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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水坞的村民们在这块密道附近生活了十几年,却从来没想到地底的岩洞群居然有这样大的规模。他们之前也想当然地认为这迷宫是前宗主命人建造,用来帮助他们逃生的,但现在看来却远不至如此。
如果卫嫤的推测成立,那他们就没必要再深究下去,往下走,只会离地面越来越远,这根本不是出路。可是那地底下又会有些什么?卫嫤站在那块冰面上,试图从周围的石块排列当中找出点规律。她开始怀疑起冷叶的判断。也许地下未必有人,也许只是类似于人声的响动呢?有时候风鼓石也能做出各种动物的鸣啼,如果是水流经过石洞发出这样奇妙的声音,也不是不可能。
“这里没路了,我们只能先回去……”她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冰面,话还没说完,就噎住了。
她方才移开了半步,就在残影划过的瞬间,她看见了一张苍老的人脸从冰面上折射晃过,她猛地抬起了头。可是却没看见任何异样,石洞的顶部没有人,也没有任何像人脸的石块,不……就算有,在这样的黑暗光线当中也不可能投射得那样清晰,那刚刚那个到底是什么?
卫嫤再低头时,脚下的冰面又光滑得像块镜子了。
是眼花了?她怔怔地刹住了话尾,突然从身边一名村民手上接过了火把。
“我说了地面下有人,你们得相信我,我明明听见有人在说话。”冷叶十分不服气,兀自扭着身子喋喋不休,压根没感觉到场中的气氛变化。而其实到了这个时候,村民们已经不敢再笑他了。
“真有人在地下躲着?”予聆也看见了那片影子,虽然只是模糊地一闪,但他却几乎能肯定,冰下有人。
“嗯。”卫嫤将火把凑近了冰面,镜面折射出来的柔光立时扩散到方圆百步的洞天,她蹲下来敲了敲,抬头问道,“冷叶,你现在还能听到么?”
冷叶回头看见大伙全都将眼睛贴在了自己身上,不觉有些发悚,他又仔细听了一遍,才摇摇头:“没了。”
有村民道:“你听楚些,是不是真的没有了?还是一开始就没有?”
冷叶大声道:“我的听力还会有差?我说没有了就没有了,你们这么多人又是叫又是照的,有鬼也被你们吓跑了。”他话音刚落,忽地神情一变,将目光投向了一条黝黑的岔道。那条路他们刚才走过了,也跟这边一样,是死路。可是这个时候,岔道里却传来了“轧轧”地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移开了,是石块之间磨碾的声音。跟着,另一个方向也传来了同样的声音。
卫嫤和予聆同是心头一紧:“不好,这洞里边有机关!”
七道人影应着那声音响起的方向疾奔,却被一声沉闷的巨响压住了心神,山洞空旷,那“嘭”地一声激起层层回音,震得各人耳朵发痒。卫嫤和予聆抢在众人之沿原路返回,却没能找到来时的路。
一颗巨大的断龙石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将地道堵得严严实实。
“这石头是从下面顶上来的!过不出去了!”予聆运力推了推巨石,没动。他环视四周,又看了看头顶,却见巨石的末端已插入了洞顶,上下都挤得连一丝缝隙也无。火光映在每个人脸上,照出的都是一色的紧张。
卫嫤明白了,刚才那块冰,并不是普通的积水造成镜面那样简单,它应该是地下藏匿的那些人用以观察外界的瞭望口。她看见的那个张人脸不是错觉,冷叶听到的……也不是错觉。确实是有人通过那块透明的冰眼,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并启动机关将他们困在了这里。从这些机关的设置来看,似乎这些人,才是这片洞天的真正主人,碧水坞村民所探知的,也不过九牛之一毛,有如冰山的一角。
冷,这里好像比之前更冷了,卫嫤有些头疼,跟着肚子也有些不舒服。她上前,跟予聆一样用力推了推巨石,突然“锵”地一下拔出了佩剑。予聆回身按住了她的手,才发现的她的指尖有些发凉。
“你们留在这儿,我和嫤儿过去看看。”他拉了卫嫤一把,将长剑扣入机簧,慢慢将她揽入怀中。她的体温有些低,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冷风吹的。冷风从方才路过的岔道口吹来,走近两步,竟逼得人睁不开眼。卫嫤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
“我没事,刚才是我心急了。”她咬了咬唇,眸子却飘向了别的地方。她的脸有些白,甚至还有些发青,嘴唇也不似来时那样红润。予聆想看清楚一点,却被她由身后推了一把,“你走前面。”
