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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直太尴尬了。林莫暗想。不过还好我躲得快,没有被砸到脚。
他曾幻想过很多次最后自己揭开最后真相的威风时刻,可没有一种情况是像现在这样。
于是他大概考虑了两三息的时间,就顶着巨大的压力,在众目睽睽之下迅速弯身把断剑拾了起来,重新摆在身前。
“要不……咱们继续?”他小心翼翼地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
沈楼的脸色已经不能再难看了,她的目光简直像是冰锥一样,连站得远远的元莱与何岚都感觉到了丝丝缕缕的寒气。
“造物之主,同样的把戏……”沈楼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何必要玩第二次?”
不!林莫在心里大叫着抗议。我的剧本还没有演完!我费了半天劲才写出了这么精彩的剧本!为求逼真还在自己手上割了道口子!怎么可以就这样结束!
“师尊。”他身后的祝小九小声提醒说,“你手拿得太靠上了。”
林莫低头一看,确实,因为刚刚的心理活动有点激烈,手不自觉地挥了挥,现在自己握着的剑刃都要戳到脖子上了。
不过林莫觉得后面好像也有点奇怪,就又回头看看,沉默了一会儿,方勉强道:“小九啊……你这个剑柄是不是弄得太靠下了呀。”
于是祝小九低头瞅瞅,果然,他的那截剑都要戳到林莫的屁股了。
“嘿嘿。”祝小九红着脸傻呵呵笑道,“一不小心就暴露了……”
你到底暴露了什么啊!?
但是这种事情说出来就太蠢了。于是林莫矜持地点点头,将手中那截剑刃随手扔在了地上。
“不错,这确实是我们的障眼法。”林莫挥挥手,掌心上的一道伤痕立时消失不见。祝小九从他身后走出来,与他并肩站在了一起。
沈楼冷冷地看着他们:“我本以为你会更明智一些。魔君,你背弃了你的承诺。”
“是吗?”祝小九无所谓地晃着脑袋,“魔君是谁啊?你说的那个家伙真的是我吗?”
识海之中,祝无君脸色一阵萎靡,他的形象突然迅速变得透明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祝小九的心声越来越强,终于凝成一柄无形大斧,狠狠砍向了两人的因果之链!
祝小九凛然直面人族之主的浩然威压,张狂大笑:“吾名祝小九!”
——天际无名之处,突有一道雷鸣巨响,将前尘旧缘一举击得粉碎!
沈楼顿时有所感应,她捂心蹙眉,只感觉那曾与祝无君缔结的契约竟然瞬间碎裂,而祝无君的气息,亦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杀了他?”沈楼的声音有些发颤。
祝小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摇摇头,并没有说话。
“哈,最后还是你赢了。”沈楼颓然喃喃自语了一句,可再看向林莫等人时,目光已然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从始至终,你们都是在做戏?”
林莫强忍得意,尽量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高人样子,可时不时翘起的嘴角却泄露了他的真实想法:“嗯,虽然有一些细节超出了早先的预料,祝小九的表演略显浮夸,可从总体上来看,这次演出可以算是大获成功。”
其实,早在前往云山梦海之前,林莫与祝小九就开始计划起了今天的行动。
对沈楼的怀疑最早始于林莫,当他知道沈楼就是海市之主的时候,心中就对这名神秘的修士起了疑心。
因为海市在修真界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当年他与祝小九分析过魔种的传播方式,一致认为那是一种最隐蔽也最明显的途径——而集市正是最易满足条件的地方。
于是他询问了胡璐山褚匀,得知海市在短短五十年内迅速扩张,差不多每名修士都成为了海市的顾客。
这样一股庞大的势力,无论想做什么都非常轻易。之前林莫还怀疑过沈楼背后究竟有着什么雄厚的力量,现在看来,至少有半个人族都是她的后盾。
然而,在那个时候,他与祝小九的力量实在太弱小了,根本不足以支持他们去寻找真相。
就在动身前往云山梦海之前的那个夜晚,林莫的猜测终于从元莱传回的声讯中得到了最后的证实。同时,魔君宝库与魔君的现身也让祝小九知道了一部分来龙去脉。
于是林莫跟祝小九缩在小小的结界里,秘密筹划了今天的一切。
断成两截的二斩剑成为了最好的道具,林莫变身的时候,祝小九也曾经有一瞬间的怔忪,可是他还是很快回过神来,将断剑送到了林莫的手里。
他信任林莫,正如林莫信任他。那枚剔透的眼泪就镶在剑尖上,即是致命的凶器,也是足以证明感情的最佳信物。
总之,虽然有些出乎意料的地方,但事情还是按照计划的那样,顺利进行了。
“竟然妄想离间我们师徒之间的感情。”林莫得意洋洋地笑道,“简直是不自量力!”
