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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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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道上无非是求财,这绝对是个只赚不赔的买卖。苏子墨的钱到手,卫嫤的钱也拿了,凭这人的本事,出尔反尔又当如何?他吃不了大亏。

    一边是当世宠妃,一边是以柳家为首的墨玉山庄,常在江湖上走的,不可能不会选。

    箫琰一向持重,用钱更是斟酌,除了那些女子常用的胭脂水粉,衣饰头花,他很少将钱这样大把地撒出,说是千金一掷为红颜吧,倒让卫嫤高兴不起来。毕竟箫琰现在用的钱都是她的,羊毛出在羊身上,能怎么高兴得来?

    十倍又十倍,二十倍的赏赐加起来,起码值万金,如果没有那些夜明珠作抵,卫小姐早已倾家荡产。她有些呆滞地看着那只雕,一时觉得这雕比那人的鞋子还要闪。

    “万两银子买只破鸟?箫大哥,你为了她还真是舍得。”柳沁以前让箫琰花十文钱买只兔子送给自己他都不肯,想起来就嫉妒。说话间,柳沁几个纵跃,落在了卫嫤对面的枝头,朝着那骑雕的人打量了一遍,忽地冷冷一笑。“这畜牲看着还不错,不过我出不起这个价钱,所以只能靠自己了!卫嫤,各看各的本事!如何?”

    她一挥长鞭,照着那人的脖颈便抽,长空之下,啼声穿云,那浑身乌黑透亮的大雕竟不等主人发令就冲了过来,柳沁再一挥,将长鞭改了个方向,那大雕躲避不及,侧身挡了一记,数片羽毛落下,从卫嫤眼前飘落。那坐在雕上的人怒斥一声,从袖中抽出一根长丝带,天女散花似地往柳沁手腕上招呼,那丝带质地轻盈,却游若蛟龙,与柳沁的长鞭缠斗不休,认穴之准,简直匪夷所思。

    “这又是什么名堂?一个大男人居然跳丝带舞?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卫嫤眨了眨眼睛,竟有些入迷。箫琰揽着她,朝着雕上那人一指,道:“看清楚,那是个女的。”

    “女的?”卫嫤侧目细看,果然发现那骑雕之人脖间没有喉结,随即恍然,难怪柳沁说打就打了,要真是美男子,她会这样干净利落地冲上去揍人?

    “我是贼,她是盗,差不多也算是同行。”箫琰垂目道,“她姓单,没名字,江湖人称单九,是个能下狠手的角色。她幼年时候遇到了饥荒,父母双亲为了保全弟弟,将她卖给了一名行商做小妾,听说卖过去的时候也才九岁……”

    单九,是她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大概就是为了记得自己曾被家人背叛和伤害。

    她在江湖上并不能算是赫赫有名,但当年那出惨案在官府却是十分轰动的。

    单九在行商手里受尽了侮辱和虐待,被打得不成人形,还常常不给饭吃,她好不容易寻了个机会从那名行商家里逃了出来,想想不甘,竟又折返回去,将行商的三个儿子全都去势给阉了,一个九岁的孩子狠毒至此,简直不可思议。

    但最令人胆寒的是,她会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将弃自己于不顾的双亲剁成烂泥。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单九行事一向简单直接,但是她在行商那儿受了些刺激,脑子一直不大好使,在江湖上立足,靠上了高明的盗窃手段,她要的东西,往往就是明抢,抢了还不够,还要杀人灭口,甚至殃及全族。她心情好的时候,或者会放一两根幼苗出去,等着他们回来报仇,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连阖家的猫猫狗狗也不会放过。

    杀人越货,差不多是她毕生最大的兴趣。

    而她这一生只重利,所以苏子墨才能请得动她。

    或许是因为思维简单,生活枯燥,单九每天必做的无非是三件事,习武,抢劫,睡觉。在这三件事里,她都称得上是行家,特别是在武学造诣上,她可称得上是非同凡响。

    箫琰说她棘手,并不是随便敷衍。

    卫嫤刚才也领教过了,她修为不算差,但要硬接下那只雕的进攻,却还有些勉强,单九不是文弱少女,那大雕也不是吃素的,柳沁这样贸然冲上去,基本上没有胜算。

    箫琰之前兜了那么一个大圈子,无非是不想生事,不想对单九面对杠上,可是却事与愿违……

    “她并不是没有弱点,经历过世上是痛楚的背叛,也遭受过世上最残忍的折磨,她的心里必然是十分自卑的,她打扮成男人,就是不想承认自己的本心,她以抢劫为生,是因为没有安全感可言,而她毕竟还是个女人……她同大部分的女儿家一样,都喜欢漂亮的东西。她会把自己打扮得高人一等,可是却掩不住骨子里带来的残缺眼光。她见过许多好东西,却不能很好地相信它们的价值……很矛盾。”箫琰叹了口气,倒未曾插手柳沁与单九之间的争斗。

