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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行可殊途,必须归一
李治大费踌躇,思索时久,仍无法权衡跨洋远征到底何人为将。
于本心来说,若能亲有一日领兵杀入那片汉军从未踏足的小岛,无疑是最能解心中那份疙瘩的,不过这也只是一个痴心妄想,若自己真的如此,从皇后武媚娘到满朝文武甚至天下百姓都会一改往日,指责声怕也要翻江倒海而来,无论家国,都是不会允许李治冒着海上风浪去远征一个小国,毕竟大海上面变幻莫测,谁也不知道会发生甚么,而天下则是一日离不了李治,至少要让天下人知道他这个天下之主健健康康的,如此方能安定人心,如此荒谬的念头一起便被李治毫不犹豫的掐断在萌芽中,说到底他并不是小孩子了。
李治便在第一次为自己的决断为难之中,睡着了,此时,皇后武媚娘挺着个大肚子乘銮驾到了未央宫。
“奴婢等见过娘娘,娘娘金安。”
“臣归海一刀见过娘娘,娘娘金安。”
一见到武媚娘在女官的扶持下下了銮驾,小桂子和归海一刀慌忙带上宫人箭步冲上去见礼,母以子为贵,子同样亦可以母显达,武媚娘肚子里的宝贝只要能安全落地,那份尊贵可想而知,皇后的嫡长子又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按照历朝历代的规矩那都是要被封为皇太子的,到时候武媚娘的地位更加稳固难以动摇,两人身为李治身边近臣,自然知道武媚娘深得帝宠,如此堪称贵不可言,岂能得罪,遂小心伺候,不敢有丝毫怠慢之心。
“桂总管、归海大统领都起身吧,以后见了本宫切莫要如此大礼。”
武媚娘点头微笑,抬手叫两人起来,小桂子、归海一刀在李治心中的份量,她这个正妻如何不知,自不会愚蠢的拿捏着身份装腔作势非要压别人一头才甘心。
几人一番客套过后,武媚娘不出意外的问到了自己丈夫的事,小桂子知道此并不是甚么机密大事,便大致的说与武媚娘听,武媚娘没有多说甚么,举步便直往未央宫内走,得知李治正在熟睡,脚步甚轻,生怕惊醒睡眠很浅的李治。
未央宫中,檀香寥寥,兰木花香清雅的令人忍不住狠狠的吸一口,李治于北角的床榻上和衣而睡,微皱着眉头,不知是否在梦中依旧在烦心,凌乱的头发并没有丝毫的颓废,依旧清清爽爽的,未央宫烛光黑暗,李治睡觉的角落莹莹灼灼看不清晰,他像是与这个黑夜融为一体,此时天未黑便入睡,武媚娘知道这是自家丈夫的习惯,恰如春日草长莺飞,喜欢怀抱着把二胡在未央宫走廊前咿咿呀呀的吟哦个不停,不知引来多少怀春宫女的觊觎,夏日里绿荫凉亭下,散发赤脚昼眠夜读,秋天里河汉灿烂,明月当空,长夜伫立对着夜空经常是发呆一夜,冬日里漫天雪花,最爱轻裘拥炉读书,带着自己等人踏雪漫步,如今正值盛夏,这个时候睡觉倒也符合自家夫君的秉性,晚上的时间才属于这只夜猫子,
撇下众人,武媚娘轻轻的挨着床脚坐下,眼神始终瞥向相识相知相爱已六年的丈夫,她想到第一在大采选现场鲁莽的拉着自己的手,嚷着要把自己带回去暖床,那时自己是又气又难堪,六年来的点点滴滴,有起也有伏,少男少女年纪都不大,关系也不曾永远如初,这六年中武媚娘和李治也不是没吵过架斗过嘴,却不曾真的翻脸,也许不知不觉间两人都太关心彼此,活的都挺累,想起了自登基一来惊艳表现的他,以武媚娘自己苛刻的标准,竟也认同了在大是大非上那股男儿气确实不是自己能比的,尤其是军略上,那是武媚娘的短板,未央宫中还是有点阴凉的,武媚娘突然想起李治前段时间风寒了,怕传染给自己,便没去翠微宫了,偏偏诸如此类的小病又不喜欢吃药,就等着自愈,也不知道现在好了没,扭过身子将床脚薄薄的锦被轻轻拉起盖在他的身上,依稀可见李治微皱的眉毛,一阵心疼,皱着精致的鹅蛋脸无声的笑了笑,此刻未央宫出奇的静谧。
“媚娘来了。”
李治自打武媚娘进来便醒了,一如武媚娘所知李治睡眠很浅,一点动静都会醒,所幸他入睡也是极快,醒了后不到一息又睡了过去,武媚娘在身旁坐着,想了想,也不好意思再捉弄这个大肚婆,便出声装作睡醒了,将武媚娘柔若无骨的绵手握住放在胸膛,笑道:“媚娘的手可以去练化骨绵掌了。”
“就知道瞎说,我可不是假太后。”
武媚娘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她自然听过李治以前对自己说的《鹿鼎记》,听他打趣。不经恍然。
“你是毛东珠,那朕只能是奸夫瘦头陀了。”