予聆皱了皱眉头:“你真的没事?”这不对劲,以往卫嫤都喜欢和他抢功,从来不会做这种垫后的事,她到底是怎么了?他回过头,可时间却没不允许他去细想,卫嫤举着火把往前一指,又推了他一把,没作声。
躲过了予聆的视线,她才将手悄悄的按在小腹上,用力地揉了两下。
其实是老毛病了,一来癸水就是这样的折腾,久了也习惯了。
只是这痛,好像比以前厉害了许多,她有点摸不准是怎么回事。
“要是捱不住就告诉我。”予聆在她的指尖轻轻捏了一把,见她点头,才放心走在了前面。
这道岔道原也是被断龙石塞着的,可这时却亮了一道漆黑的通道,斜斜往下,那一阵强似一阵的寒气,就是由这洞口里逸散出来。乍看来,还真像是通往幽冥界的入口。
卫嫤手上的火把被风吹得乱晃,两人走了一断,一转折,便将身后其他的人执着火把的微光遮住了。前路是漆黑一片,四壁都结了冰,卫嫤的鼻子有些失灵了,鼻水直冒,就像病入膏盲似的。她沉着脸,一路小心应对,可是走了不远,脚也有些冻僵了。
“傻丫头,你没有运功抗寒?”予聆走到这时才发现卫嫤的问题,可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卫嫤手里的火把晃了晃,居然灭了个透顶。面前一阵轻风扫过,他明显可以感觉到轻柔的衣袂擦过指尖,可是伸手一捞,身边却没有了人。他这样慌张起来,又追着无边的黑暗叫了几声,却是直呼卫嫤名字。
卫嫤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她只听见予聆和自己说话,却没听懂他说什么,她的意识好像也被冰封了,头脑都转不过弯来,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火把,不过早就灭了。四周静悄悄的,早已不见了予聆的踪影。她回想起刚才,只是脑子里一片的空白,完全记不起发生了什么。
她走了两步,猛地发现,自己已经不在石面上,脚下的触感也不似沙砾那样粗糙,她好像踩在了一面镜子上,不,或许就是冰面上。她是怎么来的?谁带她来的?她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予聆?予聆你在哪里?予聆?”她在原地转卫一圈,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走才正确,四下里,都是一样地黑,她走一步,就伸足在面前试探一次,走得很慢,刺骨的寒气就这样透进来,仿佛勒紧了她的骨骼,头也好,身子也好,每一寸都像在痛,却不是撕心裂肺的抽搐,而是有些麻木的钝痛。
她胡乱地走了许久,依旧没有摸到冰面的边际,反倒是小腹的阵痛越发明显,她痛得直不起腰来,却还是得咬牙挺着。脑海里不明不白地塞了许多东西,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居然会想起王佐,想起那一次王佐骗她去看大夫,大夫说她,体寒……
“小丫头,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黑暗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那声音清晰,并没有回音,仿佛就在耳边。
“我……”卫嫤说了一个字,陡见四壁光明,一片白芒晃过了眼睛,刺得她一阵眩晕,竟有些站立不住地跌坐在地。她隐约看见一条人影闪过,可视线却被那夺目的煞白完全盖住。无尽的光明,也同那无尽的黑暗一样,无路可寻。但下一刻,她却感到有股力量,源源不断地输入到她体内,她吸纳着那股力量,慢慢地站立起来,再睁眼时,她才看清了面前的人。
一个身量修长的老者,站在她对面,宽大白袍飞舞,有如谪仙。他的目光平和,可是看向卫嫤的时候,才带着三分严厉地打探,卫嫤没来得及回答他刚才提出来的问题,他的第二个问题已接踵而来:“小丫头你是……南禹人氏?”
南禹?又与南禹有关?卫嫤打量着面前的老者,这回倒是真的说不出话来了。
这里是一座宫殿,并不如她想象中那样大,四壁都是冰晶,映照着她的脸,还有那老者的脸,千千万万个一模一样的人立在跟前,有的清晰,有的模糊,有的板正,有的扭曲……密密地一片,看得人眼花缭乱。
那老者发须皆白,但容颜却未老,看得出,年轻的时候,这也是一枚世间难得的美男子。
“你是谁?”卫嫤没感觉到杀意,也就意味着,她可以和这个人好好地坐下来谈一谈。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