“就是就是。”祝小九非常狗腿地随声附和,“多少大风大浪都一起过来了,我同师尊情比金坚,岂是他人三言两语挑拨得了的!”
林莫的笑容僵了一下,小声道:“你用错词了。”
“咦?”祝小九摸摸脑袋,“大风大浪用错了吗?难道应该说风高浪急?”
林莫沉默了一会,果断地转过了头去:“……咳咳,事情就是这样。”
“为什么?”真是风水轮流转,这回发问的变成了沈楼,她冷冷地看着林莫,嗤笑一声:“呵……造物之主何需如此大费周章?”
当然是过一把演戏瘾啦!林莫最喜欢找酷炫台词自己念着玩了,他现在回想起自己的表演还有点小激动呢。
可林莫的想法实在羞于启齿,还是祝小九代替他回答了问题:“若不如此,你怎么会这么痛快地回答我们的问题?”
说到这里,祝小九看了一眼元莱。不过因为元莱低着头,他并没有看清自己的师弟此时脸上的表情。
——灭界、不,神族的仇人,终于被找到了。
一直以来,元莱对找仇人这件事表现得都不甚热衷,可林莫与祝小九却十分清楚,在元莱心里,那些素昧蒙面的亲人与族人一直占据着非常重要的位置。
神族的力量与记忆都传承在血脉中,元莱继承了所有族人的共同记忆,对他来说,那为数不多的灭界中人都曾经鲜活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没有人知道,当第一次来到空无一人的灭界时,元莱心中究竟感应到了何种惨烈的悲痛。更没有人知道,在无数个孤寂至极的日日夜夜里,唯有风声嚎啕的灭界,又是如何的悲凉与荒芜。
而今,罪魁祸首终于浮出水面。元莱会怎么做呢?
选择权与决定权都握在他的手中。而林莫与祝小九能做的,只有全力支持!
祝小九警惕地看着面前的沈楼。林莫此时的表情也分外凝重,奇异的力量波动自他身周节节攀升,他已然做好准备,只待……咦?
因为力量搅动空气的缘故,林莫的头发随着气流飞扬,带动了另一样奇怪的东西,跟着在他背后“扑啦扑啦”直响。
祝小九大惊失色,慌忙默不作声把手伸到林莫身后想去抓,却被林莫一巴掌拍开,自己从背后扯出一张纸来。
祝小九立时面如土色。
林莫低头看了一眼那张纸条,顿时被气得七窍生烟,等不及再说正事,就先跟祝小九清算起来了。
“你小子居然把词贴我后背上了!”林莫脸上乌云密布,冲祝小九咆哮道:“我好不容易才写出来的!参考了那么多小说,这么才华横溢的绝妙台词,你个笨蛋记了一个晚上都没背过吗?!还敢给我乱改词!”
“我……我才不是笨蛋呢。”祝小九据理力争,“师尊写的词也太难懂了。为什么无情残酷后面接的是无理取闹啊?还有,‘你若无情我便休’还好懂,可是‘青山只认白云铸’是什么意思呢?这是在说云山吗?”
“你这蠢材!”林莫忍无可忍地大骂起来,“刚才我就想揍你了,那个字是‘俦’,不是‘铸’!”
祝小九立刻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才委屈地小声说:“我改词也是为了让感情更真挚呀,师尊写的东西我都不懂……”
真没文化!林莫想,简直是太丢人了,无论是我还是他。
——糟糕,好想毁灭世界啊!!!
就在林莫恼羞成怒恨不得时光倒流的时候,元莱适时地站了出来。他手中握着一枚玉简,肃然对沈楼道:“海市,没有与外界隔绝。”
“你看见了吧,真正的好徒弟应该是这样的!”林莫转过身,喋喋不休地教训祝小九:“哪里像你,本来应该是给你师弟做榜样的。可是最后还得让师弟来救场,你就不觉得不好意思吗?”
