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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嫤从卫梦言那儿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同时也从予聆那儿得到了最诚挚的许诺,别人不知道卫嫤便是当年的玉宁,自不会将予聆的话信足十分,但卫嫤心里却清楚得很,予聆这一次不仅仅是简单的让步,看完完约的脸膛有多黑,就能知道个大概。
常州如今有一大半在漠北王世子的手里,应世明王的威名远播,正自进一步蚕食着难民们那可怜的信仰,一切都很顺利,如果没有予聆横插一脚,他可以说是混得风生水起。
予聆明里是向卫梦言示好,实质上,却是利用手上的兵权,与完完约同分一杯羹。
完完约不高兴,很不高兴。
同时觉得心头郁结难开的还有梅山,箫琰与小枇杷去收拾东西去了,予聆跟着乐青去了莆园,才安静了一宿的左相府又一次鸡飞狗跳。梅山看着品琴苑里的一花一树,心头隐约记得初入相府的情形,现在才多久,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就连小时候最粘他的表妹,也变得陌生起来。
而这儿最无所事事的人不是梅山,而是柳沁。
这姑娘自箫琰出门以后,眼睛就像是长在了人家身上,看得连口水都掉下来了。
梅山还没见过有哪个女人是这样看男人的,这与那些去花街柳巷寻欢的男人又有什么区别?
“柳姑娘,擦擦你的口水。”侯白板着脸孔,从路过的丫鬟手里抢过一块帕子丢给柳沁,心里将柳沁骂了千百遍。卫嫤与箫琰的那段孽缘就是从这姑娘抢男人开始的,现在箫琰与卫嫤是蜜里调油的开心,可怜梅山却是形影相吊,茕茕孤立。
“哎,老鬼,你过来!”柳沁将帕子用过,看也不看便揣进了怀里,顺手将侯白拎到了跟前。
“你说谁是老鬼!”侯白绷紧了脸,挥手拍开她的爪子,回身又要走,却再次被拎住。
“当然是叫你,这儿谁会比你老!”柳沁白眼。
“哼!”侯白怒容满面。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柳沁觉得没意思,淡淡松手,将脸转看了,没等侯白离开,又神气地抬了抬下巴,道:“听说你们大小姐有两个男人,相爷好像嫌她要得多了,正好,我这次随姐夫回南禹,就替你们解决掉这个,你们如何谢我?”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箫琰,似乎就要将箫琰吃下肚子,那强势的姿态,激得侯白好一阵痴呆。正在不远处张望的梅山却立时反应过来。
“柳姑娘大义,我等感激零涕。”他奔过来,顺着柳沁的目光多看了两眼,只觉得箫琰花蝴蝶似的袍子在白皑皑的雪地里愈发地扎眼。箫琰将卫嫤平时用的那些首饰一样样收拾好,又将样式平庸的几款送给了云筝等丫鬟,品琴苑里,姑娘们都闹喳喳地围着他说笑,热火朝天。
箫琰是天生地引人注目,可是姑娘们却对他没有非份之想,她们与他相处久了,早已经将他看成了自己的姐妹,而箫琰又是天生的好脾性,对谁来说都是温柔可人的。
卫嫤与箫琰“夜奔”的传闻已闹得满城风雨,可是左相府的丫鬟们却并未将其当真。在她们眼里,箫琰是正人君子,自家小姐也是少了根筋的,两个人在一起,就算再亲腻,也只是同她们一样的闺中密友的关系。
梅山看了两眼,便看不下去了,箫琰太耀眼,太刺目,那身华丽的衣袍显然不是寻常男子可以驾驭的,而那温暖体贴的呵护,就连寻常女子也无法尽其一二。梅山心里酸酸地。
“山山表哥。”他正郁闷着,却见卫嫤捧着一摞书卷往这边来,这是她回来后第一次主动与他攀谈,可是两人之间已经没有了回忆当中的那些亲密。卫嫤无视柳沁飞刀子的眼神,径自将怀里的东西递到了梅山面前。
梅山低头看过,才发现她送回来的并不是别的,而是他别有用心送给她的那些话本故事,只是那书上蒙尘,似从来没有被人翻开过。他看着那些布满细尘的封面,心里苦涩难当。
“这些书我都用不着,我想过了,真正适合我的,还是那些兵法书,喏,都还给你了。”
她盈盈一笑,妩媚凤目之中流露出些许应年龄而发的活泼与天真,记忆里那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小姑娘,仿佛又在他心里鲜活起来。
“嫤儿……”他抱着那叠书,愣了半天,忽地唤住她。
