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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方万兴交代了一句“晚上不回来吃饭”便换上皮鞋,出门上班去了。
方杰的这个家庭,经济条件还算是比较不错的,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那种,父亲方万兴是一家大型国企下属分公司销售科的科长兼党支部书记,所以平常应酬也就多了些,晚上不回家吃饭实在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母亲陈秀丽,原本是在一家小型国营企业上班,前两年在国有企业改革大潮中,企业破产重组,陈秀丽也就成了无数下岗职工的一员,领着一份微薄的退休金一直闲业在家。
可以说,这个家,几乎是靠方万兴一个人撑起来的,所谓经济地位决定政治地位,方万兴在家里的地位可谓是一言九鼎。
在这样一个传统而又严肃的家庭里,气氛就显得有些沉闷,至少之前的“方杰”就因此逆反心理严重,经常跟父母唱反调,若不是如此,方万兴也不会认为突然变成“乖宝宝”的儿子心理很不正常。
但事实上,现在的方杰,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都已经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前世几十年的各种生活经历和见识,让他在心性上比现在的任何同龄人都要成熟稳重,长年累月的易术推算,也培养出了一种近乎职业病似的严谨、细致和执着的行事作风,但同时,由于前世一向独来独往的他自由且嚣张惯了,所以同样不喜欢被人管束,某些时候又往往会打破规则不按常理出牌。
总之,方杰现在所表现出的乖宝宝的形象,绝对是一种假象,是在暂时还没完全了解这个世界之前,出于谨慎不得不表现出来的一种姿态,套用现在这个世界里的一句话就是——这厮绝不是什么善茬!
饭后,陈秀丽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一个牌友打来的,邀请她去那人家里搓麻将。
陈秀丽本来是不想去的,毕竟儿子现在的状况太“危险”,将其一个人扔在家里实在放心不下,但电话那头的牌友可不是一般人,正是丈夫方万兴顶头上司刘书记的爱人王翠萍,所以不能不给个面子。
而且,王翠平得知陈秀丽的儿子在家后,当即便十分热情地邀请方杰也去她家里玩玩,这话倒是提醒了陈秀丽,心想与其在家里盯着儿子,还不如带他出去沾点人气,总比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强。
于是乎,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半个月的方杰,终于第一次走出了家门,见了第一次世面,只不过,这个世面的范围似乎太窄了一点,也就是两条街外加三个大妈级的业余赌棍而已。
路上的时候,方杰一脸新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世界。
天还是那个天,就是灰暗了一点,原因是远处一个冲天大烟囱正冒出的滚滚浓烟污染了天空,地还是那个地,就是极为平坦,哪怕前世皇宫里的地坪,也没这么平坦,花草树木还是那些花草树木,只是少了某种自然的气息,斧凿过重,建筑还是……
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些建筑了,而是四四方方的筒子楼,造型单调无趣,完全不符合风水园林理念!
这一切,看得方杰是一个劲地暗暗摇头,心想原来自己就是住在这种毫无“自然”可言的恶劣环境中,难怪半月来功力毫无恢复迹象,看来问题不是出在功法上,而是在于这种环境已经背离了自然,失去了和谐,无法再从中吸取对精气神有益的自然之气了。
“看来,要想恢复功力,得先找个合适的地方修炼才行啊……”方杰在心中幽幽叹道。
跟着陈秀丽来到牌友家里,刚一进门,里面便传来了一个女人高亢的笑声:“哟,秀丽啊,你可算来了!这几天你都在忙什么呐,大家正念叨你呢……咦?这位是……”那人正说笑着,却见陈秀丽身后还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顿时不由得一愣,觉得似乎有些眼熟,但又不敢确定。
“翠萍姐,这就是我儿子,”陈秀丽矜持地笑了笑,回头看向方杰时,指了指说话那人和屋里的几人挨个介绍道:“这是王大妈,那是张阿姨和邓阿姨……”
虽然方杰是古代穿越者,但礼数上却一点都不含糊,当即朝屋内众人鞠了一躬:“王大妈好,张阿姨好,邓阿姨好!”
“哎,好好好,这孩子可真有礼貌!”
王翠萍顿时眉开眼笑,似乎对方杰的印象很不错,一边细细地打量着方杰,一边十分羡慕地对陈秀丽道:“你家公子都长这么大了,上次看到他还是个小不点呢,嗯,不错不错,斯斯文文的,一表人才啊!”
“哪呀,我和老方可没少为他操心!”
