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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霏漠猛的想起,那个声音告诉过她,说“它”所说的事,都记录在一本册子里。她只要找到那本册子,就知道自己是发癔症了,还是真的确有其事。苏霏漠记起那本册子,便是临昏迷前,抓在自己手里的那个物事。
要怎么不显山不漏水的确认自己被捞上来时,手里是否有一本册子呢?要是真有那样一本册子,册子上真的会写些什么吗?若是真有所记录,又如何证实那册子上所录的事情属实?要是册子所录属实,又是谁要害自己和娘亲?苏霏漠脑海中一条一条的疑问,接连冒头,却没有答案。
苏霏漠觉得心里的那团火,烧的更旺了。一切先看是否能找到那个册子,再说吧。
尽管那些个恼人的念头,在苏霏漠心间转个没完,在康氏温暖的怀抱里,还是让苏霏漠安下心来,并开始打起了瞌睡。就在苏霏漠昏昏欲睡之际,院外传来一片吵杂之声,在这寂静的午后,显得格外的响亮。
正为苏霏漠提着一颗心的康氏,听了这般吵闹,脸色不免沉了几分。她再好的养气功夫此时也难免烦躁,沉声道:“是何人在外喧哗?”
苏霏漠心下琢磨:自己正病着,没有紧急的事,断不可能闹到康氏这里来。此时在院外居然传来了喧闹之声,这事一准小不了。
一位四十多岁的老妪绕过屏风,从外间疾步走来。皮肤白净、容貌端严,一望而知是位精明干练之人。来人是康氏的乳母,沈氏,刚才康氏就是遣她去催问大夫的人。
沈妪躬身施礼后,回道:“给小娘子请的大夫已经来了,一会儿就到。”
大夫既然已经来了,怎么不马上进来给苏霏漠看病?此时,还有什么能比给苏霏漠看病还紧要的事?再联系刚才外面那失了分寸的吵嚷声。屋里的人都想到,定是出了非常之事。康氏略一蹙眉,似在等待沈妪往下解说,苏霏漠也狐疑的望向沈妪。
沈妪却没有继续往下说,刚才外面的喧哗声是怎么回事。她抬起头,向苏霏漠看了一眼。康氏便知道沈妪有些话,不方便当着苏霏漠的面说。怎奈苏霏漠牢牢的抓着康氏不肯松手,康氏无法,只好对沈妪略点了下头。
“陈刘娘家的儿郎子,没了。”沈妪口中的陈刘娘,是这田庄上的庄吏陈二的娘子。因她娘家姓刘,人称“陈刘娘”。
“怎么回事?”
“她那小儿郎和田二娘一起在后园的湖里溺了水,大夫一到,便被拉了去诊治。”沈妪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陈刘娘那儿郎子到底没救过来,田二娘这会儿正昏着。所以,大夫要过会儿才能来。”
苏霏漠听了沈妪的话,一下子惊呆了。第一个念头,并不是因为听到后湖又淹死了人,而吓到。也不是震惊于又有人溺毙在,她曾经溺水的那个湖里。而是沈妪说起这件事时,她有一种熟悉感,好像这件事,她以前听人说起过一般。可这事刚发生,她以前不可能听人说过。但是,这熟稔的感觉从何而来?她又是在哪里听说过这件事呢?