“啊?”她回过头,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我给你做的那支钗,我说的是那支‘静安’,你能不能带在身上?我想看你戴上它。”他切切地追上去,恰碰上箫琰询问的目光从卫嫤身后飘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撞了一下,梅山终还是失落地低下了头。梅家富甲天下,可恨是无法为她做得更多,卫嫤不爱打扮的时候,吃穿用度都随便得很,根本不会记得他用殷殷情意打造出来的珠钗,而现在她学会了打扮,却又将全副身心交给了旁人,箫琰自然会选他喜欢的饰物给卫嫤佩上。
不知不觉,他的一片真心就被雪藏于箱底,再不见天日。
柳沁在旁边冷笑了一声,意在嘲讽他没有出息。
卫嫤有些为难,嗫嚅了一会儿才道:“表哥,我带这些首饰都是为了去南禹变买,你做的那一支太珍贵,我舍不得。这次去,为了方便行动,我会暂时作男装打扮……所以……”她看着梅山的眼睛暗淡下来,心里也恍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箫琰丢下卫嫤在院子里叙旧,亲自去马厩里挑好了马,再回来的时候,梅山已经不在原地了。
“差不多可以动身了,我们且去向相爷辞行,晚一点再去找乐青。”箫琰看着装载好的箱笼,暗自皱了皱眉头。带这么多值钱的东西上路,肯定招贼,若是走陆路,这一路上必然不安宁,但若是走水路……他看了看品琴苑内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
此去灵州,带那么多人已经很麻烦了,如果再多个梅山出来,这行程就乱了。乐青和柳沁可以暂且不理会,完完约却是一定要甩掉的,他要是知道了卫嫤的真实身份,估计就更难缠了……还是走路陆吧!
两人相携去拜别卫梦言,卫梦言又是一番千叮万嘱,但话里多半是冲着箫琰去的。他虽然不是个老古板,但在男女大防方面还是承袭了大梁的老旧思维,他始终以为那方面的事,女孩儿会吃亏,这旁敲侧击的,就是逼着箫琰有些分寸。箫琰脸皮薄,被未来岳丈一顿教训,两边脸都快滴出血来了。
卫梦言对箫琰的反应十分满意,便又拉着卫嫤与她对了一遍梅家商号的暗号,才依依不舍地送两人出去。青萍陪着他掉了几回眼泪,直到卫嫤与箫琰的身影拐过了拱门再也看不见,两人才收住了情绪。
卫梦言想起卫嫤这次回来只呆了三天还不到就难过得紧,一个人对着灯影发了半天的呆,才什么也没吃,默默地躺下了。
等到一切都收拾停当,天色已经暗下来,箫琰亲自驾车,领着三辆马车在予聆的接引下离了北门。一路上众声喧嚣,有如闹市。卫嫤在车里打起帘子,便可见无数难民或坐或卧,一个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城楼昏黄的火光,照着四下影影绰绰,会是光怪陆离的影子。
有人见到卫嫤的马车,就不顾一切地扑上来,好在有老张等人开道,将人一一挡了回去。
卫嫤身上的脂香太浓,赤邪不肯靠近,予聆只好纵马相随,在与她离了五尺开外的地方说话,与卫嫤同乘的乐青和柳沁不住地叹气,只盼这样的夜可以快一些过去。万千难民,好似万千苍蝇围着耳朵飞,孩子的哭声,老人的呻吟声,还有男男女女的叫骂,不绝于耳。
卫嫤想起身后那辆马车里的完完约,心中五味杂陈。
完完约所做的一切虽然有限,但确实用尽了全力。他身为世子,却没有上位者的骄矜,就连吃穿用度,都竭尽简朴。他之所以为卫梦言所青睐,自是有些原由的。
“予聆,帮我做件事。”卫嫤再打起帘子时,予聆已弃了坐骑,与箫琰并肩坐在了车前。
“放心,我已经叫人通知梅六公子。”予聆勾唇一笑,转头进了车厢,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以玉宁公主的名义送他们去瑶州或者灵州,刚才箫兄已经同我说过了。”他微微收紧了手指,俯身在她额上一吻,笑嘻嘻地道,“以后我做什么都不会忘记在前面加个‘玉宁公主’,你放心去折腾,我在邙山等你回来。”
卫嫤一怔,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
他有些赧然地低头,再抬眼时,眼波竟比星光还要明亮。他好像有些变了,以前他最看不惯箫琰,在她面前也姿意霸道地很,可是现在却完全不一样了。
什么时候起,他与箫琰的关系竟那么好了?吃错药了?
“肉麻当有趣,你真当我们是死的?”柳沁看卫嫤冷落箫琰,竟有些打抱不平。
卫嫤不动声色地伸足,快准狠地踩住了她的脚,她想避,却没来得及,一时被卫嫤踩得冒出了冷汗,她破口大骂起来,骂得还非常难听。
“疯婆子,怪力女,别以为武功好就了不起,谁不知道你这内力是哪里来的?到时候生不如死,你记得别哭……”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