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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随急了,连忙跟上。
这时后头院门忽然吱呀一开,里头走出一人来,用着爽利的嗓子说道:“把外头灯笼都拨亮点儿!看着怎么这么暗!”紧接着就有两个俏丽的丫鬟飞快地应声进去了。而这人也看见了院外头立着的两人,不由呀了声,说道:“王爷!”
定北王看见她,一时倒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了。
琉璃不过是借机出来散散酒气,顺便消消食罢了,冷不防定北王带着人在院外头溜达,立时也怔了怔。不过,她目光往清寂的王府里一溜,再往定北王脸上一瞅,很快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于是还没等定北王回神,她就已经快步迎上前去:“媳妇这里正要去请王爷来吃茶赏月呢,可巧半路就遇见王爷了,正好,就请王爷上我们院里坐坐吧!”
定北王也知道她这是虚情假意,人家可没怎么尊敬梅氏与自己这公婆呢,但是,自己人都已走到这儿来了,能不顺着台阶往下走么?所以,虽然明知道人家这是句顺口的人情,也不得不强挤出一丝和气来,“我就是随便走走,你们玩儿罢。”
琉璃倒真没把他跟梅氏搁一块儿想,这会子见他堂堂一个王爷孤孤单单地月下走着,能忍得下心让他真这么走掉吗?于是正色道:“没曾去请王爷夫人来坐是儿媳的错,原也是因为府里习惯各过各的,所以也就以为王爷与夫人有着落了。王爷既然来了,媳妇要是再不请王爷进门,那就真的是儿媳的罪过了。”
定北王见她一脸真诚,倒不像那虚头巴脑的人儿,再一想这么走了确实显得小器,这丫头虽然刁钻无礼些,好歹也比老大那小子通人情,既然都这么着了,索性就去吧。
可是又真拉不下脸来掉头,于是就清起嗓子来了。琉璃笑了笑,回头往院里道:“范云,王爷来了,快多设副碗筷!”
里头人当然也是机灵的,回朝这两三年王爷趟进祈允灏门槛的次数顶多也不会超过两次,听得大奶奶说王爷来,那还不赶紧地侍侯着?范云让人摆了碗筷酒具,立即又迎了出来,躬身到定北王面前,说道:“王爷,请!”
定北王捋须嗯了声,这才心甘情愿地往朝庆堂来。
而里头祈允灏听得他来,立即也黑了脸。李行等人却是两难了,论起来王爷是他们的元帅,可祈允灏却是他们的主子,这该怎么办好呢?想了想,还是一溜儿地站了出来,站在祈允灏身边,冲着已经走进来的定北王行起了礼。
琉璃见着祈允灏那脸色,连忙在定北王背后冲他合十作起了揖,祈允灏往她脸上睃了两睃,这才艰难地把脸色缓了缓,说道:“来了就坐吧。”定北王要发作,琉璃连忙赔笑道:“今儿过节,乃是个人月团圆的好日子,吃酒赏月才是要紧。王爷请坐!媳妇给您斟酒。”
开玩笑!这两人闹将起来可不是好玩的,她好不容易张罗起来的节日宴,可不能被他们掀桌了。
定北王忍着气喝了杯酒,琉璃又给他满上。琢磨着眼下时辰,荣熙堂多半还在吃饭,定北王这会子出来逛,多半是还没有吃饭。于是替他挟了几样菜放他碗里,说道:“王爷尝尝我们这里的菜,菜和米都是庄子上来的,跟外面买的不同。”
她顺便看了眼祈允灏,祈允灏慢吞吞夹了个糯米丸子吃了口,木着嗓子道:“没毒!”
定北王举起筷子便要往他头上打去,琉璃连忙转到他们中间,好言道:“王爷,您尝尝这青菜,爽口得很!”定北王哼了声把筷子拍下,喝了杯酒下肚,发现是葡萄酒,于是道:“这是娘们儿吃的酒!没别的酒了吗?”
琉璃忙道:“有,当然有!范管事,快去把前儿将军吃的那坛杜康拿来!”
