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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东西是人心恶意凝结所成。”祝小九拎着那条虫子晃了晃,“而你们,已然被其侵蚀,误入恶途而不自知了。”
话音刚落就引起了轩然大波,胡璐派众人议论纷纷,用不信任的目光打量着语出惊人的祝小九。
对他人的看法毫不在意,祝小九只是弹了弹手指,将那只恶虫丢到了地上:“现在,就让它找出自己的主人吧!”
流云拂过地表上如蛇般蜿蜒的奇异花纹,感受到天生魔种的压迫力,原本无知无识的恶虫竟然如遇到天敌一般微有瑟缩之意,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它沿着在这里无处不见的蛇状花纹,向着最熟悉的地方缓缓爬去。
孟怜枝望了祝小九一眼,她已经发现,事情并非自己想象得那么简单。或许就在今天,就在这里,她能找到人心异变的根源。
想到这里,她的心潮竟然有几分澎湃,可当目光扫到仍然一副悠然自得模样的祝前辈时,她又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前辈他在想什么呢?孟怜枝想。或许,在经历了漫长岁月的大能眼中,人世间的一切巨变都不过像日升月落那样简单。
祝小九什么也没想,他只是面无表情地跟在黑虫后面,看着它圆滚滚慢吞吞的样子,恨不得踢上两脚让它爬得更快些——偏偏这虫子似乎不怎么认路,几乎是一步一停,于是,沿路经过的几乎每一个弟子都得到了祝小九凶神恶煞的瞪视。
这个家伙看起来很蠢,应该不是他。
这个看起来又很笨,大概也不是。
这个……嗯,这个太胖了……
就这样,祝小九将所有弟子得罪一遍之后,终于看到黑虫在一个人的脚下停住了。
“钰菡,果然是你。”出乎意料的是,这句话竟然出自那名老者口中。他深深看着那名弟子,冷厉的眼中却闪动着复杂的光。
祝小九站在那个钰菡的面前,仔细打量着他。
这不是个引人注目的人,即便他已有金丹初期的修为,可站在众弟子之中,竟然毫不起眼。祝小九仔细看了好几遍,才最终确认,恶虫的主人竟然就是这个家伙。
“掌门,这一切正是弟子所为。”钰菡恭恭敬敬地答道。不过他的姿势和语气虽然谦卑,可脸上却分明是一副轻蔑的表情。
这种倨傲的态度明显激起了民愤,很快就有人怒骂起来——
“你竟然如此忘恩负义!”
“狼子野心!”
祝小九后退了一步,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感觉自己好像成了个局外人一样,完全插不上话了。
掌门轻轻抬起手,弟子们全部噤声了。
“为什么?”他轻轻叹了口气。
“掌门,问这话就显得太没意思了。”钰菡笑道,“您觉得,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还有谁能轻易忘记呢?”
一听到似乎有□□,祝小九立刻来精神了:“能不能解释一下,你们究竟在说什么啊?”
看了一眼这个破坏了自己一切计划的罪魁祸首,钰菡目光中无怒无喜,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当然。”
接着,祝小九就听到了一段无比悲惨的少年受虐史。
钰菡出身贫寒,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遇到了一名胡璐派的长老,对方一时怜悯将他带上山来,他就成为了一名胡璐派的弟子。刚开始,钰菡满心欢喜地期待着接下来的日子,希冀着得道成仙,可随着时光的流逝,他却发现,一切都不像自己想象得那般美好——因为他的天赋。
他的天赋并不好,这一点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可他没想到的,却是接踵而来的艰难困苦。别人修炼一天的成绩,他却要努力十天;别人能轻易领悟的知识,而他苦思冥想都不解其意。时间一久,各种嘲讽与讥笑如影随形,填满了他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肉体被欺压,灵魂被践踏。而在十年一次的弟子大比上,他更是因为修行缓慢而在众目睽睽之下受到训斥!
“听起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祝小九失望地抱着胳膊在一旁说风凉话,“就没有更提神一点的吗?比如说掉落悬崖啦,缺胳膊少腿啦,还有被人下毒经脉俱废什么的。”
钰菡完全无法理解祝小九究竟在期待什么,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听出那语气中的浓浓鄙视。
怒火从心中燃起,虚伪的假面登时破裂,他阴鸷地怒视着祝小九,双目中闪烁着是偏执狠毒的光。他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的咝咝声,仿佛沾染着毒液,腐蚀着人的心灵:“你知道什么?你能明白,永远被人高高在上俯视的——”
“你才永远被人高高在上地俯视呢!”祝小九勃然大怒,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大叫起来,“我以后一定会长高的!”
气氛突然凝滞了。
另一边,林莫收拾好了东西,又寻了一顶帽子盖住了没有长好的头发,就准备去找徒弟们。
——当然,这段时间他也没有闲着。将系统抓获之后,林莫曾经出去逛了两圈,发现林府里的人居然都已经跑得干干净净,连那个总管都不见人影,不知是不是连夜转移了。而冯子孟的情况倒是不怎么好,虽然已经清醒,但仍旧卧床不起。他的内脏与经脉尽皆受损,估计要修养好一阵了。
“我要走啦。”林莫对躺在床上的冯子孟道别,“你真的不需要请个大夫看一看吗?”
