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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嫤身后跟着司徒剑,司徒剑身后是个那黑衣黑袍的面具人,箫琰带着谢征追赶卫嫤,其余三名黑衣人追了不到一条街就被他甩得影子也不见了。等他们跑出城门,陈公公的尸体已经凉了。钱掌柜面无表情地召人来,替佟知州清理了花厅,完完约心知赶不上那几位的身法,只能坐回座中喝茶。
茶已经凉了,他喝得寡淡无味,脸色阴沉得不见半点暖意,佟知州看着这张阴沉的脸,不由地擦了擦汗。
司徒剑与卫嫤一前一后蹿上城门,不等守城的士兵喝止,便又一前一后地跃身下去,两人在荒野之中疾走,竟是如履平地。司徒剑瞧出些门道,忍不住大赞:“臭丫头,许久不见,功夫倒是长进了不少。”
卫嫤道:“那当然,你以为个个像你,那样好吃懒做?我忘了说了,予聆现在也是我相公,以后他只会给我洗衣服做饭,不会再管你了,你就好好呆在我爹那儿享清福吧。”
“臭丫头你什么?!”
她刹住身影,司徒剑也跟着停下。
那追上的面具人看他们突然不跑了,一时也忘了自己为什么要追出来,他狐疑地望了两人数眼,小心地与他们拉开距离,半晌,才幽幽地道:“两位所用的武功路数,似曾相识。”
司徒剑抱臂回望着他,叹了口气:“四师兄,你是真的没看出来,还是不想承认?我是司徒剑,如假包换的司徒剑。”他走近了一点,似要看穿那面具下的脸,可是对方才猛地退后几步,难地置信地摇起了头。
“不,不对!司徒师弟丰神如玉,皎皎似月,决不会是你这个样子,少胡说八道!你说,你究竟是谁?”
那面具人居然没有扑上来,他的目光在卫嫤和司徒剑脸上睃巡,眼睛里多了出一丝震惊,一丝慌乱。
卫嫤比他还震惊。
丰神如玉,皎皎如月?这真的是用来形容这个又脏又臭的老头子的?齐思南说自己是美男,她还能相信,毕竟那张脸的轮廓还在那儿,可是面前这个头发没几根,身形又佝偻……怎么看都与美男子三个字扯不上边。
“喂,死头子,你冒充人家师弟也选个模样相近的,就你这德性,怎么扮美男?你脸皮真比城墙还厚。”卫嫤彻底不想理会浮屠那堆烂摊子了,那个大师兄除了头发白了,容颜看起来还只是二十五六,这位小师兄恰恰相反,光看那一头秃毛就知道这岁数超过了一百岁。两个都是怪物,一个鹤发童颜,一个未老先衰,因为司徒剑说自己“早几百年前就已经是这副德性”了。
“死丫头,大人说话你别插嘴,染指同门师兄的账我还没和你算,且退一边去!”司徒剑摆起了师父的架子。然后他看见卫嫤真的乖乖地“退一边去”了,她嘟嘟囔囔地越过了那面具人身边,愈走愈远,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笑话,浮屠宫的人见面关她喵的事!“说你一句就这样,你这是要去哪里?”师父的面子大大地挂不住。
“自然是救人,不然你以为我拉着你来做什么?来看你们兄友弟恭?你们……慢慢聊哈,我就不奉陪了,免得你们师兄弟两个抱头痛苦让我看见没面子,我不介意被你们灭口,但这样我两个相公就要变成光棍了,不值。”她甩甩衣袖,整了整裙带,恢复了一脸大小姐的仪容,那面具人大致摸清了她与司徒剑的关系,下巴都要吓掉了。
浮屠宫不收女弟子,但司徒剑却称这个女娃娃为女徒弟,女徒弟年纪轻轻嫁人了,一嫁还嫁了两个,除了刚才那个长得像花儿似的小白脸,另一个便是比花红柳绿更招摇的予聆公子……还有一点更令人费解,就是,司徒剑的宝贝女徒弟身上居然还藏着南禹段世的秘宝,“凤点头”。
而在这些奇怪的身份之前,她还有几重令人望而生畏的名份,她是当朝权相卫梦言的独女,是富甲天下金平梅家的表小姐,是圣上挂心的女人……司徒剑从哪里收的这么值钱的徒儿?