李治温柔笑道,一个起身坐了起来,捧住武媚娘的因为怀孕微微丰韵的脸蛋,眯起漆黑眸子,一脸笑意,“我家媚娘如今可是大明宫中的宝贝,谁敢得罪媚娘,那我们高高在上的长孙太后雷霆之怒下,还不都灰灰了去,朕可是个聪明人,哪能得罪这样霸气的娘们呢,果断臣服胯下。”
“媚娘可舍不得夫君臣服,要不然以后生完孩子,还不把媚娘吊起来皮鞭炒肉,小娘子我心里怕怕呢。”
语气嗔笑的武媚娘心中自有一股暖洋洋的窝心之感,李治那句‘果断臣服胯下’,让她有种情动的冲动,闺房中这厮可舔的自己下面厉害呢,可哪怕夫妻这话又如何好说,只能狠狠的瞪着这个坏蛋。
缓缓的李治又重新闭上眼,可武媚娘的手还被紧紧握住放在胸膛上,武媚娘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李治的心跳,感受着恋人生命的冲动,这一刻武媚娘终于知道女人最幸福的冲动是甚么了,那便是为自己心爱的男人生一个像他的孩子,武媚娘空出来的左手抚摸上自己的肚子,那是另一股不如李治强劲的心跳,但每一下都实实在在的,这一刻武媚娘幸福的想哭,她的心跳也随着这对父子的心跳而跳动,一家人一起在跳动,这份跳动任何一个一旦停止,武媚娘的世界就会彻底崩溃,她简直不敢想象那种撕心裂肺欲哭无泪的痛,会怎样杀了自己。
武媚娘还是那个武媚娘,却也早已不是原来的武媚娘了。
李治躺倒,并没有一丝睡意,脑袋出奇的清醒,认真道:“又要开战了,朕想御驾亲征却知道根本不可能,也就放弃了,可是又不放心,便想寻一个能让朕放心的大将,薛仁贵乃军中新贵,成长惊人,不过海战不是他擅长的,朕也不可能把自己多年的心血给他交学费,所以一直在头疼可否有一经验丰富又擅海战的大将!”
“夫君可以去查查曾经指挥过水战的将军。”
自己的手被李治习惯性的搓揉着,武媚娘本来僵硬的身体也柔软的和面条一样,要不是大着肚子,早饿虎扑羊的逆推李治了,闻言,给出了自己的建议,谁知李治却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又摇摇头。
“水战不同于海战,大海的咆哮不是江流的低吟浅唱能比的,那时一个全新的水域,朕不仅需要懂水战,更需要于此道潜力惊人的,朕需要霍去病,一战功成。”李治充满自嘲,“自古兵家未虑胜先虑败,临兵事者常怀忧惧之心,这忧惧朕是具备了,虑败却懒得去想,看来兵家这辈子也不指望了,做个莽张飞倒是可以。”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武媚娘另一只手在李治头上点了点,露出一抹妩媚笑容,道:“不错啦,人贵有自知之明,达人你也做到了一半了。”
李治微笑,细细感受武媚娘玉手带来的美妙触觉,这双手美的惊人,修长洁白没有一点老茧,柔软不丰不瘦,清瘦合宜,放在后世,这娘们就是一手模啊,李治摸啊摸的,不过这种暗香浮动的暧昧更能挑逗武媚娘的神经,无意是一种渐进式的温柔侵犯,直达心底。
摇了摇头,武媚娘强制按捺下心中霸王硬上弓李治的邪恶念头,对自己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女人要矜持,尤其为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千万不要做出焚琴煮鹤的事,摧残她可爱的夫君。
李治的手指轻轻划过柔滑如绸缎的手臂,带起武媚娘身体一阵轻微颤栗,不知何时偶尔便触碰一下她因为怀孕而丰腴的硕大白肉,怀孕中的女人哪里经得起这种暧昧勾引,不知不觉间气息也凌乱起来,未央宫这样办理政事的地方里充满着蠢蠢欲动的春意气息,办公室恋情的刺激之处也就在此了。
“夫君,不要再动了,否则妾身情动如火,夫君又不能负责灭,可苦了妾身了。”
煎熬中,武媚娘首先开口求饶,她可怀了孕,比不了李治,宫里妃子不多但足以泻火了,到头来吃亏的还是她,她自己也感到了怀了孕后的异样,似乎比以前更容易动情了。
无奈啊,李治松开手,仰躺着笑道:“火起了,不妨事,朕相信媚娘撑得住!”开了一句玩笑,便起身扶着武媚娘到正殿中就座,让小桂子跑了茶,一时两人饮得两盏青茶,李治便笑道:“媚娘,怎么今天来未央宫了,有甚么事,不会是肚子里的小牲口又蹬了吧。”
狠狠的瞪了李治一言,武媚娘幽幽叹道道:“夫君何出此言?何为牲口?若是牲口,他爹爹又为何物?”埋汰了几句,武媚娘道:“今晚的家宴,夫君准备怎么办,此次可是连在长安的七大族元老都请的,还有那七位五姓女,眼看着天就黑了,你是不是该梳洗一番了。”
李治愕然,一时竟回不过神来,好大一阵愣怔才恍然醒悟过来,拍拍头苦笑道:“忘了忘了,唉,人老了啊,容易健忘,啥羊鞭牛鞭的来个五鞭汤补补。”
“灭国之战,不在一时。反正已经准备了些许年,误不了战机的。”