一股莫名的心慌从心底升起,苏霏漠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屋外猛地传来几声尖锐的哭叫,这哭闹声和先前不同,格外的清醒。屋里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一个仆妇披头散发的冲了进来。
不等那女子近前,沈妪不动声色的挡在康氏和苏霏漠身前。斥责道:“什么人这么没规矩,敢在夫人面前放诞。”
“夫人,夫人,求你给奴做主!”来人是那刚刚丧子的陈刘娘。
陈刘娘边说,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数步,头磕在青砖地上,砰砰响。
苏霏漠依旧将大半个身子埋在康氏的怀里,借着康氏身体的掩蔽,暗自抬头打量这陈刘娘。只见她蜡黄了一张面孔,额头因用力过猛,青肿一片。脸上的脂粉早已糊了,不知道是被汗水,还是泪水冲染的污浊不堪。
“我那儿郎子,是我陈家唯一的根苗……那李三两午时去过后湖。必是他,是他,害了我儿。”
苏霏漠听陈刘娘这般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完全听不懂她到底要说些什么。但她那因失亲而慌乱到,丧魂落魄的情绪不是作伪。看着陈刘娘这般哭天抢地的悲痛,苏霏漠心里也隐隐作痛。
沈妪见陈刘娘的情绪有失控的趋势,悄悄叫了两个婢子进来。康氏坐在罗汉榻上,和苏霏漠一般,也心有戚戚的看着陈刘娘,想着要怎么开解她。
陈刘娘突然又扬高了声音,嘶声道:“是,娄护卫,是……”
屋里的人见陈刘娘面露狰狞之色,心里都提了起来,沈妪不动声色的往前走了一步。众人正不知如何开交,陈刘娘却一口气没上来,厥了过去。
这时,门口的婢子禀报说,大夫来了。
如此峰回路转,一场苦情大戏,以陈刘娘的昏厥暂且收场,虽然意外,但多少也给康氏解了围。毕竟苏霏漠尚且病着,她虽然同情陈刘娘的遭遇,但人死不能复生。此时,应当以苏霏漠的身体为重,陈刘娘的事,还应缓上一缓。
侍婢七手八脚的把陈刘娘抬了出去,让大夫先去偏厅看诊。又忙着进来整理幔帐,移动屏风,为大夫给苏霏漠看诊做准备。
看着被移出去的陈刘娘,苏霏漠灵机一动,在事情扑朔迷离之时,自己这病倒是可以做点文章。可以用个“拖”字诀,有病没病,都要把病装的严重些。
这一日,苏庄注定是不平静的一日。先有苏府嫡娘子落水昏厥;后有庄上仆使同样落水,一死一伤;再加上一个差点失心疯的妇人……传奇异志也没有这般热闹。
总之,这一日,被请来看诊的大夫,被指使的团团乱转。终于,在日落西山之前离开了苏庄。众人闹哄哄的,也好歹清净下来。
大夫走后,苏霏漠见康氏的神情有些恹恹的,急在心里,却不敢表现出来。便趁人不备,给自己的贴身婢子宝珠,使了个眼色。
康氏身子本就不好,全因了苏霏漠强撑着。今天又从早忙到晚,实在累的狠了,但因担心苏霏漠,并不想走。
宝珠伶俐的来到康氏身前,道:“夫人,你累了这大半日,也该回去歇歇了。娘子这里,我们都会小心侍候的。你只有保重好自己的身子,等娘子好了,才能放心的依靠夫人。这往后的日子,还长呢。”
沈妪等人也连忙劝解,让康氏早些回去歇息。康氏虽有些不放心,怎奈身子确实撑不住,这才决定回去了。
康氏临走前,仔细的交代众人:“……阿沫想吃什么了,立马和我去说;身子要有不适,也马上回禀我知道。这里你们都精心些,等阿沫好了,你们都是有功的,自有你们的好处。”
殷殷切切的叮嘱,听得苏霏漠的心里软糯糯的。最后看着安稳下来的苏霏漠,在众人的簇拥下,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等众人都散去,趁无人时,苏霏漠把宝珠叫到近前,悄悄的向宝珠询问。
“你可知道,救我上来时,我身边可有什么平常没有的物事?”苏霏漠用尽量平静的声调问。
宝珠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苏霏漠一眼,之后反身去里间捧了一个物事出来。
“娘子被救上来时,手里就拿着这个册子。奴不知道这东西要不要紧,发现后,只悄悄的和夫人说了。”宝珠一边把册子呈给她看,一边留神查看她的神色,说:“夫人看后,说这是折本的金刚经。奴不懂,想必是好东西。还说,这次娘子能获救,全赖佛主保佑。等娘子病好,就要把这经供奉到佛前,还愿呢。”
苏霏漠的心一阵狂跳,当真有这么一个册子。