“你不能走!”面具人身形一晃,挡在她面前,伸起手拦阻她的样子,活脱脱似一只大蝙蝠,“要走的话,放下‘凤点头’!”他咬了咬牙。
“什么凤点头,龙抬头?你这人说话真奇怪。”卫嫤瞄了他的一眼,暗中戒备,“还有啊,你长得也很奇怪,鬼鬼祟祟的,都不敢以真面目见人。”
面具人不理她,咬牙又道:“卫小姐莫要为难于我,若是今日交不出‘凤点头’,在下便只有请卫小姐一道回去走一趟,在皇上面前说说清楚。”
“为什么听你的?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卫嫤摸清了司徒剑的脾气,相信他一定会出手相助,所以腰杆子特别硬。她还真就不怕他。别说是跟着予聆苦练了几十天武功有所长进,就是她手无缚鸡之力,也照样什么都不怕,反正他要的东西早已经不在她手上了,就将她杀了剖了将肠子挖空,也一样找不到他们要的那件秘宝。她说完了又要走,却再次被挡住。
卫嫤抬眼瞟他,一脸傲然:“你以为你拦得住我?”说罢,长剑横握,晗光出鞘,冷月之下传来一声龙吟。
“卫小姐,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那面具人是和卫嫤说话,眼睛余光却不住地扫视司徒剑。
“酒呢?”卫嫤冷笑,飒然挥剑,第一招就指向的人身要害之处。什么以静制动,什么后发而先制,对于她来说完全是费话,她想动手就是动手,绝对的行动派,那面具人没料到她招呼也不打就动手,而一上来就是杀招,竟被逼了个手忙脚乱。他瞪向司徒剑,后者也是一副惊讶的表情,显然,他并不知道卫嫤的剑法能直接利落如斯。
“不管是请人吃敬酒还是吃罚酒,总得有个酒才显诚意啊,你这点道理都不懂?”卫嫤刷刷刷狂刺三剑,那面具人均各狼狈躲过。他勃然大怒,欲要撤出兵器格档,却被袭面而来的寒光照花了眼。
两人交换了数招,各种秋色,武功同宗同源,再是奇妙,也不可像平时舞剑喂照。卫嫤三剑下去只是试探虚实,第四招跟上,剑势一转,杀气大盛,竟然直扑面门。剑光取势,指的是那面具人的一双招子。
那人退后数步,旋身避开,侧里回了一剑,却被卫嫤的剑身挡住,兵刃交鸣,擦出夺目的火花。
司徒剑看得入神,赫然道了声:“好!”
那面具人与他怒目相视,一抖长剑刺向卫嫤皓腕,后者弹指射出一颗石子,照着他下盘驰去。那人起身跃起数尺,卫嫤便变了攻势,直取脚心,司徒剑又叫了声:“好!”却不上去帮忙。
面具人怒道:“师弟!”
司徒剑却哈哈大笑起来:“四师兄,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打不赢就叫师弟帮忙,只可惜,这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我实在无力为力。你就陪我这徒儿玩玩,她太凶,我这个做师父的也管不住。你,哈哈……节哀顺便,节哀顺便!”
卫嫤啐道:“少在这儿说风凉话,你好意思一直看着不出力?”卫嫤只是表面上看着轻松,她招式好,应变也快,这些都是年纪的优势和久战对敌的一点经验,她真正缺的是修为。练功十年自比不上人家扎马步几十年,这一点她认。可认清事实不代表她认输。
她手里没有了石子,便从怀里抓住几块碎银做暗器,那面具人被银子打脸还是头一遭,心中怒火蒸腾,完全是一副要杀人的样子。他喘着气,大声道:“脸上又没有要害!你别仗着有人撑腰便戏耍于我!”
“我没耍你,我只是听说你们浮屠宫的师兄弟一个比一个显老,所以想好好掀开来看看!啧,你别躲啊!”卫嫤也够狠,仗着司徒剑在身边就连守招也省下来了,招招抢攻,全力划拉着那面具人的脸,两人身法极快,腾挪跳跃之际只见风声不见人影,偶尔只见空气中闪过一星火花。
两人竭尽全力,勉强打了个平手,卫嫤没混过江湖,根本没有江湖道义可言,更不会守什么江湖规矩,反正看对方是男人,就劲使地出阴招,不是扔沙子就是踢人家裤裆,全一副女流氓作风,由得她这样纠缠,那面具人很快忘记了究竟是自己来抓她,还是她穷追不舍。
如果中规中矩,卫嫤早已落了下乘,但比下流,她越发在行。同样的招数,那面具人是死也做不出来的,你一来我一往,谁也没占上便宜。卫嫤丢完了银子,开始丢头上的发钗环佩,整一个暴发户千金小姐的架势。
司徒剑站着看,后来靠在树上看,再后来蹲着看,再后来……干脆坐在地上看。
卫嫤打架真好看,人好看,衣服好看,招式也好看……至少女人使不出这样下三滥的招式。
那面具人吃惊的不是一点点。
“卫小姐,你好歹是个大家闺秀怎么能这样……”
“叮!”话音未落,一枚金铢蹿进了他嘴里,他吞了一下口水,竟将那到嘴的物事咽下去。
他吃了一块金子。他张了张嘴,再一愣,吃了一颗夜明珠。喉咙里异物感充斥,他发不出声音。他看见那颗夜明珠的瞬间,又想起了可敬的大师兄,可是她却没给他半点说话的余地。剑锋划过,拉出一道修长的弧,晶亮的残影像是久久停驻在眼前,他脸上的面具终被她挑下,接着便露出了一张腊黄的娃娃脸。
“谁说浮屠宫的人一个比一个显老的?你自己不是浮屠宫的弟子?”一个温醇的声音自远方响起,司徒剑像屁股上安了弹簧似的,噌地站立起来。却见原野尽头,慢慢走来十几道人影,为首的那人,白衣白长,容颜莹白如玉,衣带被风拂起,飘然仙姿,倾倒众生。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