三分飘忽,却是一点也不轻浮。如果说这妖孽是个只会甜言蜜语的畜牲,这或许会容易得多,可他不是。足够完美的人,世间不可能只有予聆公子。
“予聆公子,你多心了。”箫琰优雅地挽起长发,将水滑的青丝束好,再转身时,脸上已经多了许多无奈,“嫤儿赶路的时候受了风寒,昨夜给她焐了一宿,今晨才好起来。不然你又以为,我会对她做些什么?我对她一向上心,自问这分细致不逊于你。”
他细目低垂的时候,总是牵着类似软柔的善良,只是那长眉傲岸,不似表面那样柔弱。
“我努力过了……我也想过让她顺理成章地成为南禹宗主,这样她就不必再纠结此或者彼,或许我们可以一起陪着她看山看水也不一定,可是世间往往事与愿违,她不是个三岁孩童,不会任人摆布。这点你比我清楚,是不是……段公子?”
他的眼波流转,微微睁开的细目迸射出凌厉的寒光,这个时候的他不再是一汪春水,也不是一束柔丝。
段公子,段予聆,当年南禹段氏之中妄图逆天摈弃巫族的一脉,如今竟还健在。
“你是怎么知道的?”予聆心头一沉。每个人都有秘密,就算埋得再深,也一定会被挖出来。
初见箫琰,他根本未尝把这个面如敷粉的护卫放在眼里,可是随着时间推进,他才慢慢感觉到了威胁,这个人站在离卫嫤最近的地方,几乎控制她身边的一切,等到再想插手时,他却已然分身不暇了。
“我是进了这个村子才知道的。”箫琰看向窗外,任其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你既然是从碧水坞来,就应该知道这个村子有什么不妥,就这样你还敢进来……我便不得不相信,你是为了她什么也不顾了。大军开拔之前,擅离职守,这可是重罪……”
卫嫤不知道予聆和箫琰在屋里说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打起来,她出了门之后就在屋前屋后像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一坨碧水坞原住村民跟在她身后也像是失了魂似的到处乱蹿。
予聆能来她很高兴,可要是因为予聆的到来令箫琰不安,却不是她愿意看见的。
她的心很乱很乱,过去的十几年里,她都不曾这样闹心过。
秋日丹桂香,她坐在一丛桂花树下,揪着一把菊花扯啊扯,不一会儿,脚下就堆积了一大片花瓣,风吹来,菊瓣飞舞,落在脚边便是金灿灿的一片,她喃喃地念叨着:“予聆,箫琰,予聆,箫琰……”为什么不能两个都要啊?难道不是南禹女子,就不能做到两全了吗?
她有些绝望地看着那安静的小屋,也不敢走得太远,而跟在她身后的男村民们也不敢离得太远,都不声不响地围着她,发呆。
屋后林立的那些机关人,是映入予聆眼中的唯一风景,而那些高大的机关人当中抱膝而坐的小小身影,才是他梦萦魂牵的那个人。
“看见那些个偃甲了吗?现在都是她的了,不过她要这些偃甲并不是心血来潮为了好玩,而是为了你,有时候我真是……很嫉妒你。”箫琰说得没条没理,但最后一句却将予聆镇住了。
“为了……我?”他看着那漫天花瓣,渐渐地痴了。
“我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嫤儿她自小跟着你,就像你的影子一样,她的武功是你教的,她每天的吃穿住用行都是你安排的,你出门她跟着,你让她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从小起,她的生活重心便只有你,即使是由卓桦变成了卫嫤,即便是从将军隐卫变成了相府千金,她第一时间想起的,还是回到你身边。说得难听一点,她就像你养大的一条狗,虽然也会调皮,也会任性,也会令人生气,但最终……她的存在只是为了你。我这一次拼了性命将她带到这里,她心心念念想着的还是你……到了这一步,我对你已不是嫉妒,而是恨。有你在的一天,她就永远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活着,为谁活着!”
卫嫤问齐思南,能不能造一种会走直线的车,可是箫琰却清楚知晓,那样的车,只能是战车!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