陈秀丽面上客气着,心里却颇为受用。
众人寒暄客套之际,方杰快速扫了一眼屋内的家居摆设后,便开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众人,确切点说,是在观察众人的面相。
观察面相,并以此判断一个人的大致性格特征、总体命运和人品好坏,可以说是命理师所必须具备的基本技能和素质,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就不能称之为一个合格的命理师,更谈不上所谓的易术大师了。
从技术角度或者科学角度上说,一个人的大致性格特征、总体命运和人品好坏之所以通过面相来判断,是因为一个人从出生到老死,无时不刻都在受到自然界中各种环境因素的影响,而这种影响长期作用到人体上后,其生理机能便会出现相应的表象。
另外就是,一个人在其性格和人品的隐性推动下,面部形态和表情往往会出现一些个性化的表象。
就比如说眼部特征,眼珠子喜欢斜视的人,大多是口是心非之人,益已害人,言不可听,而正视的人,其人中正,入党无偏,如果一个人的眼睛老喜欢习惯性地往上看,其心必高,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眼高于顶”,而习惯往下看的,必有感思之心,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便是这个道理。
总之,以上这些还都只是面相学中有关眼睛的一小部分常识,以此判断一个人的特征,自然有失偏颇,但如果将所有形态特征,如五官六府、五岳三庭、手足头面、声音心田、精神面貌、整体威仪……等等等等一系列表象全部综合起来分析判断的话,不敢说百分之百的准确,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面相学,其实就是一种察言观色的方法,也是一种具有一定科学依据的归纳学,所以许多经过现代教育的人固执地将其一竿子打死归为封建迷信学说,是有失偏颇的,其不经调查一概而论的观点和态度,本身就是不科学不客观的。
而对功力全失却亟待了解这个世界里的人和事的方杰来说,目前最方便、最有效、最可行的方式就是观察那个人的面相,毕竟看面相是不耗费精气神的,更不会遭什么天谴,只需多观察并进行合理的推断,便能得出一个较为准确的结论,做到心中有数。
当然了,方杰之所以观察众人的面相,主要还是职业病在作怪。
对于一个易术大师来说,特别是对于一个无意间穿越到另外一个陌生世界成了个半吊子的易术大师来说,眼前的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陌生、新奇和不可思议,这要是不学以致用一下,那可就是天理不容了!
方杰的第一个观察对象是这家的女主人,也就是夸他一表人才的王大妈。
而根据王翠萍的面相来看,此人乃“形有余者”。
所谓“形有余者”,《广鉴集》有云:头顶圆厚,腹背丰隆,额阔四方,唇红齿白,耳圆成轮,鼻直如胆,眼分黑白,眉秀疏长,肩膊脐厚,胸前平广,腹圆垂下,行坐端正,五岳朝起,三停相称,肉腻骨细,手长足方,望之巍巍而来,视之怡怡而去,此皆谓形有余也。
而形有余者,一般心地善良,人品不坏,且长寿无病,乃富贵之荣。
若说王翠萍面相上唯一的不足,那就是眼下的泪堂位长了一颗明显的黑痣。
从面相学上说,此处乃面相十二宫之子女宫,说明其子女方面肯定有问题,但具体是什么问题,方杰也看不出,这恐怕只有亲眼看到对方的子女或拿到对方子女的生辰八字进行推算,才能作进一步论断。
毕竟面相学也不是万能的,很多命理只能通过观察得出一个大概的结论,要想细致入微地了解,就必须用生辰八字推算,而很显然的是,别说方杰现在不可能弄到对方和对方子女的生辰八字,就算能弄到,以他目前的功力也不敢胡乱推演。
不巧的是,在场的几位大妈阿姨当中,那个张阿姨的面相却与王翠萍截然相反,乃“形不足者”。
《广鉴集》有云:头顶尖蒲,肩膊狭斜,腰肋疏细,肘节短促,掌薄指疏,唇赛额挞,鼻仰耳反,腰低胸陷,一眉曲一眉直,一眼仰一眼低,一睛大一睛小,一颧高一颧低,一手有纹,一手无纹,唾中眼开,言作女音。齿黄而露,口臭而尖。秃顶无众发,眼深不见睛。行步奇侧,颜色萎怯。头小而身大,上短而下长,此之谓形不足也。
而形不足者,多疑而奸险,多疾而短命,福薄而贫贱。
看上去,这位张阿姨的年龄应该在四十岁出头,能活到这个岁数,自然称不上短命,不过,此人身子单薄地就像火柴棍一般,仿佛一吹就倒,双手更是有如枯槁令人侧目,听其说话声音虽然悦耳动听但明显气息发虚,所以肯定的是,此人体弱多病,不可能长寿。