冯子孟面无表情地咳出一口血:“……无妨。”
从出血量来看,完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林莫暗道。不过毕竟是修真人士,吐几口血或者断几根骨头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那就这样吧,你保重。”林莫拎起自己的小包袱,就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不知道小九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呢?一想到这,林莫的心中充满了莫名的期待。
“林莫。”冯子孟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他的脚步顿了一下,却并没有转过头去。
“你不适合修仙。”
听到这话,已经走到门口的林莫伸了个懒腰。他抬起头,今日阳光正好,万里晴空,白云朵朵,正是一派大好风光。
深深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林莫懒洋洋地冲冯子孟摆了摆手:“知道啦。多谢提醒,咱们后会有期!”
胡璐山上,众人终于摆脱了诡异的尴尬气氛。
钰菡弯下腰,将地上不断蠕动的恶虫拾到了手上。他忽而笑道:“我也是昏了头,对待将死之人,何必要说这么多话。”
“将死之人?”祝小九余怒未消,冷笑了一声,“你倒是很有胆量。”
“过奖过奖,不过是万事俱备罢了。”钰菡的真面目明明已经暴露,可习惯仍然让他保持着让人恶心的谦卑:“倒是掌门,您是否已经为了当年对弟子的忽视感到后悔了呢?”
“哦?忽视?”掌门抬眼看他,竟然第一次长篇大论起来:“自你筑基之后,门内对你多加栽培,更是为了你,才会向栖霞派索取转魂丹,只为助你结丹后巩固修为,谈何‘忽视’可言?我只恨当日因穆师弟求情一时心软,竟将你收入门中,方酿成今日大祸!”
听到这话,钰菡的目光竟柔和下来,那偏执阴冷的神情中竟然掺入了一丝温暖:“穆师叔自然是很好的,只可惜好人总是活不长。不过——”
他话音一转,语气中更是透出沁入骨血的恨意:“当日我修行艰难时,你们对我不闻不问。等我九死一生获得宝物,你们才对我‘多加栽培’……哼,不过是想套出那宝物的下落!什么为我索取转魂丹,明明是你私心作祟。哈,等你们得到转魂丹,恐怕就是要挟我为你们卖命的时候了!”
掌门默然。
祝小九从他们的神情中推测,这里面一定有一个很复杂的故事。而索要转魂丹的事情,或许也不像表面上那么单纯。
他偷偷瞥了孟怜枝一眼,发现连她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来,就连转魂丹的妙用,她也并非是全盘托出。
——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祝小九出神地望着天,眼前的一切在他看来是如此无聊。明明事情发展到了阴谋揭晓的关键时刻,可他却已然意兴阑珊。
他想林莫了。
这些人既没有师尊好,也没有师尊好看。他们的脸上爬满了各种丑陋的、似曾相识的东西,让祝小九连一眼都不愿意多看。
如果没有林莫,我大概也会成为钰菡这样的人。祝小九看着天上的一抹极轻极淡的云。对世界充满怨恨,执着地注视着黑暗,拒绝任何光明的到来。而最后,他或许会默默地烂在哪条阴沟,也可能获得强大的力量,可之后呢?
只有在无尽的孤独中度过阴暗的一生。
想到这里,祝小九打了个寒颤,就好像刚刚一闪而过的念头真的发生过一样,让他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恐惧。
“掌门,您也是恶意栖息之地,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钰菡故意叹着气,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扭头对祝小九道:“你的法术是很有趣,不过,我的三尸虫可不是这么简单就能……”
“就能怎么样?”祝小九打了个呵欠,伸手摸了摸从虚空中伸出来的枝条:“你是说这样吗?”
原来,就在说话的过程中,天生魔种竟已然自行吸收了一大半化为虫形的恶意,只剩下一些奄奄一息的淡薄气息,还可怜兮兮地挂在枝头。
自己的部署已经溃不成军,可钰菡竟然毫不在意,他甚至心情很好地轻笑出声:“你不会以为,我在胡璐派播种十年,就只得到了这样的成果?”
播种?
祝小九捕捉到这个词,他神色一动,神识顿时铺天盖地地展开,眨眼间网罗住胡璐山巅。
这里的云仍然很美,景色依旧壮丽,可是在袅袅烟云之下,却有些隐藏许久的东西在蠢蠢欲动。
是藤蔓。
祝小九发现,在整个仙门的下方,被云雾掩盖之处,赫然已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藤蔓。难怪就连地上都是这样的花纹,它们根本就是活着的生物——在所有人不知不觉中,悄然缠绕着地面,将每一寸土地遮得严严实实,尽情地舒展着枝条,汲取着对它们而言的“阳光”。
地面微微震动起来,它们,不,“它”要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