“唉,此话差矣!”李治赤着脚从床上跳起,“时光荏苒,战机稍纵即逝。出兵东瀛,不仅需要雄兵艨艟,更需天时,入秋必出兵,再就是士气,大舰造好,兵员正驻江南入海口,士气正足,需怀一鼓而下之心,虽是出兵海外,却是泰山压顶之势。大军一旦耗时过长,喜讯淡了,士卒之气大泄,须得休整补充方能恢复。不少战兵都是北方士卒训练成水师的,数年未归,将士家小望眼欲穿,方得短暂天伦之乐,今因朕懈怠而停战无谓等待,出兵之时何有战心?再则,东瀛虽是小国,但毕竟隔着无边无际的大海,若我军不能急切而下,必生祸端,孤军海外难望中原,到时候进退维谷便是大险!这个念头是很危险的,军队不同官场,最忌瞎指挥和一个‘拖’字。”
武媚娘撅起嘴道:“妾身也只是说一声,军国大事还不是你来决策,好也罢坏也罢,自己斟酌就是。”
“好了好了!”李治哈哈大笑,“巫婆大唐雄兵皆雄浑悲壮,是以凌跨百代,放眼古今,我大唐雄兵堪比秦汉大军,耐得久战,更懂闪电一击,灭一东瀛,有何难哉,战略上蔑视之!”
“夫君,媚娘知道谁可领兵了?”武媚娘拍手笑道。
“媚娘快说,谁?”李治急迫发问,没好气的看着一脸高深莫测的武媚娘。
武媚娘凑近李治耳边嘀咕了一句。
“妙!”李治跟着拍掌道:“一言惊醒梦中人!”,李治恍然点头,可片刻又默然,为难道:“这老家伙现在还在为药师公病死床榻一肚子怨气,要他出兵海外去站一个小岛,怕是会生懈怠不满之心。”
武媚娘摇摇头:“妾身不知他气不气,但唯知此人可堪海战。若真的生气了,夫君不妨折节拜将便是,那地痞刘邦都能有如此胸怀,夫君如何做不得。”李治默然良久,断然拍案,“好!朕就给他个面子,哼哼,那老小子也不识好歹,此战成虽不能千古不朽,于朕来说却意义甚大!”
“嗯?”
疑惑哼了声,意义甚大?听说那个岛国有女王,莫非是旧欢不成,东瀛也无非是个成不了气候的小国,如此劳师动众,武媚娘心里实在有点不以为然。
倏忽之间,一片若有所失的惆怅涌了上来,武媚娘竟感到心头空荡荡的。虽然登上了皇后之位,也怀了孩子,要做母亲了,但她还是不了解这个夫君,每次自认了解时却又如雾中看花,不甚明了,只见其形不见其神,这样的丈夫,是幸福也是悲哀,永远也不知道他心里的秘密,就像一本永远翻不到头的书,虽每每都有惊喜,却多了一份无法看到结局的遗憾。
断臂的维纳斯。
而李治此时已经清醒过来,已经实实在在的开始构思了,那老头子在自己脑海中似乎有点印象,但真的想记起,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不过联想到老头子以往的战迹,似乎…武媚娘确实没有看错,这个外圆内方的倔老头可以担此重任。若有了此等骁将,远征水师将更是另一番气象。李治期待他给水师带去独特的智慧,以非凡的气势,逐鹿海外这个战场,今天是东瀛,明天说不得会是波斯、东罗马,那时侯,大唐的征服才将更加艰难,也许,还有失败的可能,这需要数代人的努力,一直努力着。
如此说来,该开海洋课程了,不过,于自己这个只听说过《海权论》《帆船史》《海涛志》,只看过《海底两万里》和动物世界外,对海洋一无所知的废柴来说,任重而道远啊。
从个人成败而言,目前的一切看似都不必要,儿孙自有儿孙福,谁成谁败,于己无关,李治并没有崇高到振兴中华做一代圣人的目标,但他也没有死在女人肚皮上的打算,能来到这个时代,娱乐之余憧憬一下世界一统大业的梦想也是不错的,在自己有空的时候,能使华夏族群蓬蓬勃勃的富裕壮大也是不错的,其他,就不必勉强,更谈不上遗憾,他不是成吉思汗,更不想做世界警察,也许日不落可以畅想一下,仅此而已。
鬼谷子说:“行可殊途,心须归一。”
也许李治没有这个志向,但只要他做了,无论何种方式,殊途同归而已;也许等李治老了的时候,含饴弄孙时回头再望一眼自己曾经自嘲过,奢望过,仰望过,认为自己不会花过多心思的事,才会发现于无声处听出惊雷,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也伟大了起来。
人生可以规划,却不能预料,便是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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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学校了,嗯,大学快毕业了。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