至于剩下那位邓阿姨,相貌端正,长着一张娃娃脸,看上去显得较为年轻,三十出头的样子,但方杰估计,这可能是对方的那张娃娃脸发挥了一定作用,其实际年龄应该在35岁以上,否则的话,应该不太可能在这种大妈级的场合中出现。
根据面相来看,这位邓阿姨谈不上形有余,也谈不上形不足,和陈秀丽一样都属于那种比较中庸的那一类,而这类人,就是通常意义上的普通大众,既谈不上富贵,也谈不上贫贱,既有一定的善良之心和处事原则,特殊时候又不免因私心犯点小小的错误,总之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
若要说相较为引起方杰注意的,是其额头部位塌陷比较严重,且发际与额头交汇处参差不齐,从面相学的角度上说,此乃邢杀过重之相。
要么,其幼年多灾一生当中有数次血光之灾,导致其手、足、面有外伤疤痕,甚至早亡;要么,此人从事的职业就应该跟金属、钱财或技术有关,比如军警、财务会计、屠夫等武职工作,以此来化解其邢杀之气。
而眼前的情况是,邓阿姨那张光洁的娃娃脸上并无任何疤痕,方杰也没见其手臂、手腕有什么明显的外伤痕迹,甚至与根据面相推断出来的情况相反的是,这位阿姨的手腕可谓是洁白匀称,皮肤好得不能再好,双掌掌平如镜,五指修长,节如鸡弹,指尖相称,堪称一双纤纤玉手!
所以方杰判断,这位邓阿姨一定是从事武职行业,至于具体是什么职业,由于方杰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有限,根本无从判断,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此人肯定不是军人,毕竟军人的双手不可能这么细嫩,而且依方杰前世的认知来看,女人是不被允许参军的,因此也更加确信这一点。
除了通过观察面相能够推断出在场众人以上这些大致情况外,还能推断出许多其他方面的信息,有的比较泛泛,有的无限接近于事实,不一而足,难以细说。
总之,在场众人被方杰这么从头到脚扫过一眼后,就等于被方杰偷偷掀开了附着在她们外表的那层伪装的面纱,虽还谈不上原形毕露,但也基本上没太大的秘密可言了。
方杰做到心中有数的同时,老妈陈秀丽也与其他三人完成了礼貌性的寒暄,接着,四位牌友一边说笑着,一边坐到早已经摆放在客厅里的自动麻将机前摆开了架势。
这期间,方杰注意到了牌桌上的一个小插曲。
众人落座时,陈秀丽本来准备就近坐在西面的椅子上,但那位需要引起注意的张阿姨却后发先至,抢了陈秀丽的位置,这个小小的变故虽惹得陈秀丽微微一愣,却也没太在意,只得绕过已经落座在南面的王翠萍,坐到了东面的椅子上。
方杰虽然注意到了这一幕,但由于他对麻将这种赌博游戏并不太熟,只知道是前世王公贵族用于打发时间后传于民间的赌博游戏之一,具体是怎么个玩法,别说方杰前世就不太清楚,就算他知道规则,到了现代也恐怕难以与时俱进了。
所以对于张阿姨稍显怪异的行为,他也没太往心里去,只是依照王翠萍的安排,老老实实地坐在了沙发上,一声不吭地盯着自打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最无法理解也一直无法理解的新奇事物——电视机。
电视机这玩意,方杰半个月来每天晚上都会陪同老妈坐在沙发上“研究”好几个小时,而一向善于学习新知识、分析新规律、拆解新事物的方杰直到现在还没弄明白电视机的运行原理。
不过这事不打紧,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不懂的可以慢慢摸索学习,目前最紧要的还是先从这个小型的能发出声音的“海市蜃楼”里多了解一下外面的新世界。
就在方杰正兴致勃勃地观看“海市蜃楼”时,耳边却传来了牌桌上四位大妈级业余牌友的谈话声。
“等一下!我碰!”
方杰不用看,光只听这雄而不圆的声音便知道说话之人是那位张阿姨,只听其唱了一声牌后,回头看了看正一本正经盯着电视机的方杰,笑着对陈秀丽道:“呵呵,秀丽姐,你家公子斯文是斯文,就是不爱说话,太老实了,这可不太像你家方科长的风格啊。”
听了这话,方杰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陈秀丽心中却是极为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