    卫嫤隐约能理解箫琰话里的意思。

    一个人再将自己怎么打扮掩饰,都盖不住本性里的浅薄,单九是那样的出身,对自身充满了怀疑与否定,她并不知道什么是真的漂亮,所以才会弄得不伦不类。不懂的她的人,远看着还惊艳,可是真正遇上了行家,就无可厚非地变成了笑柄。

    箫琰不管穿得多俗,都可以给人花枝招展的鲜活感受,就算是今儿穿得素淡,也一样掩不住气度里的雍华与贵气。单九和他一比,高下立现。

    “女人还想着要娶妻,还想少奋斗三十年,做梦!”单九的身世如此,那她说的那些便当不真了,卫嫤看着空中纠缠的两道身影,有些不耐烦地掠下地面。箫琰微微一笑,将余光扫了柳沁与单九一眼,跟着卫嫤飘然落下。

    地上残肢断骸,铺了一地,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无数死士高声呐喊着往山谷里冲,完完约与叶冷带着人,一字排开,砍人砍得手脚都麻了。

    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脚下因血液而变得粘稠。

    “这些人都怎么了,砍断了手也不会叫,都傻了么?”

    完完约的随从们擦着劣质的刀刃,好几把刀被劈岔了口子。他们痛苦地甩着发酸发涩的手臂,换了握刀的姿势继续切瓜,叶冷那边却已经停下来。

    “老大,这和村长的蛊毒有些像。”叶冷推开往身上扑腾的死士,跌跌撞撞地往卫嫤身边挤。

    “乐大夫怎么说?”卫嫤的目光落在那些面如死灰的山贼身上,乐青却不见踪影。

    “乐大夫说不是中毒,应是受了蛊惑。”完完约喘了口气,从人群里跨过来。

    “你,过来!”卫嫤不再看那黑压压的人群,一转头,向田大头指了指。

    田大头的脸立即就青了。

    “小、小公子有何吩咐?小、小人……”他好像见了鬼似的,看看卫嫤又看看箫琰,最后将视线投向了在谷口摇摆不止的死人,半天才收回目光,喃喃地道,“我们会不会也变成那样?要是让他们进谷来,我们会不会也……”那样子倒像是知道些什么。

    “你现在跟我们坐在同一条船上,我们有难,你们更逃不了,说吧,这些人都是什么来历?你是不是认得他们?还有……是不是你们故意将他们引来此处的?”卫嫤唇角勾起,却露出了一丝诡谲的笑意,她没等到田大头的回答,径直冲他后膝踹了一脚,田大头站不住,屈膝脆在了卫嫤面前,抬头触着那双跳着冷火的眸子,他竟吓得一哆嗦,不动了。

    可是一双喷火的眸子却猛地平静下来:“你不说?很好,以后别想要解药!”卫嫤转头取出小瓷瓶,用力一捏,“啵”地一声爆响,瓷瓶裂开,灰色粉末四散飘飞,像一抹浅色的乌云。

    “我不能说,小公子饶命,我真的不能说!我一人死只是小事,我家妻儿不能有事,别再逼我,我不会说……我什么也不会说!”田大头怔了一下,趴在卫嫤脚边猛磕头,直敲得地面嘭嘭作响。卫嫤本来捏破了瓷瓶也倒罢了,可听到田大头的回答,手指不自觉一紧,竟将手心硌出几道口子,鲜血流淌下来,滴在苍白的雪面上。

    “京畿百里处,皆为军屯,但这里却没有一兵一卒,呵呵……你起来!起来!”卫嫤伸足撩起田大头的下巴,一双凤目里尽是火光,谷外的浓烟散开了许多,可是她的眼睛却比烟熏出来的还要红。田大头停下动作,小心翼翼地随着她的脚尖抬起头,突地眼前一花,胸前就被狠狠地踹上了一脚。他一个跟斗跌落在地,根本站立不起来,一声惨叫,又作狗趴,扑在了她脚边。

    她目光寒冽,素手起剑,竟想也不想就挥了下去。

    箫琰大急,当即拔剑架住,惊声道:“嫤儿不可!”

    卫嫤反腕上挑,斥开了箫琰的软剑:“我担心我爹,我爹身为左相,按管兵部,现在却有人随意调走驻军,买凶杀人……这人分明是看准了我们拿她没办法?我现在就回扶城,将她给结果了!”卫梦言称病,手中大权一点点被削走,他空余个左丞相的名衔,早已经没有了意义。谁还能在卫梦言眼皮底下动用兵令?

    玉煜能,但是他不会;夏侯罡能,但是他手中现下只有北营铁骑……是谁?

    卫嫤站在雪地里,怔怔地望着天空,半天才冷冷地吐了四个字:“兵部尚书!”

    苏原不会弄权,苏子墨却是个中好手,只有她,才会想着置卫嫤于死地……也只有她,才能利用父亲在朝中的威名,拉拢卫、曹旧党。

    卫嫤指间有力,却不握兵权。她心里清楚,如果此时返回扶城宰了苏子墨,以后的路就会更不好走。苏子墨不是妖妃,她是京城第一才女更是京城第一大善人,她留下的美名比骂名多,如若卫嫤冲动杀人,那玉宁公主的声誉便会毁于一旦。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