酒来了,又换了大盅,定北王喝了两杯,往桌上溜了一圈,看中了清炒藕尖儿,吃了两筷子,想一下,又拿起个清蒸大闸蟹来吃了口蟹肉,气氛才又渐渐松下来。看见琉璃还在旁站着呢,于是指着祈允灏隔壁:“坐下吃吧,哪来那么多规矩。”
琉璃抿嘴坐下了,看了眼祈允灏,也替他斟了杯酒。她不是不知道他们爷俩不对付,可是她夹在中间也很难受,他要是有良心的,眼下总该让她面子上好过点儿。
祈允灏看了她一眼,闷声道:“也给我换个大盅。”
旁边铃兰立即把盅拿来了。李行给他斟了杜康。
琉璃想着,要不要索性去请请梅氏?好歹要顾着礼数。于是唤来蕊儿:“你去正院里,瞧瞧夫人做什么?就说我们这里赏月呢,请夫人过来坐坐。”说着向她使了个眼色。
她也是笃定梅氏不会来,所以才敢有此一说。要不然,她是宁愿背着不孝的罪名也不会让人去的。
蕊儿会意,朗声道:“奴婢这就请去。”
定北王看着她去了,回头看着琉璃,半日道:“难为你了。”口气倒是又因此了和善了点。
梅氏果然没来。定北王也没有在意,吃了几盅酒,也就让下人们退散继续玩去了。而祈允灏在李行与范云等人加入之下,也与他们一道喝了起来。
就算再不情愿与定北王说话,人一多,祈允灏也身不由己了。
琉璃至此,总归是松了口气。见这里没了她的位置,自然也就退到蕊儿她们那桌去了。
眼见得气氛渐好,月亮也升上了中天,这时候门外忽然有人进门来道:“启禀将军,庆王爷来了。”
眼下的局势正是微妙的时候,任何与太子庆王有接触的人都有被其拉成党羽的嫌疑,于是庆王爷三个字顿时像惊雷一样,在众人心里炸了巨响!
李行等人迅速往祈允灏望来,祈允灏紧握着杯子,往定北王望去,而定北王双目已经瞪圆了,盯着祈允灏,腾地站起身来:“你跟庆王来往?”
祈允灏紧抿着唇,硬梆梆道:“我跟谁来往,关你什么事?”
才松下来的气氛顿时又拉起了警钟,全院子里一百多号人,没有一个人敢吭一句声。
琉璃快步走过去,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这不是她怕事,而是她知道这事真的不是寻常事。定北王府对外在于太子庆王中间一向中立,这当然是定北王为保护祈府而定下的举措,事实上,琉璃也觉得这样两边都不扯火的态度是极好的,毕竟太子庆王之间还没有到需要群臣站队的时候,祈允灏私下亲近庆王,也就等于归附了他,往后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夺权之事又不像官员们之间的私斗,一旦选择了一个方向就没有回头余地的,这消息传出去,哪怕祈允灏想要再回头,太子方面也肯定不会相信他的了。
所以,她一直也不明白祈允灏为什么要背着定北王这样做,事实上他只要保持着中立的态度,将来无论谁继位,他都能有很好的回旋的余地,更不会存在得罪谁。
“你混帐!”
满地里哗啦一响,桌子终于被掀翻了,定北王怒不可遏,站在那里犹如一头盛怒中的雄狮。
李行等人都不免后退了半步。
祈允灏端坐着,不发一言,但是也绝没有后悔的意思。
“这是?”
门口忽然响起道清亮的声音,所有人转过去,就见个着月色华服的男子站在门下,讶异地看着门内。
李行等人纷纷跪下去,道:“王爷!”
陆诏走进来,见着怒容未退的定北王与绷着脸的祈允灏,再见着满地碗盘,顷刻也明白了。索性冲定北王歉意地一揖:“世叔,打搅了。”
按爵位陆诏比定北王大一级,可按辈份,定北王却居长,陆诏这一揖,既默认了祈允灏已经归附于他的事实,同时也表示了私底下挖了定北王墙角的愧意。
定北王无言地冲他抱了抱拳,再狠瞪祈允灏一眼,大步走了。
陆诏站在那里,看着满院子挂着的花灯,也觉有些尴尬。
他也是这大节下不知道往哪里去,想起每年这个时候都与祈允灏一道过来着,所以才想到上王府来找他,没想到人家关起门乐呵着呢。
这世上的孤家寡人,真是越来越少了。
琉璃见着桌子到底被掀翻了,又见着满屋子人都变成了木头,看着这庆王爷,不由也生起了几分气。这大节下的,一个王爷,做什么不行,非得上人家家里来,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身份。想干脆退下去,可祈允灏又坐着不动,身为女主人,就这么走了倒不好了。
走上前冲陆诏福了福身,说道:“请王爷堂里坐吧。”
陆诏看了她一眼,皱起眉来。
琉璃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也不理会,见他不动,便让范云搬了座椅来,又叫铃兰去沏茶。转头看到那桌子旁站着的凝霜含雪,忙道:“你们怎么不过来见过王爷?”
凝霜走上来,先冲陆诏欠了欠身,道了声王爷,含雪才又上来。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