“师尊都没有不好意思,我怎么会不好意思!”祝小九也忍不住嚷嚷起来,愤愤地把手中的半截断剑狠狠往地上一掼,“反正不是我露馅的!”
“胡扯!从你念出错别字来就露馅了!需要我把你表现不自然的地方一一列出来吗?”
“可是师尊的破绽也很多,就算是造物者也不可能在一剑穿心之后说那么多废话吧!”
林莫与祝小九居然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吵了起来——就这样,人族魔族之主联手设计都没有破坏的“情比金坚”的师徒关系,在无聊的争论中碎得稀里哗啦。
另一边,宿世仇敌的相持还在继续着——
“这是……”沈楼看着元莱手中的玉简,面若寒霜。
“经郭长老改良,可以穿越‘界’。”元莱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沈楼,“幻境已灭,你输了。”
“原来是你解除了幻境。”沈楼看着元莱点了点头,“神族后人果然不同凡响。”
原来,就在方才,趁林莫吸引了沈楼的注意力,元莱便使用手中的传音玉简,对海市中陷入幻境中的人同时发出了警告。
之前,为了实现自己的师道理想,林莫曾动员所有人在海市中散发传单、不,传音玉简,成果颇丰。现在,这些早已布下的棋子虽然没有实现最初的设想,却阴差阳错地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叫醒沉浸在幻境中的人或许并不容易,但如果是由修行神道的元莱亲自施为,事情就一下子变得简单起来。
他的声音原本就能进入人心,引人向善。而将迷途之人自虚妄中引导出来,本就是神的职责!
默默地做完了这一切,元莱却没有半点居功的意思。面对沈楼饱含赞赏的感叹,他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只道:“我有事问你。”
他一贯木讷的表情此时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好像有火燃烧在他的两个眼睛里——
“——是你们,屠灭了神族?”
“不错,这笔血债应当算在人族的头上。”沈楼坦然道,“你若要复仇,便冲我来吧!”
“你这孽徒!居然敢把为师精心准备的推理当成废话!”林莫危险地眯起了眼,撸了撸袖子,冲祝小九狞笑道:“对了,你还说什么魔界的记忆……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还写下过这样的东西?”
“你敢说你没想起来吗?”祝小九质问,“要不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事,还知道自己将眼泪给了我?”
林莫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活动了一下手腕:“哼,我基本上就没忘过。”
“果然是这样!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你居然瞒我瞒到现在!”祝小九气得哇哇大叫,“林莫啊林莫,如果我不说的话,你是不是就要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那当然了。”林莫理直气壮。
祝小九怒火攻心,气急败坏,双手一扬,一阵烈阳般的光芒擦着林莫闪过,消逝在了无边黑暗之中。
“好哇,居然敢向为师动手,我看你是欠教训了!”林莫勃然大怒。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在这里吵架太憋得慌了。”祝小九此时也清醒了一点,发现林莫真生气了,慌忙转移话题道,“师尊,现在我们不是应该对付沈楼吗?”
林莫深吸了一口气。他想了想,觉得自己跟祝小九姑且算是人民内部矛盾,此时应该一致对外,就在心里狠狠记上了一笔,打算先处理当前的主要矛盾。
于是他回身一看。
“……人呢?”半响之后,林莫问祝小九。
祝小九呆呆地看着四周:“人好像都走了。”
“咦,这里这不是还有一个嘛。”林莫望着不远处那个安静的身影。
祝小九看看他,摇头说:“师尊,这个是鸟吧。”
“他们出去了。”何岚才懒得理这笨蛋师徒二人组,只是仰头道:“沈楼好像要把你们暂时困在这里。”
林莫顿感汗颜:“啥时候的事情,我居然都没发现……”
祝小九在一边点头附和:“我也没发现,她一定是偷偷跑掉的。”
“他们走得很从容。”何岚补充道。
祝小九惨遭拆台,不由得恼羞成怒,气呼呼地问他:“那你怎么没走?”
何岚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天。
“……咱们要走的时候,还是也把他捎上吧。”最后,林莫拍了拍祝小九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